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继续朝前伸手。
可安悦仍然在往后退，甚至还略微偏头，避过了他的手。
"怎么了？"
洛宸停在原地朝她轻声发问，撇去了失望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意。
他自以为，已经给出了最大限度的温柔。
但在安悦眼中的洛宸，此刻犹如修罗。
他身后，是无数飘飞的黑羽，而那些黑羽的主人，那群原本虎视眈眈的怪鸟们，身躯支离破碎，周遭鲜血四溢。
满地都是残羽、满地都是血迹。
漆黑夜幕下，洛宸就在这样踏过无数尸体，坦然朝她走来，神色自若。
就仿佛他并非是这一幕血腥画面的始作俑者，并非是举手投足间就夺去无数生灵生命的人。
安悦在努力说服自己，洛宸是为了保护她，才夺去了那些食腐鸟的性命。
可是，当数以千百计的生灵在她眼前瞬间湮灭，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盛世的普通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心灵冲击。
有浓重的腥气随着夜风散开，蔓延至安悦的鼻腔里，她脸色发白，丢开了手中长剑，双手捂住嘴，努力压制着那一阵反胃。
洛宸这才明白过来，她眼中的恐惧。
她是在害怕自己，害怕屠戮了无数生灵的自己。
洛宸默念着魔法，有星光降临，将那些食腐鸟的尸体吞噬，作为烟尘散去。
不消片刻，就连一片黑羽都未有残存。
可是有的东西，已经印刻在了安悦的心里。
在她身边，如同守护神般高贵优雅的洛宸，也具备着仿佛嗜血修罗的一面。
只是以往对敌数量少，未曾揭露过这份真实。
安悦扶着墙角，干呕了好久，迟迟不敢转身去面对洛宸。
洛宸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她的身侧，看着她丢弃在一旁的那柄王权之剑，逐渐化作星光消散，又看着那些星光融入安悦身体里。
"你确实不适合灵界。"
他下了定语，掩盖在刘海下的灿金色眼瞳黯淡了一瞬。
安悦颤抖的双肩，也在此刻停滞。
仅仅是死了千百只鸟的画面，都无法接受。
若是在不远的将来，她回归了灵界之后，血族叛军与王室拥趸对峙，血流成河、伏尸千里，端坐于王位上的她，怕是惶惶不可度日，更别提发号施令了。
"洛宸...我去努力学着适应..."
安悦转过身来，朝着洛宸保证。
他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就转过身朝着已经清理干净的道路继续前行。
"洛宸、洛宸..."
洛宸不顾安悦在他身后的叫喊，也没听见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满心愁绪。
苍白的脸，瘦小的身躯，明明是正当好的年纪，身怀无以伦比的力量，但她内心却满怀悲悯、柔软得不可思议。
作为昔日恋人，他可以接受安悦的一切，只要是她，好与不好，都能照单全收。
但这样的王，真的是如今濒临末路的灵界所期望的吗？
他思索着，脑海中转过千百种可能性，却始终无法寻求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想起安悦对于现世的眷恋，和她那份即将萌芽的感情，洛宸眉心顿时出现了解不开的结。
也许，如她所愿，留她在现世，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