返回
首页

西红柿小说网

m.xhsxsw.com

62、所谓选择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自然,这一切,还都需要王书维的协助。

托尼一生狡诈,竟也有信错人的时候。而托尼,甚至还将遗嘱执行人的权力交到了王书维手上。

——想到此,胡骞予不禁莞尔。

托尼相信王书维,自然有托尼的道理:王书维在美国时就已经在替他做事,为零的那一次商业事故,就是拜王书维所赐。

那时,王书维还是为零的男友,面对自己的女友,竟还可以下狠手去伤害——托尼不可能不满意。

那时候,托尼还认定林为零是林甚鹏爱女,对付为零的手段,颇为残忍。为零也差点因此遭到美方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起诉。

最终,那次商业事故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这是因为胡骞予派人与利益受损公司商洽,最后高价买回证据。

胡欣还有张怀年,都是林甚鹏生前挚友,虽然表面上对为零好,但是,真心,并非如此。胡骞予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胡骞予帮助为零的这件事,是瞒着所有人进行的。甚至,他母亲也并不知情。

但是,王书维却神通广大地得知了消息。

而王书维,自此,也开始为他工作。因为,他相信:胡骞予,很快就会超越托尼,成为他可以依靠的主子。

这次,他和王书维的联手,同样,是关乎利益。

为零的倔强使她断不会接受托尼的遗产。而这时,王书维这位遗嘱执行人便派上了用场。

迎娶为零之后,不出几年,就连环球,都会收归胡骞予囊下。而他之前允诺王书维的环球百分之二十的环球股份,也会如约送予他。

至于为零,胡骞予不能让她知道一切——他再受不了她的仇视。他会隐瞒她一辈子。

他知道,他自己正在走林甚鹏的老路。但是,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多年前,林甚鹏布了一个局,妄图让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女儿,毁在她生父手中。并借以惩罚背叛自己的妻子。

托尼和为零都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托尼又是导致林甚鹏自杀的罪魁祸首。

他将林甚鹏逼到绝境,让林不得不跳楼自杀,以换取恒盛不会被清盘的结果。

而如今,托尼不仅要弄垮他,弄垮胡家,弄垮恒盛,还想要他的命。他如果要和为零无障碍的在一起,并同时保全自己性命,只能采取极端手段。

□□。

王书维问过他:你爱林为零么?如果你爱她,但又要害死托尼,并不明智。

胡骞予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心里在嘲弄:什么是爱?

林甚鹏爱为零?或许一丁点都是没有的。谁会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取“为零”这样的名?为零为零,一切归零——这,几乎是一种诅咒。

托尼爱为零么?也许。可他已经死了,再不可能去证明自己的爱了。

而他爱为零的方式,就是:永远、一辈子、欺瞒。

医生见胡骞予沉默地样子,大概以为他在哀悼,还出言安慰道:“节哀顺变。”

胡骞予对此不置可否,只无声地笑一笑。他此举,立即换来医生愕然的表情。对此,胡骞予没有功夫多加理会,他还要忙着去安慰我受惊的小猫。

为零应该也听见了医生的话,可她依旧像石像一样,不动声色。胡骞予蹲到她面前,如此近的距离,他看见一滴又一滴的泪珠,从她发丝的掩映下,滴落在地,留下一小滩水迹。

胡骞予不自觉拧一拧眉:不,她不该为托尼哭泣。

她的泪水,让他痛。

他捏住为零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她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全花了。他倾身过去,抹去她的眼泪,眼对着眼,鼻尖撞着鼻尖,问她:“怎么了?嗯?”

她捏紧拳头,不说话,死死咬着唇齿,胡骞予握住她的拳头,她便在他掌心颤抖。他按住她的肩,吻去她的泪:“怎么会和托尼在一起?听说是车祸。有没有受伤?”

“我……”她没有说下去。

胡骞予知道,她并不会让他知道她和托尼真正的关系。

对此,他不强求。人在他这儿,心也在他这儿——胡骞予再不担心她会弃他而去。

她那点秘密,他允许她深埋心底。

为零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想,进去看看他……”

胡骞予想了想,点头,搀她起来。可是,医生却阻止了他们。

“死者是车祸而死,死状……”医生脸色一白,艰难地顿一顿,方才继续道,“……死状很恐怖。建议你们不要进去。”

闻言,原本乖顺地呆在胡骞予臂弯里的女人,突然全身一抖,紧接着,她挣开他,抓住医生衣袖,歇斯底里地吼:“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恐怖?他被你们从车里弄出来的时候,我还看过,还好好的!他还有一口气!还跟我说了话!!”

她的声音,凄厉无比,像是所有怒意都要发泄在医生身上,她几乎要揪住医生衣领,眼睛红着,一遍一遍重复:“他还……还跟我说了话的!!是你们……你们!”

听见她一直重复的那句话,即刻,胡骞予心尖疑惑地一颤。但他无法顾及这些,赶紧上前拉开她。

她在他怀里如濒死的兽一样挣扎,也不哭了,只是愤怒。恍若找到了发泄的窗口,矛头直指那一脸无辜的医生。

胡骞予双臂揽住她,任她胡乱踢蹬,狠狠贴住她侧脸,大声:“冷静点!!”

她瞬间怔住,眼神放空,倒是不吵不闹了,但却一副被抽干了魂的样子。

*****

为零脸上有刮伤,手脚也有点伤,幸而不严重。稍微处理一下、消了毒,便可离开医院。

行动之前,胡骞予提醒过王书维,如果为零在车上,一切行动,取消。他之前打那个电话给她约她吃午饭,也是为了不让她上托尼的车。

胡骞予也想过,万一,她和托尼同乘,那么,便可证明她接受了托尼这个父亲。

果真如此的话,他可以饶过托尼。

林为零这个女人,就是他内心的矛盾所在。胡骞予无法根除她对他的影响。幸而,一切,并没有脱出他的掌控。

他始终是,主导剧情的,胡,骞,予。

为零的鞋子不能再穿,胡骞予背着她到停车位取车。她身体全部重量交给他,头搁在他肩上,样子乖顺。

她身体总是略微冷的,此刻更是如此:僵冷。她此刻依旧紧张无比,细嫩的胳膊上,青筋凸起。

她还没有完全从车祸中回过神来。

胡骞予一低眉,便可看见她手臂上处处伤口。应该是她试着将托尼从车里拖出来时划伤的。

他把她放置进车副座,啄一下她太阳穴处,正准备关车门,见她始终不动,只能重新开车门,想要帮她系上安全带。

她突然惊恐万分,按住他的手,解开安全带,祈求地看他:“我不要……我不要坐车……”她按在他腕上的手,微微痉挛。

胡骞予顿住片刻,才记得要让开一步。他一退开,她赶紧下车。此时是正午,地面被炙烤的滚烫,她赤脚踩在地上,不会好受。

胡骞予生平第二次在一个人面前躬下身去:“上来。我背你。”

为零再一次来到他背上。

“回我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听胡骞予说要回他家,她像是又要挣扎,在他背上,不安分起来。他环在她膝后的手臂,紧一紧:“是新买的房子。不是胡宅。”

她这才平顺下来。

自从和姚露西结婚之后,胡骞予便搬出了胡宅。之后,不是住恒盛酒店就是住医院,这几天被记者堵得紧,也不能住在恒盛,只能和为零同住。

但胡骞予在这段时间内,已命人将他在sentosacove的置产腾出来。

此刻,房子是现房,可以直接入住,也不用等。

林为零体重轻,背着她并不吃力,可是室外气温高,没一会儿胡骞予就汗如雨下。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新加坡盛夏季节的来临。

医院外,路旁,有周边路段的指向标。最近的地铁站,离医院应该不远。背上没有动静了,胡骞予不禁担忧,偏过头去看她。

她疲倦地闭着眼睛,像个孩子。胡骞予倒希望她是个孩子,好过像现在这样,过于自作聪明了点。

但是无可否认,最初吸引他的,就是她这种笨拙的“聪明”。

当她出现在恒盛的一楼大厅,低眉顺眼,祈望他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虽正在跟前台女员工说话,但她深深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敲在他耳膜上,清晰无比。

之后,他回头,看她快速远离的身影。

她永远不会知道,身着修身剪裁的套装、脚踩岌岌可危的高跟鞋、摇曳着姣好的身姿、快步逃走的她,是多么的动人。

从没有一个人,会让他有想踩碎她所有的高贵与傲慢的冲动。

当时,看着她的背影,他在心里说:林为零,我们之间,游戏,才刚开始……

所谓,“来日、方长”……

胡骞予没能走出医院大门。医院此时已经拉上警戒栏,警戒栏外,围追堵截的,俱是夹杂着□□短炮的记者——

出事不过一小时,狗仔队已经占据了医院门口,每一个角落。

车流人流都不通。

胡骞予一出现,就有眼尖的记者认出他,高叫着他的名字,引得所有人都嗡上前来,层层围住出口。

大白天,镁光灯还不至于闪得人睁不开眼。

为零此时也跳下地。

胡骞予倒还好,在这些人口诛笔伐之下,名声早就丑了,但为零不能曝光,如果她这副事故现场的模样被拍到,不知媒体又要怎么乱写。

他快速回转身,拉开西装护住她,揽着她往回走。他们好不容易从后门离去。

步行是不可能了,胡骞予拦了辆车,她不想坐也没法子了,只能将她摁进车里,再细细密密拥住,赶紧的,开口就要司机开车,就怕她逃了。

她对车是这么的恐惧。看来他是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车子开到sentosacove,下了交流车道之后,周围都是别墅区,也就静谧很多。

到家了,胡骞予把她带到楼上卧室之后,便进浴室给她放洗澡水。试了水温,刚好。再叫她进来洗澡。

她连衣服都不会脱了,傻了一样站在那里。无奈,他只能将她剥干净了,再抱进浴缸里。

水满出来,打湿他一身。

她后来浑浑噩噩的睡去。胡骞予则坐靠着床头柜,等她睡熟了才出卧室门。为零今天签的遗嘱内容,胡骞予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遗嘱执行人是王书维。

而其余的、更改了的内容,连王书维都不知道。

胡骞予得自己找人去查。

那肇事司机,也得暂时出国躲避一阵。

另外,他消失了一下午,恒盛的事情,一定积了一大把等着他去处理。原定在今晚和来新加坡公干的国际银行董事的会晤,也得推掉。

胡骞予本以为这件事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可解决,也许,时间还绰绰有余。但是,那是因为,他没料到为零会目睹车祸的整个过程。

他之前提醒过王书维:不要在为零面前动手。他却违背了他的命令。胡骞予走出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给王书维。

胡骞予原本准备质问他为什么不遵守事前的约定。可当他下到客厅,开电视,看见媒体相关报道后,他取消了这个电话。

报道里引用了交警队的肇事报告:托尼的车原本已经离开,而事故,是在车子返程途中发生。

*********

等处理好了手头这些事,已经是傍晚。

窗外,夕阳。

怎么说?残阳如血?

胡骞予失笑,摇摇头,回卧室看了看为零。她还在睡。kingsize的床,她缩手缩脚,睡在床头那个角落。

之后他去厨房,看能不能做几道料理出来。大学时代胡骞予偶尔下厨,这几年没再动过任何厨具,厨艺大概退步不少。

也只能将就着做几道菜。

他和为零都一整天没有进食。早上起床,她一个早安吻勾起了火,做的并不舒服,又赶时间,早饭还没有吃。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容易疲累。

这个家里没有佣人,他虽说住在这里,也只不过将它当做酒店,早上离开,晚上回来,冰箱里空荡荡,从不储备食物。

现在,看着空无一物的冰箱,胡骞予只能干犯难。他原本想打电话回胡宅,要佣人调个厨子过来,胡宅厨师的手艺向来不错。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他母亲如果知道为零在他这儿,绝对会是个大麻烦。

无奈,只能做最简单的:洗米,熬粥。胡骞予端了碗粥回卧室,准备叫醒为零。不料她已经醒了。

她直挺挺坐在床上,神色紧张,脸惨白,眼眸空洞无光,双手绞着被单,指节用力,额头上布着汗——

应该是做恶梦了。

胡骞予犹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胡宅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半夜,从梦中惊醒,尖叫,扰的人不得安宁。

不过那时,他厌恶她至极,巴不得她这么嚷嚷着疯掉。想来,当初的他是无比嫉妒她的。那时,他一年见不到张怀年一面,可她一出现,张怀年就几乎天天往胡宅跑。

但是,如今这个林为零,他除了尽力宠着由着,还能怎么样?胡骞予走过去,搂着她:“没事了啊……没事的。”拍她的背。

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他返回去端粥,被她拉住。胡骞予停下脚步,她双臂揽上来,脸贴在我腰上,一个劲儿摇头:“别走……别……”

他抚摸她的发顶:“好,不走,不走。”

林为零沉沉睡去之后,便开始做噩梦。

是梦魇,无法挣脱。梦里面仿佛存储着影相,幼小的她,看着砸在车顶上的那具尸体,瞬间,我眼前,血流成河。

而在这一片血色中,一秒之内,她又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她眼前,是满脸鲜血的托尼。托尼正张着口,说着话,却无法出声。

她试着把他拉出来,但他的身体卡在变型的车里,无法动弹。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我只能依着口型判断——

是三个字。

他吃力的说着,一遍又一遍,就当林为零快要辨出这三个字时,忽的,她眼前一黑。

“啊——!!!!”

终于,她从梦魇中惊醒。她坐起来,无法控制的急速呼吸,死死抓着被单。她试着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却无法按下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急速的脚步声,那个脚步声,朝她延展而来。

脚步声停了,林为零被拥入一个怀抱。

她偏过头去,视线无法聚焦。这人很快放开她,转身要走,她从没像此时此刻这样害怕被人抛下,恐惧攫住她,她双臂下意识地揽过来:“别走……别……”

他在她的桎梏中回过身来,反抱住她:“好,不走,不走。”

许久,她视线变得清明,这才看清,来人是胡骞予。

胡骞予抽了纸巾为她擦拭额上冷汗,接着端粥过来,汤匙舀一瓢,吹凉了,送到她嘴边。为零摇头拒绝。

“乖,吃一点。”他哄着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柔。

为零缓缓张嘴,勉强含进一口。白粥,淡而无味。胡骞予要继续喂,她哑着嗓子说:“我吃不下……”

他眸光黯下去,“那我们去外面吃。”说着,掀开被子,拉她起来。

为零只觉无端的怒火灼烧了自己的神智,条件反射的、大力甩脱他的手,嗤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的尖叫,却只换来他的沉默。他扬扬眉,深深看她一眼。她知道他要生气了。

也好,他摔门出去吧,她已经清醒过来,此刻,她无比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找回自己全部的理智。

可惜,为零等待许久,没有迎来他的愤怒,他只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看着她的目光太复杂。是怜悯么?

为零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垂下眼,跳下床,快步朝房门走去:“我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他在我身后:“等等!”

她没有理会,加快步伐,可还是让他赶上。他一把拉住她胳膊,她挣了挣,却挣脱不了。胡骞予深深叹气,“你这副样子没法出门。”

说完,不等她反应,将她拉到衣柜。拉开柜门。为零无意一瞥,见整柜挂着的,清一色女装。

胡骞予随手拿了一套,取下衣架,递到她手里:“都是按你的尺寸买的。换上再走。”

为零手拿衣服,冰凉的衣料渐渐被她掌心晕热:“你——”

她的话头被手机铃声打断。胡骞予有来电。他看她一眼,边接电话边往门外走:“什么事?”他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为零一人,她迅速换了衣服。为零开门出去时,胡骞予正挂上电话。

面对面,她说:“再见。”

他咬咬唇,像是有所挣扎,肩膀揪紧又松开,这才出言:“露西……出事了。”

*****

同样被梦魇摄住、无法摆脱的,还有露西。但她比为零严重许多——她在看到托尼车祸的新闻后,昏迷过去,再醒来时,神经已经失常。

医生断定,这个女人,疯了。

为零到大门口等,胡骞予把车子从车库开出来,开了她这边车门:“能不能坐车?”

她滞了滞呼吸,闭眼,上车。车子立即启动,一路开去乌节附近的私立医院。

医院的神经科室守备森严,送露西来医院的佣人见到胡骞予,焦急万分地领着他们去病房。

病房门锁着,为零只能透过门上架设了铁栏的窗户,望进去:露西躺在床上,手脚皆被扣着,有医生正在为她注射。

佣人胆战心惊地直瞅着胡骞予:“少爷,怎么办?”

听见她如此问,为零猛地、心一悸,脑海中有个声音,回响:是啊……怎么办?露西她这副样子,该怎么办?

为零没有听见胡骞予是如何回答的,经过漫长的等候,医生终于开门出来。胡骞予上前询问:“她还好吧?”

为零颓唐地靠着墙壁。还来不及关严实的病房门中,传出露西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为零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贴着墙根,滑落在地。

她垂着脑袋,捂住耳朵,不能听,不敢听。

“林为零!”胡骞予突然紧张万分地唤她一声,紧接着他到她面前,蹲下身,拉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

他焦躁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遍,这才大舒口气。

“真怕你也疯了……”他自言自语般喟然叹道。说完,他拉拔着拽起为零,拉着她离开。

为零想到露西,不肯挪步:“我不能走!”

“你得离开。”

“不!”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多呆一秒,我都怕你变得跟露西一样?”

为零依旧不愿挪步,无奈胡骞予力气大,将她拖着走到了走廊尽头。他正准备下楼梯,此时,楼下,正走上来一人。

是王书维。

王书维见到胡骞予,毕恭毕敬叫人:“胡总。”

为零却在看见王书维的一瞬,生生定格住视线,只因她恍然悟过来:车祸时,托尼口中那三个字,正是:王,书,维……

************

为零见到王书维,反应有些异样。她直直盯着他,凝着眸光。胡骞予疑惑,揽住她肩,问:“怎么了?”

她倏地回过神来,但眼神闪烁:“没……没事。”

不可能!这个女人,从不善于掩饰情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一定有问题。她这副模样,胡骞予不禁忆起,当时她对着医生吼,说将托尼送医之前托尼与她说过什么。

莫非……

王书维也一定察觉到什么,一时没有再开口。

胡骞予呼一口气,朝为零勉强笑笑:“走吧,我先送你去吃晚餐。等会儿你想回家或是呆在这里……”他顿一顿,“……随你。”

为零依旧看着王书维,似乎心有不甘。

胡骞予也只能当着为零的面,对王书维说:“你在这儿等着,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听他这么说,为零这才肯再度挪步,由着我拉走。

**********

“我不想吃。”她虽然这么说,还是跟着胡骞予来到餐厅就餐。

但整个晚餐时段,气氛并不好。前菜撤下之后,胡骞予到外头打了个电话,打给王书维。要他立即离开医院,最近也不要再回恒盛上班。

“要我消失一段时间?”他很聪明,已猜到胡骞予话中话。

胡骞予索性告诉他:“最好离开新加坡。什么时候回来,我再通知你。”

他不问原因,答应的爽快:“好的。”

之后胡骞予便关了机。回到气氛压抑的包厢。关机本意是不想受打扰。但对面这个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扰乱他的情绪。

为零胃口差,主菜上来,没动几口就不吃了。胡骞予也没什么食欲,勉强多吃几口,刚放下刀叉、抬起头来,就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的眼神很深,此处光线也是可以调暗的,胡骞予一时望不到底。

他擦拭一下嘴角:“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该由我来问。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她话语当中,试探意味太明显,反倒令他不能回答。

胡骞予耸耸肩:“我没有疑问。”

她咬咬牙,后追问:“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和托尼在一起?”

他摇头。随后思虑片刻,胡骞予补充道:“我好奇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托尼的死似乎对你打击很大。”

他不这么问,为零不会消停。果然,她就此沉默下去。胡骞予继续:“为什么?你对他这位老板,似乎挺在意。”

方才她见过王书维之后,情绪就有问题。他看得出,她想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或许,托尼死前跟她提到了什么。但就目前为止,应该还不会牵扯上他。

看得出,她在压抑情绪,许久过后,她低下头,嗫嚅道:“那样的车祸……就,就发生在我眼前。亲眼目睹一切,很……很残酷。”

见她这副样子,胡骞予心内一绞。他知道逼她回答这个问题,很残忍,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等这段时间过去,她会复原——

胡骞予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些,倾身过去,将她的餐盘端过来,牛排一块块分好,端回到她面前:“不愉快的事,尽快忘记。现在吃不下……也硬塞一点。”

她还是不肯吃,胡骞予只能插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她终于笑了,虽然,笑容依旧勉强。

张口,含进那一小块牛排。

我的为零,你很坚强,不是么?

为零在他强迫下多吃了些,之后再赶回医院。她很担心姚露西,这一点胡骞予之前已料到。但她这么马不停蹄,大概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王书维。

他们回到医院时,王书维自然是已经离开。但是,等着我们的,是另一群不速之客。

“vivilin?”这些人针对为零而来,一上前便开口问。

胡骞予拦住这人:“什么事?”

此人出示证件:“我们是刑事侦缉队的。怀疑林小姐与新加坡籍男子tony……”

*****

这是胡骞予这月内第二次进警局。这次,他陪林为零来。警局的人美名其曰请我们来喝咖啡。

胡骞予在外等候。

王书维办事效率很高,接替他特助职位的人已经到岗,并将胡骞予今天来不及处理的文件直接送到警局。

转眼间,胡骞予又看完一份,翻到最后签了字,递还给助理。他捏一捏眉心。看表:距离为零进口供室,两个小时时间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为零才从问讯室内出来。胡骞予略偏头对助理说:“两杯咖啡。”

“是的,胡总。”助理说完便离开,胡骞予则起身,向为零走去。

他没有开口,为零先说:“我只可以告诉你,托尼的遗产受益人是我,他今天中午签署遗嘱,今天中午发生车祸,警方因此怀疑我。别的……我都不想说。”

胡骞予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仍旧必须问个问题:“你会不会有麻烦?”

她摇头。胡骞予放下心来。如若这件事牵扯到她头上,又是一大堆麻烦。

他必须要百分百保证她能够置身事外。

“现在能走了?”

“嗯。”她声音疲累。

胡骞予环上她的腰,做她的支撑:“走吧。”

她却挡开他的手,安慰他似地扯扯嘴角:“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这才是他认识的林为零!

胡骞予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有微笑的冲动。

胡骞予和为零朝楼道口走,助理端着两杯咖啡,从自动贩卖机那儿赶回来,等在楼道口。他接过两个杯子,一杯递给为零,另一杯送到自己唇边。

为零边喝咖啡边打量这面生的助理。

她没来得及问,胡骞予先一步开口:“他暂代王书维的工作,做我的助理。”

“那王……”她欲言又止,神情顿时变得燥郁,烦闷地挥挥手,“……算了。走吧。”

的确,她在他这里问王书维的情况,很不妥。她一定还以为王书维是托尼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因而她对他依旧有所忌惮。

取了车出来,开上交流道,胡骞予透过后照镜看她:“回家还是?……”

“医院。”

说完,她便闭上眼,抱着安全带小憩。胡骞予将车载音响关掉,往医院方向开。已行驶到了半路,胡骞予想一想,调转车头,往sentosacove开。

调头的时候车子底盘震动了一下,为零睁开眼。

胡骞予换挡,加速:“露西的状况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她张张口,却没有表示异议,接着,便再度阖眼。

她的鼻息渐渐平稳下去,可在胡骞予以为她已睡着时,她却突然开口:“路过药店的时候,帮我买瓶安眠药行么?”

“……”

“你说的对,我需要好好休息。还有很多事,我必须用全副精力去应对。”

**********

一回到家,她便服下了安眠药,之后很快睡去。

胡骞予却一夜无眠。下楼,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喝喝停停,等待白天的来临。一瓶喝空,却依旧了无醉意。

他上楼看看为零,药物作用,她睡得熟,无知无觉。胡骞予坐到床头,抚摸着枕边的她。她的眉,她的眼……这个女人,是蛊。

胡骞予一时晃神,说出口:“对不起……林为零,对不起……”

*****

为零没有再回环球做事。托尼的死震惊整个新加坡。

新加坡的股市,仿佛回到托尼最一手遮天的时候,托尼死讯曝出的头天,大盘大跌过百点,第二日,开市不过十分钟,环球跌停板。

政府来电表示惋惜:然而这个电话,莫名其妙,打到为零这里。

为零经常出门,胡骞予配了司机给她,一方面省得她每日打车,麻烦;二来,司机可以帮他看着她,方便他掌握她的行踪。

托尼的遗产,成为众矢之的。林为零这个名字,自从出现在受益人栏里,便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托尼的遗产里有留给前妻的置产,他的前妻manila自然要回新加坡。她回来,第一个见的,是为零。

司机向胡骞予报告行踪时,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无比伤心,抱着为零痛哭,但她们之间,有没有提到遗产的事,他并不知晓。

宣读遗嘱的仪式,按照托尼生前要求,在全城各大媒介见证下进行。

王书维赶回来,要履行他遗嘱执行人的职责。

这一天,胡骞予坐在总裁室内,看着电视上直播。开了瓶红酒,放在手边,等着遗嘱宣读的时刻过后,独自庆祝一番。

透过电视屏幕看林为零,他笑笑。

这个女子,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妆容下,是一张冷然的脸。而她旁边,坐着的,正是王书维。这一幕很有趣。昔日旧情人,因为一份遗嘱的关系,被同时摆上台面。

胡骞予曾经愤恨过王书维与林为零的关系,肉体的,心灵的,曾经,发到他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片子上吻着的两个人,几乎让他失控。

但是,从为零此刻对王书维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再不会存有半点温情。

律师团在几百架镜头前,宣读遗嘱。

“……现在,请上遗嘱执行人——”说着,律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胡骞予将酒杯倒满1/3盎司,酒杯送到唇边,等待“王书维”这三个字的响起。

可是,下一秒,胡骞予不得不停下动作。因为,这时,突然,发布台旁边的门打开,随即,走进来一人。

此人的到来,正踩在律师的声音:“——李牧晨。”

*******

林为零:

托尼选择以新闻发布会形式公布自己的遗嘱,她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他的遗产风波闹得整个新加坡满城风雨,她逃都逃不掉。

警方调查她,记者追着她的新闻跑,托尼这么做,斩断她想要置身事外的可能性。

而与她的名字联系最紧的,就是王书维了。托尼除这份遗嘱外,还另签署了一份遗嘱公示合同,明确规定他的私人律师在他死后,将原来一直对外保密的执行人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

而公式合同一经曝露,不知又震惊多少人眼球:恒盛总裁的特别助理,竟然是环球老总指定的执行人。

为零愿意并不想要托尼的财产,可她如果就这样放弃,王书维就等于同时拥有了清理并管理遗产的权利,如果她要违背托尼遗愿,成立基金会的话,基金会便会落到王书维手中。

她不清楚托尼在弥留之际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但她很清楚,王书维刻意在躲她。电话不通,人找不到,人间蒸发半个月,却因为遗产事务突然现身:有问题。

然,为零也并没有急着满世界寻找王书维。她料想,应该能在这次的遗嘱宣读现场见到他。

王书维这人,缠绕了太多谜团。王书维是上一封遗嘱的执行人,遗嘱更改之后,托尼并没有更改执行人,按法律惯例,会沿用上任执行人。

此刻,王书维以遗嘱执行人身份出现,与为零一同在休息室等候。

“你终于肯出现。”

“托尼的死,我很惋惜。请假,出国散心去了。”他丢给她这么个冠名堂皇的答案。

她正要继续,几名先到会场的记者却突然冲过来,逮着她就问:“林小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上次拍到你与 托尼前妻会面,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为零被记者团团围住,王书维却狡猾地悄然退场,她不禁忿忿地抬眼望一眼王书维,就见他诡异地扬了扬嘴角,随即走出休息室,身影消失在门后。

为零被这些记者缠着脱不了身,最后只能打电话要保全替我把他们请出去。

等休息室只剩我一人时,也是宣读仪式开始的时候。座位安排上,王书维竟被安排在她身旁。

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她不可能再为难他,他才能笑的这么完美无缺。

为零只能安慰自己,托尼不把遗嘱执行人的职务交给这些专业律师,而是交给王书维,必然有他的打算。

托尼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会在自己遗产事务上马虎行事。

*********

按条例,该由王书维这位执行人来公开遗嘱内容。

“……现在,请上——”说着,律师朝他们这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零见王书维拉了拉西装,都准备要站起来了,腹诽道:这个人从来慢条斯理,竟然也有这么急切的时候?

可是,下一秒,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侧对着为零这边的门开启,同时,走进一人。

律师话音同时落下:“——遗嘱执行人,李牧晨先生。”

为零呆了呆,不禁投向恍若从天而降的李牧晨。

李牧晨路过她面前时停了停,朝为零点了点头。之后,直接走上台,对着台下无数台摄像摄影机:“各位好,我是李牧晨,托尼先生遗嘱委托执行人,兼——”

为零醒过神来,瞥一眼王书维,只见他已重新坐下,安然地靠向椅背,表情还算闲适,还有功夫端水杯喝水。

可是,为零距离他这么近,分明看见他握着水杯的手,很紧,并且,微微颤抖。

而为零刚收回视线,就听见李牧晨继续道:“我身为遗嘱执行人,兼补充受益人,出席此次……”

补充受益人?

为零顿时愕然。

风水轮流转,与她的错愕难耐不同,李牧晨异常平静地宣读遗嘱。

李牧晨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而他的身后,是整个律师团。

********

遗嘱整整十页,除却那些不能公布的财产数据以及私密条款之外,所有内容,都被他一一道出。

为零个人获得托尼持有的所有51%环球股份,以及托尼手头其他公司的股份,自然,恒盛也名列其中。

转眼间,为零成为环球第一大股东以及恒盛第四大股东。但是必须履行附加条件:她所得到的股份,限定转让年限。

此年限:无期。

而如若她违背了这些,遗嘱执行人便可代理执行,或依情况收回她的部分权益。

虽然李牧晨提到自己是补充受益人,但关于他的收益项,他倒是只字未提。而此刻困扰为零的疑问,又多了一项:李牧晨取代王书维,托尼意欲何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王书维那边突然有动静,他对她说:“对不起,我有点不适,先行退席。”

转而又对另一边的托尼前妻manila说了同样的话,随后快速离席。

见王书维离席,那片记者当中分离出部分人去追王书维的新闻,而另一部分人,则对着为零和李牧晨猛拍,闪光灯不断闪烁。

*******

胡骞予最近手头上还在忙着班加罗尔新航线的事。恒盛那边,顽固的老头子们态度有所缓和。没了为零之前的阻挠,一切变得简单很多。

胡骞予为此特意去了印度一趟,他出国这段时间,她已搬出他的房子——

很多痛苦,她需要靠自己的方式去愈合。住在他的房子里,感受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她会变得脆弱。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胡骞予回国当天,与为零见了次面,见面地点就在酒店这个可以随时银货两清的地方。与胡骞予相拥而眠,她暂时不需要安眠药。

这是个好迹象:她渐渐脱离对安眠药的依赖,说明她正渐渐走出之前的阴影。

但是,欣慰同时,她却又后怕:曾经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体现,而是通过和他共眠的欲望体现。

这样的欲望,我怕终究是奢望。

她再否认不了,自己爱这个男人的事实。但这个男人对她或许只是疼惜,也许只是迷惑于她的难以驯服。

*****

第二天是托尼的葬礼。为零必须很早离开酒店,出发去墓园。胡骞予舟车劳顿,睡得无知无觉,她亲亲他,下床洗漱。

她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漏了东西,折回去拿,却不料这时胡骞予已经起床。

他正在通话。站在窗边,光着上半身,背对着她。为零不想打扰他,准备拿了东西就走,他却已发现她。

他收了线,回头看她。

“我拿东西。”

他了然,点点头,朝她走过来。他头发乱,窗外是整片清晨的薄雾,未睡醒的迷蒙,看着为零,目光纯净。

真的,只是一时失神,为零脱口而出:“胡骞予,我发现自己……”

可是,他一来到她面前,那已然渐渐拧起的目光,令她瞬时清醒。

“嗯?”他扬着尾音问。

“没什么。”她闭一闭眼,收拾好情绪,拿了东西准备走。

为零走到门边,刚拉开门,他悠然开口:“你似乎还忘了样东西……”

话音落,他已来到她身后,手撑在门板上,关门:“……早安吻。”

为零想一想:“吻过了。”

“我睡着,没有感觉。不算。”他扳住她的肩,要她转身面对他。他凑过来,贴紧,她软软的胸口压在他硬实的胸膛。

她抬手捂住他随即落下的唇:“你没刷……”

抗议无效。他拨开她的手,衔去她的唇,准确无误。

*****

当为零在墓园见到胡欣时,很是惊讶。

可片刻后她便缓和过来:老一辈的这几个人关系复杂,就算暗地里争了个你死我活,表面功夫倒是做的极好。

胡欣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帽子,垂下来的黑纱网遮住眼。

manila远远见到胡欣,转而问为零:“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她摇摇头。

待manila走到胡欣面前,胡欣给了她一个拥抱,正对manila的胡欣,目光明明是看向为零的,胡欣的嘴型在对为零说:“节哀。”

为零正准备转身离开,胡欣旁边穿黑西装的那人,原本背对她,此刻,正转过身来。为零余光瞥见此人面孔,不得不停下——

是胡骞予。

他和胡欣一起来的?为零一时板滞住,胡欣已经放开manila,胡骞予也已经看到了为零。

为零顿时有些想笑的冲动:她和胡骞予如今这样的关系,还不如互不认识来得好。

胡欣转头,对胡骞予说了些什么,胡骞予凑过耳朵去听,听完点点头,转身离开。就剩胡欣一人。

她朝为零走来。为零即刻戴上墨镜,胡欣也很快走到她身前:“为零。”

“您好。”

“你状况不错。”

“谢谢。”

“你……”

她还想说,为零打断她:“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快步离开。洗手间在室内,要穿过一片低矮灌木。为零进去,把自己锁在隔间里。

她需要调整情绪。从包里取出已经配好的一小罐液压镇静剂——这就是她差一点落在酒店的东西。

药剂由鼻子吸入。“呲——”的一声。

她缓一缓,感觉好很多,正准备出去,她手机响。胡骞予来电。她犹豫许久,电铃响了几遍才接起。

“在哪?”

“西路的洗手间。”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

“有事对你说。”

说完他便挂了,不等为零拒绝。为零摊开手心,看一眼那镇静剂,呆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翻下马桶盖,坐着等候胡骞予。

不多久,有人进来,透过隔间下面的缝隙,她看见一双男士皮鞋。

应该是胡骞予。

为零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打开门。随即,她愣住,面前的这人自然不是胡骞予,而是李牧晨。

为零声音僵冷:“什么事?”

他却温柔回答:“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李牧晨微笑,不说话。

**********

胡骞予:

在葬礼上遇见为零,他并不意外。反观为零,一见到他便是脸色便一沉,不明显,但他却看得分明。

她始终是需要人疼的女子。但同时,她对自己和别人都能够很残酷。她不声不响离开别墅,约见面,就约在酒店——

没人能比她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这样也无妨,是他的,终究逃不掉。

此时为零,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修身套装,胸前别着朵百花。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凌厉的美。但是,厉害的眸子,却嵌在一张素白的小脸上。

她的外表,和她的性格一样,矛盾地让他窝火。

托尼的葬礼,胡骞予陪我母亲前来。长辈的事他不方便多问,母亲要他陪同出席葬礼,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母亲一看见为零,便转过脸来就对他说:“帮我去看看你姚伯伯来了没有。”

胡骞予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为零,才点点头,转身朝入口走。

姚亦琛也出席托尼葬礼,胡骞予倒是没什么惊异。道貌岸然的人他自小见得多了。更何况,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此四字?

凶手为受害者践行。上帝终会落下惩罚。可惜,他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

胡骞予在出口处等候,左手边就是停车场。他迟迟不见姚亦琛的车子出现,无所事事,拿烟出来抽。

烟雾缭绕中,他看见路上拐进来一辆车,此车并没有停在停车场,而是直接开了进来。车身与他擦身而过瞬间,胡骞予透过降下1/4的车窗,看见端坐其中的李牧晨。

李牧晨也看到了他。

而李牧晨旁边似乎还坐着个人,胡骞予余光瞥见,正要投眼去看,就在这时,李牧晨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这抹异样令他心头一紧,正要反应,李牧晨却突然将车窗升起,即刻阻断他的视线。

胡骞予心头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在围栏上摁熄了烟,快步返回。

还未进到墓园范围,胡骞予电话响。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狐疑着接起。

“胡总,你好。”

这个声音……他不觉握紧手机,声线不自禁紧绷:“李牧晨?”

“……”

“有事?”胡骞予回想起半分钟前李牧晨古怪的表情,不觉戒备了起来。

“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找你。”

他声音透着恶意。这个人,刚才情绪还统统表现在脸上,现在倒是玩起了深沉莫测。如若不是耳边确实是李牧晨的声音,胡骞予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胡骞予没有继续下去。

“我这里有样东西……”李牧晨慢条斯理,“……相信为零一定会很感兴趣……”

胡骞予“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加快步子,奔跑起来。

脑中只有一个名字:林为零。他在奔跑中拨出为零的号码。

为零说她在西路的洗手间。

胡骞予不由松口气。

西路那里偏僻,他应该能快李牧晨一步找到她。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有事对你说。”胡骞予找借口要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急急忙忙走灌木小道、抄近路过去。

到了女用洗手间门外,胡骞予喘着粗气停下,看表:7分钟而已。

他整理呼吸,进去。

为零就站在盥洗台旁洗脸。

“为零?”

水声很大,淹没胡骞予的声音。为零却听见,偏过头来看他。她脸上布满水迹,发鬓也湿了,滴着水,看见他,笑了下:“脑子有点昏,洗把脸清醒一下。”

侧手边墙壁上有纸巾筒,他顺手扯几张纸巾,走过去,擦拭她脸上水迹。

她一下子就拉住他的手。

抓得紧,她五指几乎嵌进他皮肤。胡骞予停下动作看她:“怎么了?”略一思索,胡骞予试探着继续道,“有人找过你?我母亲?”

闻言她触电一般松开手,落魄地低下脸,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没有见任何人。”

胡骞予拍拍她肩膀:“那走吧。一起出去。”

见她点头,他越过她,帮她拿放在洗手台上的包。包的内袋翻出来,物品散的到处都是。胡骞予把东西归拢时,看见一罐空的镇静剂。

他知道她一直瞒着他在用药控制情绪,但是对此他只能视而不见。

****

见他重新出现竟是和林为零一起,母亲脸色一僵。当时胡骞予的手环在为零肩上,此举引得所有人侧目。

他是有妇之夫,更是陷在艾滋丑闻中无法脱身。而林为零,则是与托尼关系牵扯不清的女人。

他们两个人如此亲密,不能责怪有人要往龌龊方面想。

胡骞予倒是不介意。手放在为零肩头,没有一点松动。这时,母亲朝他走来。

他感觉到为零肩头一紧,他从她肩上挪开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将手探到下面握住她的手:不出他所料,她又习惯性握拳,用力到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他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为零偏头看胡骞予一眼。他朝她坚定地点点头。

母亲在外人面前必须保持她一贯完美的形象,在为零面前也不便多说。但等到为零再度被manila叫走,而独留胡骞予一人时,他母亲走过来,眼中盛着怒意。

她色厉内荏地对他说:“不要任性。”

母亲这句话,胡骞予听了无数遍。当某个黑甜的夜晚过后,林为零彻底消失,而她的行李,则被母亲的助理打包拎出胡家。

他愤怒,跑去恒盛质问。

当时母亲正在开例会。她抱持着完美的、抱歉的笑容,请出参会的所有股东,随后,神色顷刻间冷下去,在只剩他和她的会议室里,响彻她的警告:“骞予,不要任性。”

胡骞予还记得当时自己反唇相讥:“不!她是我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他气愤,更不明白:林为零是林甚鹏爱女,即将坐拥整个恒盛帝国;而且,林甚鹏是母亲和张怀年共同的挚友,母亲平时对林为零也是疼爱有加。

更何况,他已认定这个女孩,义无反顾,不能回头了……

但也是在那天,他知道了母亲和张怀年共同守了十几年的秘密。

“……我已经决定将她送出国。这也是为她好。不要想着去找她。她在外面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如果她要回来,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

母亲的话,顷刻间毁掉胡骞予之前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

可惜,一向料事如神的母亲,终于,还是失算了一回:几年后,自认羽翼已丰的林为零,还是义无反顾地回了头,踏进这个无底的深渊之中。

自从他执掌恒盛一来,林为零在国外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她要回来的消息,也许他是最早知道的。

而对于她的归来,胡骞予抱着无比巍然的态度:我痛苦了这么多年,为零,你也该回来,陪我忍受煎熬了……

此时,在葬礼上,面对母亲同样的话,胡骞予选择沉默。

这一次,他要自己选择。

除掉托尼,他已义无反顾。深渊而已,林为零踏进来之前,他已在深渊底等候着了。

母亲神色敛重,声音更低,却也夹杂一丝无可奈何:“而且别忘了,儿子你已经有了露西。”

母亲说话时,胡骞予没有看着她,而是看向不远处、向悼念者发放白菊的墓职人员们。其中一人,正将一支白菊交到为零手中。

他转回视线,看着我母亲:“这一次,我自己选择。”说完,转身离开。

托尼灵柩下葬之后,他将分给我的白菊,放置在棺盖上。

********

林为零:

葬礼整个过程她都浑浑噩噩的过,脑子一直陷在之前令她无比震惊的那一幕中,回不过神来。

直到有人越来越尖锐地唤她:“林小姐,林小姐!”

为零晃了晃神,这才敛聚起目光,看向这声音源头——唤她的是墓职人员,他见她回过神来,便递过来一支白菊:“您的花。”

她慌忙接过。拿着花茎的手却止不住地僵直。白色,纯洁的颜色,此刻,却为掩盖事实而生。

不远处,便是即将入土的、光洁地反着光的灵柩。为零盯着那灵柩看了许久,不觉手一用力,花茎被她拧断。

但转眼间,便有人立即递过来另一支白菊。

“谢……”她正要去接,抬头看见来人模样,手停在半空中。

李牧晨见为零不动了,索性把花塞到她手里。继而他的视线,越过她肩膀,投向她身后不远处。

为零悚然,回头看。果不其然,李牧晨正看着胡骞予。胡骞予与李牧晨对视一会儿,神色阴沉。之后他竟撇下了胡欣,朝他们这边走来。

她扭回头来对李牧晨厉声低语:“你走!”

“为零……”

“你忘了?我已跟托尼谈妥,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

他默然,看着为零,无比失望。

“不需要托尼替我抉择。更不需要你插手!”

一个“更”字她说的极重,李牧晨神色立即蒙上一层灰蒙,受伤地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离开之前,李牧晨将一样东西叫到她手里:“托尼的。去探望露西的时候,把这东西转交给她。”

说完,快步远离。

为零看着李牧晨的背影,手暗暗握拳,再摊开手看一眼掌心的东西——类似于胭脂扣一样的东西,翻开小巧的盒盖,里面嵌着露西的照片。

为零将东西收进包内,转身,正对上快步赶来的胡骞予。

“李牧晨找你……”

为零打断胡骞予的话:“说了些遗嘱的事。”

闻言,胡骞予低眸,视线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一遍,最后,盯着她。他总是试图看穿她心中所想。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骞予,你在紧张些什么?”

他愣住,手心一颤,随后反握住她的手,更加大力,眼睛里闪烁的光也已经平复,恢复成深不见底的黑潭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为零无助地低下脸去,摇头。许久后才收拾好情绪,重新抬头看定他:“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嗯?”

她仰着头,看他。

她从来讨厌仰视别人,但这次,她做了让自己厌恶的事。

*****

晚上为零吃了药之后便睡了,缩在被单下,身体自发蜷成让我安心的一团。胡骞予晚上还有文件要看,他为她吹干头发之后便离开卧室,进书房处理公务。

药效发挥作用之前,为零迷迷糊糊地揣测着,隔壁的胡骞予在干什么?

是否依旧在挖空心思设计她?设计着,踩踏着她的真心,登上恒盛这座王国、金字塔的顶端?

为零用力摇头,心中默默说:胡骞予,如果你爱我,把我看得比你的利益王国更重要,那么我从此甘愿永远仰视你,让你做我的天。

如果不是这样,你的死活,我便再也不会去管。

绝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

****

安眠药终于起效,她又依靠药物获得一段完好的睡眠时间。

可是这次,她原本无梦的睡眠,被噩梦侵扰。梦中,她回到那间洗手间。李牧晨出现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我:“麻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她狐疑着跟着李牧晨,走到远处平地处。一切都透着诡异,连李牧晨的背影都是如此。

她所认识的李牧晨,是卓尔不群、温文尔雅的,他笑的干净,不参杂质。可是,他现在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这让为零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却又不得不跟着他,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

李牧晨在一辆车前停下。

黑色车身在阳光照射下,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他拉开门。

车窗都关着,车厢里较暗,为零探身进去,即刻,就有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vivi……”

她悚然一惊,身体僵着,继而迅即退出车厢。

可是,声音的主人却不放过她,他慢慢挪到车门,光线强了些,为零看清了此人面貌。

这张脸,属于是本该躺在棺材里的托尼。

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为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阵眩晕,想要别开视线,却只能痴痴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托尼。

“为零,别怀疑你自己的眼睛。”

这一幕她根本接受不了,连连后退几步,险险定住脚,转头看李牧晨,再也不敢往旁边投去哪怕一瞥:“胡……胡骞予还在等我,我先……”

为零被一声嘲弄无比的笑声打断。

托尼的声音,真切无比地撞击着她的耳膜:“胡骞予?你还相信胡骞予?”

他说话,尾音邪恶的上扬。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本站推荐

镇妖博物馆星汉灿烂,幸甚至哉女神的超级赘婿半仙亘古大帝大奉打更人大乘期才有逆袭系统我在惊悚游戏里封神(无限)砸锅卖铁去上学将进酒

本书作者其他书

半欢半爱 P.S.我爱你 原来爱很殇 遗爱记 世界,赠我予你

相邻小说

一键修行火影:开局一键999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第二十八年春半欢半爱P.S.我爱你极品妖孽弃少末世恋爱法则奥术之主能穿越美漫的大奥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