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涵问。
他摸了摸别在腰上的抢,缓缓地像李易鸿靠近着。
徐言和郑西看着林涵慢慢向前移动。可是,就像李易鸿一样,当林涵移动到那个位子的时候,他也像是被下了某种恶毒的咒语一样,骤然间停住了。
“怎、怎么了?”郑西哆哆嗦嗦地向后退着……
风,草地,树木,蓝天,飞翔的鸟,野狗。一切都生机勃勃,却又一切都暗藏杀机。
“前辈,你怎么了?”徐言文林涵,可是,林涵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向前走,可是,凌远远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他对凌远远说。
可是,凌远远的手,却终究没有放开。
“一起去看吧。”凌远远坚定地说。
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就这么,往前走着。
当他们到达李易鸿所站着的位子的时候。
徐言几乎被所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笼罩到了他的全身,一种难以言语的绝望瞬间把他吞没了。
他无言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木偶一样。
“怎么了?”凌远远问。
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看不见绝望。
正是因为有这样看不见的人,所以,一切才得以继续。
像是被将要死去的病人被强烈的电压恶狠狠地点到了心脏,三个人猛地一震。终于回过身来。
“是墙。”
墙?
太普通的一个词了。
随处可见,无所不在。
——可是,却是众人绝望的来源。
但又是为什么?一堵墙会造成绝望呢?
因为墙上画着过于美丽的景色。白云,草地,树木,蓝天,飞翔的鸟。这些东西,都是画上去的。那逼真的景象从远处看,就像让人身处在一个空旷的场所一样。
可是,只要一走近,那美丽的幻想就很快被无情地戳破了。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他是真的。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油漆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对。”林涵突然出声。“那条狗是真的。”
确实,从一直开始,那条狗就一直在那里。
不跑也不叫。
很像是画上去的,可是,它并不是。
当他们靠近那条狗的,才发现,那条狗确实不是画的。
可是,和画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那是一个标本,哪怕再逼真,它也只是一个无用的标本而已,而这个标本的胸口上面,还插着一把匕首,因为靠近地面,而且脚下的草长得很高,才没有看到。
“这是什么?警告吗?”李易鸿问。
“也许现在陆理明就像这只狗一样,不知道被人钉在了什么地方。”林涵说,他蹲下身体,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因为力气太大,狗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标本的嘴,突然张开了,一截小指,掉了出来。
一截雪白的,带着干涸黑色血液的,小小的指头,从狗嘴里,落了下来,掉在了青色的草坪上。
郑西惊叫了出来。
“闭嘴。”林涵恶狠狠地说。
凌远远抓紧了徐言的手,她什么都看不到,却感受到了郑西惊叫里的恐惧,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是陆理明的手指?”李易鸿问。
林涵拿着镊子夹起地上的断指。
镊子是从凌远远的包里面拿的。
“不。陆理明才和我们分开不过十几分钟,而这节断指却显得那么……那么……不新鲜。”林涵选了一个他觉得合适的措辞,“而且,这明显是一截女人的手指。”
——一行人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凌远远,一个是董若。
凌远远的眼睛已经致盲了,但至少,她的身体还是完整的,她的两个小指都完好无损的在她的手上,而董若,在那一大滩血之后,却又留下了一截小指。
“是董若的吗?”凌远远问。
回答她的,是瞬间的沉默。
上一次是一大滩血,这一次是一截小指,那下一次是什么?是手掌,是大腿,抑或是头颅……
——董若,也许在某个地方,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更可能,陆理明也和她在一起。如果下一个被抓住的是他们,也可能会遭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一想到这里,彻骨的寒意席卷了他们全身。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甚至李易鸿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可是林涵,唯有林涵却依旧还是这样的冷静。他仔细端详着断面,说着:“是用钝器将手指砍断的,砍了很多下呢,与其说是砍断的,倒不如说是把指骨打断,把手指上的肉打烂而造成的断面……”
凌远远听了之后,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显然,这一句话,还是有所转折的。林涵非常善于抓住别人的这一心理。他知道,什么事情该放在前面说,而什么事情应该放在后面说。
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虽然血液是非常新鲜的血液。不过这一截手指……”林涵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手指拿在手上,然后向众人展示着……
那一瞬间,郑西几乎又几乎叫了出来。
“凌医生,你是外科医生,你告诉我,一根断指,要是想要重新接在患者的手上的话,不能超过多少个小时?”林涵问出了这个问题。
凌远远皱了皱眉。
她看不见眼前的场景,但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之间,大约也可以猜出来一点。
眼睛虽然不通透,可是她的心却很清明,有时候,看不见未必是一件坏事,当一双俗世的眼睛被蒙上之后,也许能看到的东西,反而更多。
虽然有些不明久矣,但凌远远还是回答:“15小时。这是人体的残肢离开身体之后的极限了。也就是说,想要让断指重新回到身体上,这断指离开身体的时间,不能超过15小时。”
凌远远回答。
她是一位大夫,自然,这个问题,不算难。
“我怎么记得,是36小时。”林涵对于凌远远说出的话,产生了疑问。
——一位警官,此时在质疑一位大夫的话。
而林涵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因为他的职业——警察这个职业,当然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在他任职期间,是有一位同事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事情的。而那位同事移植断肢的时间,绝对超过了15个小时。
“将断离手指用无菌纱布或干净布包裹3层~5层并装入塑料袋内,袋口扎紧,以防冰水进入,再把塑料袋放入装有冰块的冰瓶内,周围温度在2℃~4℃为宜。勿将离体指浸泡在新洁尔灭、酒精、等渗盐水、葡萄糖液或已融化的冰水中,否则时间过久,组织水肿或脱水,断指就失去再植存活的可能……”当林涵将这个疑问提出之后,凌远远的口中,突然如此连贯而顺随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什么?”徐言有些温柔地问着。
“断指离开身体之后,最佳的处理方法——如果用这个方法处理的话,断肢移植的时间,可以延长到36小时甚至更长……”凌远远说,“不过,一般的人是不会经过这样精细的处理的……”
听了这句话后,林涵挑了挑眉。
而空气之中,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骤然之间消散了。
李易鸿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显得有些倦怠,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懒散而无奈——从刚刚一开始,他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别人仿佛被死亡所影响,而有些战战兢兢,哪怕是林涵,在那一副威武的外皮之下,也显示出了一种诡异的脆弱。
仿佛是一只刺猬面对着猛虎的时候——刺猬原本就是有刺的,可是,他很少会把刺立起来——除了遇到危险的时候。
林涵原本就是一只刺猬,可他此时却是一只立起了刺的刺猬。
因为他原本就有刺,所以,大家并没有感受到他太多的不同——可李易鸿却感受到了。因为他是一个有钱人。
——似乎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不过……
李易鸿却是一位商人——一位没有显赫身世,可现在却奋斗到这个位置的商人。他必然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艰辛,更重要的是,他要比别人都聪明。
很多人都用一位名人的话来安慰自己——所谓的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而来的。于是,他们非常努力。
这世上总是不乏努力的人,却总是缺少了成功的人。
因为他们总是不明白,这一句话的后半句话,却全然的否定了前面半句话。这后半句话,是这么说的:可这百分之一的灵感,远远比这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为重要。
这一句话,全然否定了努力的重要性。但是大家还是如此顽固地只记得前半句话,为什么?如果他们肯定了后半句话,那便是全然否定了他们之前的努力。也许一个人努力了十年,努力了二十年,努力了三十年……可他们努力了这么久之后,却发现自己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了自己走的路,用的方法,一直都是错误的。他们会怎么做呢?
也许答案,总是如此的可笑而明显。
——假装不知道。
人总是如此善于假装与欺骗的。而他们假装的对象与欺骗的对方,常常都是自己。
当然,李易鸿并非是这样的人。
首先,他就是拥有那“百分之一灵感”的人,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所选择的道路就是正确的。
不过后面走的路,就显得有些肮脏与卑鄙了——不过这个世界原本就如此。年幼的时候所得到的教育,是感恩这个世界的美好,不过这样的话语甚至来不得被纠正,就会被成年的世界所击破了……
很多人走的路和李易鸿一样,但是他们失败了,李易鸿却成功了。
可是说他很聪明,但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未必有如他这样的财富与地位——也许更可以说,他很幸运。但往往,幸运也是势力的一部分。
就像这世上所有的巧合,其实都有铺垫一样。
所以当李易鸿看着这一群人的表现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厌倦而无趣。
——他不是那种看着血迹就吃不下饭的人。虽然问着血的味道,确实让人觉得很讨厌,但为了活着,这又算是什么呢?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更何况……
只是……只是看着周围人所显露出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这是有钱人的通病了,当拥有了很多之后,反而心里会觉得空虚,需要一些东西来填满。
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