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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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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可真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嘤嘤地哭泣:“为什么?你们汉人都是骗子,刚才还答应我不伤害他们的,现在却扣留王兄在帝都威胁我。你们都是大骗子,我不相信你们,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

秀英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地看着皇帝拂袖而去,西都可真哭倒在地上。她慌忙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蹲在西都可真面前劝道:“公主,您别哭了公主。也许皇上说的是气话,您也知道,在宫里是没人敢像您这样忤逆皇上的。等他气消了,你陪个不是,也许就没事了。只是,以后可别再惹皇上不高兴了。”

西都可真不管这些,她伏在石凳上哭得昏天黑地,酣畅淋漓,仿佛要将这些天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秀英劝不住,无奈,只好蹲在一边看着她哭。

从那以后,皇帝再没在寻梅殿出现过,这让秀英松了口气。西都可真每次顶撞阮正南都让秀英觉得胆战心惊,每一次都仿佛自己陪着西都可真提着脑袋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

但是,另一方面秀英又希望皇帝出现。因为西都可真就不再说话了。从那一天他拂袖而去之后,她就不说话,也不动。每天就坐在寻梅殿的台阶上看着庭院里的阳光出神。

再就是像木偶人一样由着秀英支配。秀英说该吃饭了,她就吃饭,秀英说该睡觉了,她就乖乖爬上床去。到最后秀英觉得自己是在和游魂说话,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头皮发麻。

三天的时间就在秀英的自言自语和唉声叹气中度过。册封的圣旨已经下了,凤冠朝服也都做好送来了。接西都可真去奉先殿太庙册封大典的鸾轿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从来只侍候皇帝一个人的总管太监奉贤臣亲自带着鸾轿来接。这在皇帝的封妃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就是要她知道,他所给予她的,是她永远都必须要留在这西琪帝宫。

秀英看到奉贤臣站在寻梅殿外等候,心里很紧张。但她又为西都可真感到高兴。这样的殊荣,足可见西都可真在皇帝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

她一边为面无表情坐在梳妆镜前的西都可真梳妆打扮,一边絮絮叨叨和西都可真说话:“公主殿下,您可真不愧是西都第一美女,您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看,这打扮起来更是美艳了。”

西都可真愣愣地坐在那里,任由秀英给她穿上繁复厚重的衣服,戴上快把她脖子压断的凤冠。表面看似平静,可她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王兄在这里,她原本以为送她来了之后,王兄就会立刻离开。进了西琪皇宫,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她不知道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对他投去怨恨的眼神。

不管她心里怎么乱,这个世界依然有序地在往前进。册封大典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终于化好妆了,西都可真在秀英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了寻梅殿的大门,走上了那一顶她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的鸾轿。

册封大典冗长而累人。在秀英和典礼官的带领之下,她走过长长的红毯。她感觉到很多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有好奇,有猜疑,有嫉妒,有怨恨,她都一一忽略,她的心不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就都不在她心里。

面无表情踏上台阶,就要走到那个设在皇帝龙椅左下方的妃位时,西都可真微微发抖,因为她感受到了家乡的气息,来自西都部族的熟悉的气息,还有那属于兄长的温柔的注视。西都可真鼻子微酸,她强自镇定,目不斜视地走向那个属于她的位置。

她不敢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她怕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会让自己崩溃。她怕和自己的哥哥四目相对,在这物是人非的场景。

她端正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听着典礼官念冗长的诰召。她听到她的封号是梅妃,位于梅、兰、竹、菊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她的住所是紧挨着皇帝的承乾宫和皇后的凤藻宫的寻梅殿。她想,在这一点上,他倒也没有食言,真的把寻梅殿给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长时间,当典礼官示意殿里结束的时候,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那样的气氛中,她感到悲伤,在哥哥那样的注视中,她感到越来越沉重的悲伤。

坐在寻梅殿里时,已是太阳西斜。西都可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想起了自己刚刚来到帝宫的那一天,那么难过,那么恐惧,可那一天她还是西都部族的公主。可是现在,她平静了,从容了,却已经成了西琪皇帝的梅妃了。心口是前所未有的沉闷,她感觉自己就要不能呼吸。

秀英替她把沉重的凤冠摘掉,她的脖子顿时感觉轻松很多。当秀英要替她把那些复杂的衣服脱掉的时候,她阻止了:“等一会吧,现在我想到外面走走。”

秀英拦住她:“娘娘,我替您把这衣服脱了吧,现在是夏天,您穿这个都一天了,会中暑的。”

“夏天吗?我怎么感觉不到一点的热气呢?”西都可真走到门边看着天边昏黄的落日出神地道:“太阳要下山了,一天又要过去了。这是我的新家了,尽管我不愿承认。我以后的人生,就都要葬送在这里了。”沉默半晌,她又说:“秀英,你说,为什么没有梅花,这里却叫做寻梅殿呢?”

秀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西都可真的悲伤太深,太重,拥有着太强大的感染力。她只能强笑着和西都可真说话,尽量忽略她话中的颓唐:“娘娘,梅花是冬天才开呢,你现在当然看不到。寻梅殿的梅花可是这皇宫一景呢。咱们这寻梅殿可是这后宫里最特别的一处,那就是我们有两个花园,一个在前面,还有一个在后面,都种着梅花。其他的宫殿都只有一个后花园,而且都没有种梅花的。连皇后娘娘的凤藻宫也没有呢。”

“是吗?”西都可真意兴阑珊地看了秀英一眼,又回过头继续看门外:“秀英,你觉得快乐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满足了吗?”

听到她的话,秀英脸色大变,她立刻跪下向西都可真磕头请罪。在这皇宫,主子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升上天堂,主子的一句话,也能让你掉入地狱。

西都可真看了一眼不停磕头的秀英,慢慢转回头看着门外花园里秀英所指的梅树,然后自语道:“你错了?你有什么错的呢?我也一样啊,这里的人都在为自己活着而已,为自己钻营,为自己算计,有谁是应该被指责的呢,包括我的父母。我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到希望,只是陷进了更绝望的谷底。没机会了……终于,还是没机会了……。”说着,她转身,慢慢走回屋子。

夕阳照进大殿里,把西都可真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细细的,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孤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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