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路了！”想象很丰满，而现实太多时候都十分的骨感。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没有桥呢？
“怎么办？”她呆呆地看着距离自己仅有百十米距离的山脚，再看看消失与自己脚下的木板桥。
蝴蝶化成的萤火，在她的身边前后跳跃。细雨，不急不慢地下着，经由她的身子，落在云海化成的湖水里。湖面上，涤荡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波纹。
她看着眼前的无数只萤火，期待着萤火可以再次组成两只闪灼着白光的蝴蝶……
“轰！轰！轰！”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场看似春雨般无害的细雨，竟然会越下越急。到最后遥远的山脉顶端无端端横劈下一道道闪电。
轰隆隆三声，之后便再没有动静。雨水像是从脸盆里倾倒出来那般，她双手环抱着头顶，雨水便顺着她手臂溜进脖子和前胸。
她大张着嘴巴，不时有雨水顺着她手臂流到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
她像是一条掉进湖泊里的狗，狼狈得早就不知该作何反应。
“上船咯，有人嘛……”模模糊糊当中，山脚那边似有一条船摇摇晃晃地驶来。
她眯着眼睛，试图透过眼睫毛遮挡住雨水的偷袭，看向山脚。
一叶扁舟，从山脚那边徐徐驶来，在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月亮底下，显得更加诡异。
大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那船在月亮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待它距离自己只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赵嫣儿才透过半眯的眼眸看清船上人的身影。
一身蓑衣，一件斗篷，外加一把船桨，渔翁缓缓而来。
“小姑娘，这个时候过河，你怕么？”那人落帆，停桨，背对着赵嫣儿。
“船家，您怎么在这个地方渡客？”赵嫣儿左右看了看，湖面上开始冒起类似于雾气水的白烟，反问。
“凡人成仙，脱胎换骨，定然先将俗肌消尽，然后重换仙体。此非肉眼所知也。”那人弯腰，伸手，利落的将船停稳，靠在赵嫣儿脚边的板桥旁。
“不信有天常自醉，最怜无地可埋忧。”声音似这湖泊里的清水，清脆、神秘。说话的时候，对着赵嫣儿这边直了直身子：“我摆渡，岂又能待成见？”
赵嫣儿听得懂这渔翁打扮的人说的话，可是深层次的东西似乎又不是很懂。
她不说话，在渔翁地授意下走到桥边，跨上小船。
“起船咧！”渔翁起锚，收桨，伸手搀扶着赵嫣儿在船艄坐稳。
“事先说好了，我这船，乃通天越地船。我这河，乃脱胎换骨河。”渔翁转身，伸手带动着手中的桨儿撩拨着水面。船在动，水在晃。
“姑娘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可提前跟老朽交待。船到中间，便无回头。”似担心赵嫣儿不懂，他透过头顶的斗篷定定地盯着她看：“受得，从此一飞冲天。”
“受不得，只怕灰飞烟灭也只是小事。”
说这话的时候，赵嫣儿明显显觉得，渔翁的语气低沉了很多。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吞了口吐沫，咕隆着：“受得，受得！”
事实上，不管受得了，受不了，这是赵嫣儿唯一的出路，不是吗？
她仰头看了眼星辰般笼罩与自己头顶的萤火，悄悄地握了握拳头。
“起锚咧！”渔翁再喊，那小船便摇摇晃晃地从板桥这边向着对面山脚游弋而去。
推开湖水，一道道白浪从船头开始，经由船身四周，形成一道道天然地水幕屏障。
一叶扁舟，在山水之间，经由头顶月亮的照映，像极了一条翻转着肚皮往山脉冲去的鲤鱼。
船越行越快，越往前，赵嫣儿越觉得心头咕咚咕咚作响。恶心，脑胀，隐隐约约还有几分晕眩感。她双手强行支撑着船艄，翘着脑袋往山脉看。
这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渡过了板桥和山脉距离的一半。
想起渔翁开船前说的话，她不由得悄悄沉了沉心思。她想，此时应该是没事了。
谁知，一颗心还没落到地面，那面山脚底下，便有一道道惊雷轰隆隆炸开。
“看来，这也是天意啊！”渔翁停下手中划桨的动作，回头看了眼一脸迷惘的赵嫣儿。
“姑娘你看，这一道道惊雷，连载着头顶不亚于苍穹的明月，是不是很有海上升明月的诗情画意？”
他见赵嫣儿这样盯着自己，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举起手中船桨，对着明月和惊雷比划着：“海上升明月，多好的意境啊！”
“……”诗情画意呢，赵嫣儿怕都要怕死了。喉咙里一阵翻涌，她感觉再不到地面，她就要吐了。胃里似有一双手，不停地在搅动。脑子里似有挖掘机，轰隆隆在操作。
“坐稳啦，下面是最最关键的时刻了！”渔翁眼神一闪，霎那间又转身面对着前面的湖泊。他双手不停交换，手中桨儿利刃似地在湖泊当中划开一道又一道裂缝。
赵嫣儿虽然全身难受，头晕目眩，她还是低头微微扫了一眼湖泊里的清水。
这一眼，终身难忘。她竟在那湖水裂开的缝隙里，看见了一双双像极了人的眼睛。
他们盯着他，双目欲裂，瞪目结舌，一双双眸子蓄满无穷的泪水，顺着眼眶往外喷涌。
看不到眼珠，却能看见那些眸子里的神色。他们在求助，他们在咒骂，他们想让她留下，留下她的眼睛，陪着他们，变成那千千万万眼睛当中的一双。
“……”她僵硬着脖子，一脸复杂地看着背对着自己渔翁。
她只觉得这船古怪，她也觉得这河古怪，可是她更觉得这人危险。
“好了，到了，上岸吧！”陡然的，赵嫣儿觉得全身一阵颤抖，之后她听见渔翁这样对自己说。
她忙从渔翁身上收回视线，发现在她盲目看着前方的时候，那山脚已然近在脚下。
“啊！船家，多少钱。”她忙跳下船，试图不顾一切地逃离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莫名奇妙的渔翁。
“银两是俗物，老朽只想要姑娘回头……”船夫，不渔翁，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个怪人，这样对背对着他才才跳上湖岸的赵嫣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