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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冰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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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冰魄

忘记了是哪一年,初夏的的暑意在沁人心脾的夜风中消散殆尽,未关的窗扉迎来银色的月华,羽阙在睡梦中隐约听闻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叹息很轻,却真实得不像是梦,于是羽阙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拉住了床边之人的衣袖。

那真的不是梦,羽瑾城立在床边,眼底是未来得及收起的悲戚。

客栈中,一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旁打盹的羽阙徐徐醒来,抬眼望去。

那是羽瑾城的叹息。

羽瑾城坐在窗边,侧对着他望着窗外夜色中的荞麦田,清了场的客栈中一片寂静,青霜坐在他身后不远处,面朝着羽瑾城的方向,羽阙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眼神,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着羽瑾城。

——“先生会回来的。”

羽阙低下眉眼,没由地想起了那时在羽家的祠堂,青霜曾经说过的话。

这些年来,自己看青霜,中间始终隔着一个羽瑾城,他是兄长的驯妖,是兄长的挚友,所以才是自己的青哥。从前羽阙关于青霜从来没有过多的思考,直到这一切发生之后,事到如今他不再是青哥,羽阙第一次跳出以往的一切重新来认识他。

他在青霜身上看到的是一种纯粹,羽瑾城之于青霜,就是一种很纯粹的追求,所有事,无所谓对错,无所谓意义,他永远追随着羽瑾城的步伐,羽瑾城存在的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切意义。

兴承山上,苏玖甄了无生气的躯体倒在血泊里,青霜全身失力跪倒在地。

羽阙眉目微寒——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选择。

窗外恍惚有身影闪过,羽阙倏尔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朝窗前走去——是朱雀司的羽驿。

羽阙轻出口气,看来长荷已经咬钩了,那边行进都在控制之中。

果然,羽驿收翅落地,疾步上前,同时道:“羽公子,长荷等人现就在......”

“就在这里。”

暗夜中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羽驿下意识站住步子回过头去,羽阙瞳孔猛一收缩,倾身上前厉声疾呼:“趴下!”

与此同时,羽瑾城出手:“风诀,灵螭——”

鲜血迸溅而出,长荷在羽驿身后落定,挥手甩掉镇灵戟上的血,灵螭没有赶上,羽驿的身体,仿佛错位的画面一般,从脖颈处齐齐断开——

羽阙一掌拍在窗框上,目眦尽裂:“长荷——!”

寒辰在长荷身边站定,长荷依旧带着无谓的笑意,伸手将镇灵戟递给了身边的寒辰,同时一扬手,随着他的动作,二人身后忽而扬起大片阴影。

羽瑾城眉尖一颤,忽而开口:“躲开!”

下一瞬,长荷的手掌刷然落下,身后,滔天的巨浪越过二人猛得朝客栈扑打过来。

一声轰响,三人躲过浪头落到客栈外的荞麦田上,短靴划过微湿的泥土留下一道长长的痕,羽阙站定回头,心下一惊,巨浪过后,整间客栈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不,这不对,当初在兴承山,长荷绝对没有这样的妖力。

“水诀,飞瀑!”羽瑾城落定站稳,一手按上青霜的肩膀沉声念道。

夜色中横空而出的飞瀑倾泻直下,未落地前由下而上迅速凝成寒冰,尖锐而庞大的冰块直冲长荷砸下,寒辰远远地退开,长荷迅猛避过向后跃去,冰块一头扎进泥土;紧接着,一块又一块寒冰接连而去,长荷飞身而起连连后退,所过之处,冰块紧随其后砸入地面。

最后一步落定,长荷半蹲在地未及起身,猛然抬头直直望向那迎面而来的坚冰,他的脸上笑意全无,目光微寒,他猝然抬手握拳,一击直冲向前迎面接下攻击,一声清脆的巨响,硕大的冰块应声碎裂,残冰四散飞溅,长荷于纷飞而下的冰屑中缓缓站起身来。

他拉开衣领,脱了素日里一直穿在衣服外的大氅,他缓缓抬眼,深蓝色的齐肩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长。

对上他的视线,羽阙眼神一凝——长荷的模样,逐渐泛起一丝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这是怎么回事?”羽阙沉下眉目。

羽瑾城望着长荷,微眯双眸:“......不清楚。”

长荷微微昂首,脸上再一次泛起素日里的笑意:“逼不得已,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羽阙微蹙双眉,未等他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来,对面的长荷忽而抬手,指尖随之带出数道纤细而坚韧的水线,破风之声猝然而起,水线迎面朝三人袭来。

“土诀——升壁!”

面前土石翻滚而起,水线疾速晃过,在微湿的土壁上留下寸余深的痕迹,未等土壁落下,羽阙已闪身出现在长荷身侧,一刀挥下:“火诀,灼流索!”

长荷刷然侧首,旋身抬手一把握住了禧刀裹挟着烈焰的刀身,一声嘶鸣,火焰在他触及的刹那间应声熄灭,长荷握着刀刃的手掌手掌未伤分毫,身后破风之声袭来,与此同时是羽瑾城低沉的声音:“火诀,炎怒——”

长荷对上羽阙的视线,一声轻笑,他大力压下刀身,接着转身将禧刀连带羽阙一同甩向身后呼啸而来的狐火;羽阙一声暗骂,松开刀柄翻身向一侧躲去,禧刀冲出火焰飞旋而过,锵然没入不远处的巨石。

另一边,长荷抬手,张开手掌面向烈焰,火风一瞬间冲开他散乱的长发,长荷的侧脸浮现淡淡的鳞片,海水从掌心奔涌而出将长荷整个护住。

青焰散去,长荷于一阵白雾中豁然冲出,直奔袭向羽瑾城,不过一次呼吸的功夫,长荷已到羽瑾城身前,刷然刹住步子,右手虚握成爪,一爪划向羽瑾城面部,羽阙内心一紧,几乎同时,羽瑾城错步侧身避开,同时一把钳住了长荷的手腕,他眉目微沉,低低道:“火诀,祝融面。”

青焰呼啸而起聚成狰狞的人面,张口将长荷整个吞噬,火光明灭之下,长荷的身影怦然化作一摊清水。

佯攻!

羽阙神色一滞,余光瞥见残影猛然袭来,他下意识回头转身,长荷的利爪堪堪划过鼻尖,眼神一晃,羽阙远远地睨了眼禧刀,同时屈肘猝然袭向长荷前胸,长荷身体后倾避开攻击,猝然升膝重重击向羽阙腹部,速度之快根本不及躲避,羽阙一声闷哼弯下腰去,他紧咬着牙抬起眼:“风诀......呃!”

一声风诀还未念完,长荷已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未及发力,一阵寒意袭来,长荷眉尖微动,羽阙艰难地低头望去,长荷的手臂自虎口到手腕已被冰封,寒冰沿着小臂攀爬而上,破风之声在耳边响起,羽阙斜睨过去,看不见的风绳已缠着禧刀甩到他面前,不及所想,羽阙一把握住刀柄,自上而下一刀豁然砍向长荷。

长荷甩手将他狠狠地砸了出去,翻转手腕挣碎寒冰的束缚;羽阙翻身而起,抬眼便见冰龙哈着寒气疾速冲向长荷,长荷转眼望过来,张手一把接下冰龙的头部,他半合双目,手上猝然发力,冰龙应声碎裂。

脚下地面一片震动,身后土石翻滚升壁而起,山倾紧随其后,长荷侧身向后退去,土石碎屑纷飞中羽瑾城自上而下迎面冲来,抬手之间手中已凝成一把冰刃,冰刃迎面袭向长荷,长荷正欲闪避,脚下动作却倏尔一顿,他下意识转头望向羽阙,正望见羽阙左手手指一勾,长荷轻嗤一声——狸追索。

闪避不及,长荷索性一把接下冰刃,同时水线自脚踝一划而过破了狸追索;羽瑾城放开冰刃后退几步:“风诀,山呼。”

长荷眉梢一挑,耳边是羽阙的声音:“火诀,炎怒!”

烈焰顺风滔天而起,借风势轰轰烈烈地朝长荷冲去,长荷手中的冰刃瞬间消融,下一瞬,大量的海水喷薄而出扑向火焰,白茫茫的水雾随着声声嘶鸣浮现而起,白雾中阴影乍现,长荷下意识转头望去,神色一凛,不,那只是一件外袍!

人影裹挟着骤风从另一个方向袭来,羽阙转瞬间已到面前,横刀划向长荷脖颈,长荷瞳孔猛一收缩,后倾身体疾步向后退去,一击扑空,羽阙落地站定,翻转手腕调转刀锋,迈出步子又是一击;同时,羽瑾城自身后悄然出现,一手虚握成爪划下长荷脖颈,长荷刷然侧首,寒光乍现,深蓝色的断发飘然而下;下一瞬,错步转身,长荷抬手一把握住了羽瑾城的手腕,另一手指尖微挑,水线疾速甩过去,羽瑾城挣开他的钳制抽身后退,水线仍是在他肩上挂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羽瑾城落地同时脚下寒冰凝成,他转身朝一侧奔去,脚下寒冰随着他的脚步一路凝成,逐渐高升将他整个人托举起来,皓月之下,羽瑾城蹲下身一把按在寒冰上,他垂下双目望着长荷,寒声道:“水诀,雨——”

羽阙抽身向后撤去。

长荷神色一变,脚下纤细的水流豁然冲出地面,几乎同时定形成无数根锋利的冰凌,乱刺荆棘般的冰凌一路向上生长,长荷疾步朝后退去,冰凌一路紧追,他轻啧一声,起身后跃。

落地未稳,寒气袭来,长荷下意识转头望去,一人多高的冰块劈头砸下,躲避不及,长荷刷然转身站定,面朝冰块一拳迎面击过去,蛛网般的裂纹霎时间蔓延开来,寒冰应声粉身碎骨,残碎的冰屑砰然飞溅出去,长荷蓦地瞪大了双眼。

藏身于冰块之后的羽阙于残冰中一刀砍过来,长荷反应极快抽身后撤,仍是没能完全避开攻击。

长荷落地,一路朝后趔趄了数步才堪堪站定;殷红的血浸湿了衣衫滴答而下,从左肩到右肋,赫然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羽阙甩掉刀上的血,眉目微沉暗骂一声;长荷低眼望向自己身上的伤,忽而笑了,他悠悠道:“可惜吗?险些就伤到要害了。”说着,他站直了身体,方才停止生长的长发继续增长直至腰间,他缓缓抬眼,对上不远处羽阙的眼神。

羽阙神色一滞,面露诧异:“这......”

眼前的长荷,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仍是曾经十六岁的那个少年,只是仿佛一瞬之间长大了近十岁,五官的棱角愈见分明,俨然一个青年的模样,个子......似乎也长了些。

羽瑾城撤回羽阙身边,站定沉声道:“是用来维持容貌的那部分妖力。”

“没错,”长荷微微昂首,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自己额前散落的长发,他低眼看着自己的手,眉眼淡淡道,“本来不太想这么做的,但要动用这部分妖力,不可避免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说着抬起眼来,依旧是素日里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放缓了语气道,“只不过这样......他回来就认不出我来了。”

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羽阙目露寒意:“大可不必操这份儿心——他,钟磬肆没机会回来的。”

长荷一扬眉:“不会回来?”他裂嘴笑了,“确是有不会回来的办法,你趁现在一刀捅死你身边站着的羽瑾城,他就没办法回来啦。”

羽阙沉下了眉目。

“做不到吗?”长荷打量着他,目光深沉。见羽阙没有应声,长荷笑意更浓,“因为他现在就站在你的身边,因为当年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还因为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能直接杀了我不波及羽瑾城的办法,所以羽阙你下不去这个手了。”

“当然,你也有别的说法啊,镇妖府司办事,怎么能直接一刀捅死了之,这样和匪徒有什么区别?收押,审讯,惩罚,等着他的事还多着呢。但是,羽阙,”长荷顿了顿,“你没办法否认,你下不了手,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明白,在面对足以吞噬人心的绝望、痛苦、和悲伤的时候,有多少人会拉住那只伸向自己的、哪怕是带着恶意的手,你很明白这个道理,这只手可以来自别人,也可以来自己自己。”

“众生皆苦,所以天下皆恶人;也是因为天下皆恶人,所以众生皆苦。”

羽阙紧抿着唇,当初妖化的羽阙将手伸向水下窒息的他,他嗤笑着问:“不管是谁,随随便便伸向你的一只手,你都会抓住吗?”

他最终还是没有抓住那只手。

“有多少人会抓住那只带着恶意的手,”羽阙倏尔开口,“长荷,也有很多人不会这么做,这很难,但就是有人可以做得到。羽瑾城的罪,会由镇妖府司来问,死在我的刀下是不对的,以杀了他的方式阻止你的野心,不管是我还是镇妖府司,都还没有废物到这种地步。”

半晌,长荷轻嗤一声:“可笑。”

下一瞬,波浪滔天而起卷成两条水龙,双龙摆尾呼啸而来,青霜闪身出现在二人身前,蹲下身来一掌拍地,冰壁刹那间拔地而起,水龙狠狠撞上坚实的冰壁,冰裂之声清晰可闻,三人起身后撤出去,落地未稳,冰壁应声碎裂,水龙砰然消散,化作无数绵密细雨般的“水针”,天女散花一般冲向三人。

“风诀,山呼。”羽瑾城言罢,狂风骤起霎时间吹散了漫天的水针。

残影乍现,长荷自一侧疾速奔袭而来,羽阙转眼望去,一声厉喝:“火诀,赤芍!”

一团又一团的烈焰接连迎面而去,长荷眉目一凛,海水自面前恍然涌出,形成阵牢一般的水球将他整个包裹住,火焰尚未近身便一声嘶鸣熄灭殆尽;长荷转瞬间出现在面前,一爪狠狠挥下,羽阙刷然横刀挡在面前接下攻击,僵持的瞬间,羽阙忽而身子一矮半蹲下去,长荷手下的力度一着扑空;紧接着便是羽阙身后羽瑾城的声音:“火诀,炎怒!”

狐火猛兽一般咆哮而出,呼啸着肆虐而去,炽热的火风迎面袭来,火光映在长荷沉沉的眸子里,长荷挥手之下海水涌出挡在面前,同时,他翻身向后跃起,于一片灼热的雾气猛然冲出,稳稳落地。

细微的声响传来,长荷低头望去,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有寒冰蔓延而来,此刻寒冰正顺着脚踝攀上腿部,长荷挣开寒冰的束缚,冰冷的眼神刷然望向青霜,月夜之下,他的身影恍然消失,转瞬之间便出现在青霜面前,长荷旋身抬腿甩向青霜脖颈,青霜双臂交错护于身侧,同是一层冰盾瞬间形成,却仍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冲了出去,寒冰随着青霜的脚步一路跟随出去,最终形成一个圆滑的弧度接下青霜的身体给了力度一个缓冲。

青霜呼出口白气,抬眼便见长荷已追身上前,身后,羽阙横刀而过的身影依然追了上来,青霜抬手猛地握拳,随着他的动作,寒冰破土而出猛兽一般咬住了长荷的左腿,脚下动作绊住,长荷身形一顿,身后的羽阙一刀挥下,长荷刷然转身,左手牢牢钳住他右手腕,禧刀一时滞在了半空中,同时,长荷右手虚握成爪一爪挥下羽阙脖颈,羽阙眉尖一颤,堪堪侧过身去,利爪于他动脉之下不足两寸的地方深深划过,皮肉翻卷鲜血迸溅,羽阙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念道:“火诀,祝融面!”

“风诀,山呼——”是羽瑾城的声音。

长荷神色一变,甩手将羽阙砸了出去,同时抽身一路后撤,羽阙念了声风诀,以风绳勾住一边高耸的冰山,堪堪借力在空中调整了姿势稳稳落地。

长荷冲出火风,瞥了眼被烈焰灼伤的左臂,却在这时,大片的阴影倾覆而下,长荷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疑色,他猛然抬头,却见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四座万仞冰山合围,冰山仍在继续扩大,长荷刷然回头,自冰山之间逐渐变小的空隙中望向了不远处的青霜。

——原来如此,羽阙和羽瑾城先前的种种佯攻都是在为这个做准备,都是在等着这个的完成。

最后的那丝缝隙消失的前一刹那,青霜抬眼,对上长荷似笑非笑的眼神。

一声轰向,四座冰山合成一座环绕的高墙,将长荷严严实实困在里面;长荷昂首朝上空望去,冰山之上,羽阙和羽瑾城一左一右站定,同时出声:“火诀,炎怒!”

两种火焰汇于一处咆哮而至,不及多想,长荷举起右手手心朝上,洪流奔涌而出,猛兽一般迎面涌向火焰,冰山的一部分逐渐消融,羽瑾城望着脚下将火焰吞噬殆尽的水流,抬眼望向羽阙:“是时候了。”

羽阙微微点头,禧刀在手中调转,刀锋朝下刺入脚下的冰山,羽瑾城蹲下身来一掌按在冰面上:

“雷诀,斥浮——”

“雷诀,斥浮!”

冰山之下的长荷倏尔变了脸色。

雷电急速朝下蔓延而去,转瞬间于长荷全身游走而过,长荷脚步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一大口血猛然咳出。

羽阙抽出禧刀,正欲飞身而下,却神色一怔,不对!冰山之下长荷的身影砰然化作了一滩清水,什么时候,是方才冰山封闭之时将真身换出去的吗?!

羽瑾城瞳孔猛一收缩,转身朝青霜的方向望去,果然——

另一边,青霜还在望着羽瑾城的方向,长荷的身影却猝不及防闯入视线,他眼神一凝,羽瑾城飞身冲下冰山疾奔而来,同时喝道:“风诀,灵螭!”

躲避不及,风绳将至。

长荷一爪贯穿了青霜的心脏。

鲜血于皓月之下迸溅开来,青霜最后的目光,还在望着飞扑过来的羽瑾城,他想说先生,危险,却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来。

羽瑾城似乎在喊着什么,青霜觉得,自己几乎没有在先生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长荷猛然抽手,青霜被带的身形一晃,长荷转过身来一爪挥向扑到面前来的羽瑾城,四道深深的血痕,从羽瑾城的左肩到右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青霜的意识有些不清晰了,他恍惚看见了冲过来的阿阙。

从不畏惧寒冷的冰原狼妖,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先生......

先生是他来到这人世间的契机;

先生是他与这人世间唯一的连接;

当他离开冰原追随先生的步伐,第一次看见先生落下泪来的时候,他不明白那其中的意义。

对了,他想说的是,先生,请活下去吧。

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属于自己的思考和情感中,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先生,请活下去吧。

就像我遇见了你一样,活下去,活下去是一切的基础,所有的意义,启蒙,改观,变革,都在活下去之后。

青霜缓缓瞪大了双眼,羽瑾城望着他,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一滴眼泪。他恍然想起了今日在客栈时先生望着窗外的眼神,不,还有之前,无数次的望着窗外的眼神。

不,先生或许并不想活下去。

他忽然明白了当年那眼泪的意义。

请活下去吧——青霜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

长荷绕到羽瑾城身后,一记手刀狠狠砍在了他后颈之上。青霜沉沉地扑倒在血泊中,羽瑾城一声闷哼,逐渐失去意识,全身失力向前倒去,长荷俯身接住了他,青霜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羽瑾城双目紧闭的脸。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堪堪碰到了羽瑾城的指尖。

先生,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长荷扶起羽瑾城,青霜的手臂重重落地。

羽阙在他身前站定,一刀迎头砍下,长荷微眯双眸,一把将昏迷之中的羽瑾城推到了面前,羽阙下意识顿住了动作,趁此空隙,长荷腾出一只手来,猛地握住了羽阙的手腕翻转而下,羽阙吃痛,手上力度一松,禧刀脱手滑落,长荷抬腿拦腰甩出去。

羽阙整个人被冲出去狠狠撞在了还未消融的冰山上,这边,长荷抬手接住了禧刀刀柄,蛮横的妖力压下了宝器的排斥,他握紧刀柄倏尔将刀直直朝羽阙掷了过去。

羽阙一骨碌爬起身,禧刀直接贯穿了他的左臂钉入身后的坚冰。

羽阙紧咬着牙,背靠着冰山额前却仍是渗出层薄汗。

长荷收手,轻笑一声:“躲开了啊......”话未说完,异样的气息忽而袭来,羽阙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是戚哲!是青龙司的人!

长荷笑意渐淡,转眼朝那方向望过去:“奇怪,来得倒挺快。”言罢,他回头再度望向羽阙,语带淡淡的嘲意,“真遗憾,还想再给你补上一刀呢。”

羽阙右手握上刀柄,一咬牙生生将禧刀抽了出来,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

长荷转过身,方才退到一边的寒辰会意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羽瑾城背到背上,长荷拿过镇灵戟,最后回头,以胜利者的姿态扬唇一笑。

羽阙大口大口喘着气,顾不上左臂的伤口,他挣扎着爬起身,提刀迈步出去,双目猩红嘶吼出声:

“站住——长荷!该死!你给我站住!”

夜风卷着凛冬最后的寒意呼啸而过,风灌满了羽阙的衣袍,那是即将消融的冰雪的气息。

羽阙踉跄着步子奔了出去。

长荷和寒辰带着羽瑾城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

身后冰裂之声倏尔响起,羽阙一步不稳重重扑倒在地,他撑起身体回过头去,崩塌的冰山之前,青霜了无生气的躯体静静地躺在血泊里,双目紧闭,羽阙瞳孔微微颤抖着:

“青......”

“羽阙!”是戚哲的声音。

青龙司一行疾奔过来,为首的便是戚哲和三愿,三愿未及站稳,蹲下身刹住步子一把扶住了他,戚哲扫了眼他的伤势,举目巡视一圈,低低地骂了一声:“来晚了......”

羽阙被三愿扶着坐起身来,禧刀丢在一边,他低低地垂着头,三愿面露忧色:“羽阙......”

羽阙瞪着眼望着面前的血泊,这是谁的血?羽瑾城的?青霜的?他一拳狠狠砸在了血泊里,血泊中自己的脸应声破碎。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通知各司,尽快搜寻长荷的下落......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我......抱歉......”

“这是什么?”一个妖捕突兀的声音传来,羽阙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妖捕伸手拂了拂空中什么看不真切的东西,疑声道,“哪来的霜花?”

“霜花?!”羽阙蓦地瞪大了双眼,就在这时,一片小小的、几不可见的白色霜花飘然自面前落下。他怔怔地望着那霜花,缓缓出声,“是......冰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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