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章快意江湖之如鹰之眼
“你记性不好还是怎么地？如今她不再是你的什么嫂子，就连康平的娘也不是了！她嫁了老头子，生了老头子的孩子！呸！说说都能把我恶心死！”
“真想见见她，当了三十年的农家女子，如今竟然一跃成为胶州首富的女人,啧啧！这变化太大了！”
李顺瞪了他一眼，大庆才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哥，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事实如此呀！”
“别说你想见她，连我也想见见她呢！真不知道眼下没有了钱财、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丫鬟仆人的生活，她还能过得有滋有味吗？”
“哥，我懂，你就是想当面告诉她，今天她的倒霉，都是因为她抛弃了你，你想让她知道，背叛你是多么可怕，是吗？”
“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知道，我李顺也是个响当当的男人，她不是以为刘金成能给她一切的幸福吗？好！我就有本事把他的一切给毁了，只可惜的是，我没能杀了他！”说着重重地一拳砸在桌上。
“这么说，你还是在乎她的看法？”
“不是，我不在乎！”
“你在撒谎！”
李顺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事到如今，我也说不清我在乎谁的看法，她的看法我也在乎，我更在乎是，我怎么看自己的，总之，哥哥今天感到很欣慰，不是吗？这两把大火足够欣慰了！”
“可是她藏身何处呢？这么大的火都不献身，实在可疑啊！”大庆砸吧着嘴，望着窗外。
“等！等不到就去找，我就不信，以我们兄弟的能量还找不到她吗？”
李顺的眼睛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消退了朴实和善良，留存的只是专注和冷漠，看人或者说话时，他的下巴会不自觉地抬起，眼神会不自觉地聚拢，通过观察对方的眼神，无限延伸到对方的脑后，继而穿透一切似的看向远方。他的思维能快速地理清现状，拿出对策。这是一双鹰一样的双眼，俯瞰一切真相，专注一个焦点。
八月中秋过后，空气格外干燥，树叶儿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阳光的温度减弱了，草木的活力也减退了，墙角的几簇菊花也开遍了。
润枫园里即将告别秋的萧瑟，又将迎来冬天的静美。
“呜哇.......哇......"一阵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园里的宁静。
“小娟儿，孩子哭了，你倒是抱抱呀！”
“姨太太，你不知道么？小娟儿昨天刚走了！”宋婆婆擎着一双滴水的手走过来。“我在给孩子洗尿布，手怪凉的，您自己抱抱孩子吧！”
“唉！我忘了！真是作孽啊！”王兰香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子，看着这个未满月的儿子，脸上黄得吓人，一直哭个不停，孩子的哭闹，让自己没日没夜地伤神。这不，刚安静地睡了一小会儿，又哭起来了！
兰香支起疲惫的身体，下身的疼痛一丝丝地传来，疼痛牵动着腰部，拉扯到后背也开始疼痛。生产留下的伤口还没修复。由于失血过多，她的一张脸还苍白着。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走到摇篮边，抱起孩子，放在胸前，掀开衣襟，给他喂奶，孩子停止了哭闹，大口地吸着奶水。
可是兰香的奶水并不充足，每次要使劲吸个半天才会出来，因而可怜的小婴儿常常处于饥饿状态，但是本能使然，他又不放弃每一次的希望，摇动着脖子急切地寻找，大声的抗议，小脸灰黄灰黄，此刻因为着急，又加上一层涨红。
新生儿黄疸让这个刚刚降临人间的小婴儿常常激惹、高声尖叫、时不时地还呼吸困难、惊厥或角弓反张、肌张力增高，每一次出状况，都让当娘的担心得心惊肉跳，偏偏在这个时候，伺候着的佣人都被辞退了。
铁总管来说的，是老爷的意思，刘家破产了，佣人只留一个，其余的全部辞退！孩子啊孩子，你生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孩子出生后，正赶上码头被烧了，刘金成只来看了一眼，到如今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依然没有他的影子，老来得子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什么盼不到他的人影？难道第二场大火彻底烧灭了他对孩子的疼爱吗？在他心里，孩子和自己是怎样的存在？难道说这一切，他都迁怒于孩子和自己吗？
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名字。
想到这里兰香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流淌，她只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从孩子出生以后她就天天想哭。俗话说母子连心，这静静地园子里，有了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了依靠。
可是，自己十月怀胎，拼命产子，却没有亲戚朋友来探望，整个园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连佣人也没了，安静得让人心慌，孩子一哭，她也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想哭什么？很多很多吧？因为迟迟没有要到的名分，因为无人倾诉的分娩痛苦，因为生下了儿子却没人分享喜悦的落寞，因为应付不来的育儿辛苦，还因为一落千丈的生活现状.......
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刘金成真的拿她当个少奶奶，对她说一不二，给她锦衣玉食，那时候，送给她的珠宝是以箱子为单位的，每种首饰都是八套装成一箱。隔三差五地，还有裁缝来家里做衣服；胶州城里最大的药材里铺卖的最好的人参、燕窝都是给她王兰香留着的，她咳嗽一声会有两个丫鬟在身边伺候，一个倒水，一个拿痰盂。
可是，如今呢？一个偌大的院子，只有枯黄的落叶和几近凋零的菊花，死气沉沉。
宋妈妈进来了，一边拿围裙擦手，一边唠叨，“姨太太，听说了吗？那老宅子是一点也不中用了！老爷积累了一辈子的心血，这得多坚强的人才能顶得住这打击啊！”
“宋妈，老爷这几天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姨太太，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
“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可以啊？”
“好吧！那我们就再等等，姨太太，你也别太着急了！”
“我担心他？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不提我吧！他是孩子的亲爹，更不来看望孩子，连孩子的名字也不取一个！到底是他的财产重要啊还是我们母子重要啊？孩子是他的后代，有什么话和有什么苦可以回来给我说说啊！”
“唉！啥也别说了，照顾好小少爷比什么都强，我们就等着吧！”
兰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是，除了小少爷，我还能指望谁？他一定是跑到他的三个女儿家里去了，宁愿给出嫁的女儿说心事，也不愿意来见我和孩子，宋妈，你说，我们母子俩在他心里还有一丁点儿地位吗？”
宋妈一边整理四处散落的衣物，一边安慰道，“姨太太，可能老爷也不想让你烦恼吧！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虚！给你说，不是让你更担心吗？”
兰香不再说话，但是她心里不相信刘金成不来润枫园的原因是这个，许久以来，她一直不开心，一个久久未能要到的名分让她对刘金成情分全无。
“男人，对你好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不好的时候，你都不如一颗桂花糖值钱。”
宋妈不置可否，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干活，快速地整理衣服。然后轻轻地问一句“姨太太，晚饭想吃什么？”
刘金成来到了他的田庄，秋后时节，田庄里一片繁忙。
他坐在树下，能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坐上大半天，呆呆地观察着田庄里从早到晚的每时每刻。
清晨,白蒙蒙一片,似薄纱的雾气笼罩着田野,好像在给水稻最后的滋润.太阳出来了,眼前金黄一片,饱满的稻穗低着头,把稻秆都压弯了.露珠挂在稻粒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发出耀眼的亮光,好似无数珍珠.一阵风吹来,水稻随风而动,发出"动听的声音.
午饭过后,好像有谁在无声地指挥,老人,青年,小孩.都不约而同,手拿闪着银光的镰刀,走出屋门,急匆匆来到田头,开始抢收.汗水在他们脸上流淌,湿了衣裳,他们也顾不得擦一下."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汇成了一支田园交响曲.这声音多么动听,多么欢快!瞧,那大豆在豆荚里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向外张望,好像也在欣赏这丰收的景象.
低处的田野里，稻谷熟了，金黄金黄的好像是谁在地里铺上一层厚厚的金子。秋波摇晃着稻谷，使沉甸甸的稻穗有节奏地波动着，好像金山在滑坡。风声稻浪，如似一曲动人的乐章
一夜之间,站立的稻子都睡在了地上,像平铺了一层地毯.田野变得非常宽广.又过了两三天,睡在地上的稻子不见了,变成了绿色一片.呀!原来是绿油油的麦叶,多像一株葱绿的小草.麦叶又细又长,又柔又嫩,他们吮吸着晶莹的雨露,争先恐后地生长,好像在比谁长得最高,长得最快.
前面有块凹地,上前一看,那里种满了蔬菜:火红的辣椒,翠绿的青菜,簇拥而生的草头……拔起一棵青菜,繁茂的根就像老人的胡子,那叶子和菜柄就像一块块巴掌.
多么迷人的秋天田野呀!我刘金成似乎还有指望，还没到绝路上。
秋天越来越深沉，清晨和傍晚天气更寒凉，与刘金成劫后顿悟相反的，是王兰香天天在悲伤忧郁里煎熬。
这样的情绪在生了孩子以后愈加的明显，她每天情绪低落、热情缺乏、一到午后就悲伤哭泣、担心多虑、胆小害怕、到了晚上又会烦躁不安、易激惹发火。
“宋妈，你知道是谁和老爷有这么大的仇恨？”
“我也不知道啊！见不到老爷，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出去买菜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说是义和团的人干的！”
“义和团的人？老爷和他们素来没有交集，怎么会惹到他们？这两场大火都是义和团的人放的？”
“肯定是吧！伤天害理的义和团”
突然兰香问道一股酸酸的热烘烘的味道，掀开襁褓一看“哎呀！宋妈，孩子大便了！”
宋妈急忙跑来，“哎呀！姨太太，你给他抱起来，别让他拉在被子上！”
兰香顾不得形象，衣襟也没扣好，敞着衣服，披散这头发，鞋子也没穿，急忙下床。宋妈跑来给孩子接了过去，接着一惊一乍地道“不好了，尿布都用完了，咋办啊！”
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兰香急躁地头昏脑涨，最糟糕的时候几乎失去生活自理和照顾婴儿的能力，悲观绝望让她很想自伤自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