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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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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徘徊良久,终于,我敲响了门。

“进来。”门内传出校长那沙哑而气势十足的嗓音。“你来得正好。”他转过头,眼珠布满血丝,“过来看看这个!”

我走上前去,发现校长正在浏览一篇文章。他为我大声念起来:“俄罗斯社会科学院的科学家们称,地球上似乎存在一种新的人种——深蓝孩童。他们的共性是智力高、直觉强,甚至拥有超能力;从人体能量摄影的图片中发现,代表精神力的蓝色,在他们身上特别明显,因此被称为深蓝孩童。这些孩童的内脏器官功能已经有所改变,免疫系统能力比常人强几倍,他们的DNA也不同,可能发生了基因变异。科学家们推测,一个新的种族可能正在诞生。”说到这里,校长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转来转去,脸上呈现出一种异常兴奋但又极力压抑的矛盾状态,“新种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界会更加美好?还是意味着我们将被淘汰?”

“校长……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请一天假……”

我支支吾吾地想转换话题,但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世界就要被颠覆了!当你听到这个消息后,是否感到害怕?狂喜?惊惧?怀疑?恐慌?”他来到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肩头,我们相去甚远的身型在空气中形成反差。

“我暂时还没有体会到那么多复杂而微妙的情绪……”

“你一定会的!”他放开了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夕阳,突然变得有一丝伤感,“相信我,你会和我一样,在那无尽的失落与寂寞中下坠、下坠……”

“可是校长……深蓝浅蓝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我:“苏老师,我们学校是什么定位?”

“全亚洲最豪华最顶级的私人学府!”

“我们学校是什么收费?”

“穷人听了想跳楼抗议,富人听了也要吐一下舌头的超级昂贵费用!”

“送孩子来我们学校读书的是些什么人?”

“头脑发昏,神志不清、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看着校长逐渐发青的脸,我立刻话锋一转,“但是对孩子抱有无限期待,希望孩子能够成为世界一流精英,并且对校长的个人魅力非常崇拜,对本校教学质量怀有不二信心的人!”

我一口气把以上马屁拍完,发现校长终于缓过气来,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讲得没错,子鹅。所以你应当了解我的痛苦才是!家长花了那么多的钱,将孩子托付给我们,我必须保证毕业时交还家长一个能力卓越,学习优秀、头脑敏捷、见多识广、人格完善,能够立刻被社会所认可、接受并爱戴的精英!可是如果世上真有深蓝孩童,那么仍然采取传统教育方法的本校学生,将彻底失去成为‘精英’的资格。你叫我怎么能不为之忧心忡忡?!”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在担忧学校的声誉和前途。

“不过,这里还有一段话,它几乎拯救了我的命。”

我凑上前去,看校长用鼠标标出了一段字,上面这样写:“著名的神秘主义者德林瓦奥·梅尔斯德科认为,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现代孩童的基因发生突变,引起他们精神和智力发生特殊反应。他说,‘这可能是我们身体自身散发出的一种波状辐射,也可能是我们地球磁场产生的作用,因此,或许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深蓝孩童。’”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深蓝孩童?”

“是啊!没想到吧,通过后天的培养,一样可以培养出深蓝孩童来!而这就是我们学校新的十年计划!”

我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点头赞同:“我们学校的教育方针一向是以人为本,既然标准变了,教学方法也得跟着改变。”

“说得太对了!你马上去和这家机构联系,请他们的专家研究出一套‘深蓝孩童开发方案’,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要在学校推行这一套方案!哼哼,将来,我们学校的学费就算涨上两倍……哦,不,涨上十倍都不算贵了!哈哈……”

看着校长因狂笑而颤抖的下巴,我有些惶恐地逃出了校长室,临走前当然抄下了那个机构的名字——XXX心理研究所超常儿童研究中心。

二深蓝孩童的十个特征:1.他们天生有着王族气息,而且常表现出来;.他们有那种“这是我应在的地方”的感觉;.“自我价值”不是问题,他们常告诉父母“他们是谁”;4.他们不会做特定的事情,例如依序排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困难;5.他们对于形式僵化、不需要创意的事情感到不习惯;6.他们通常能找到较佳的做事方法,这使他们被认为是秩序的破坏者;7.他们通常性格内向,感觉世界上没人能了解他们;8.他们对于自己的需要从不吝啬;9.他们能将大人的把戏一眼看穿;10.容易沉迷毒瘾或其他不良嗜好。

已是第二日,我坐在办公室,看着上述资料,陷入了迷惘和无奈中。难道这就是未来教育儿童的标准?如果真的让普通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我们老师还有什么作用呢?在他们眼中,我们岂不是变成了可笑而愚蠢的生物?

回想起昨天下午,我给“XXX心理研究所超常儿童研究中心”发去了邮件,很快便传来了回复:“对于贵校的提议我们很感兴趣,这刚好与我们最近成立的一个专项小组课题有关联,具体事宜可以与该小组的组长联系。”邮件的落款是施建农教授,他是该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按他提供的号码,我联系上一位名叫应小丹的女博士后,将学校资料传真给她,她叫我等消息。

那就等吧……如果可以给这个等候加上日期,我希望是一万年!

刚想到这里,电话铃响了,声嘶力竭地划破办公室的宁静。

“您好,我是应小丹,我已经带领我的小组到了深圳,一个小时之后抵达贵校,请帮我安排与校长的会面。”

“什么?!”

这些专家也过于热情了一些吧,昨天下午才刚联系上,今天就从北京飞来了!

校长倒非常高兴:“安排餐厅中午准备A级商务餐,通知教导主任、公关部主任、教育计划开发部主任参加,另外,你作为教师代表也要来。”

“是。”

一个小时后,我在餐厅见到了应小丹。

“接到苏老师的邮件,施教授很高兴。”应小丹说,“查阅贵校资料之后,我们决定免费为贵校提供深蓝孩童开发课程。”

一听到“免费”二字,校长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尤其是他那圆圆的秃头,此刻就像打磨过后的珍珠般闪耀。

“这……这太好了,我对施教授的慷慨表示感谢!”

“没什么,我们也是有条件的。”应小丹微微一笑。

趁他们交流之际,我开始打量其他几个人。除了美女博士后,还有三个人和一个男孩。

我好奇的是那个男孩。

那男孩年约十三、四岁,五官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和谐,皮肤是均匀的棕黄色,黑色的头发和挑染的紫色发丝夹杂在一起。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忧伤,这忧伤细致恬淡,像是因滞留在人内心深处过于长久而显得平静。

“这是羽翼。”应小丹注意到我在看男孩,主动介绍起来,“他就是我们的条件。”

应小丹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校长:“羽翼是我们的研究对象,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深蓝孩童。请校长先看看这份合同!”

深蓝孩童!

我不禁重新注视面前的这位男孩。

虽然别人正在说他的事,但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从半个小时前就没有动过一下。他的眼神停留在校长手中的合同上。

“甲方同意接受羽翼入校学习一学期,期间乙方将对羽翼与正常孩童之间的融合与差别进行观察和研究;同时,乙方停留阶段将免费为甲方提供‘深蓝孩童开发课程’,包括心理辅导、人体能量测评、潜能开发实验等。”男孩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校长摸了摸光头:“哟,记忆力挺好,背得一字不差。”

应小丹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不,他没有看过这份合同。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的,但是他的视力可以穿透远距离与障碍物,他能看到锁在抽屉里的信,也能看到别人包里的支票金额。”

我们此刻都瞪圆了眼睛,像是看一头畸形小野兽。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认为他可能是深蓝孩童了吧?”应小丹将手放在那个名叫羽翼的男孩肩上,“要成功开发深蓝孩童,就必须先得深入地研究他们。”

“我同意这次合作!”校长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下大名。

三羽翼被送进初中部,应小丹一行人则住进学校,通过各种设备和手段夜以继日地监控羽翼的一言一行。

他仍是如常的沉默与忧郁,仿佛活在一个遥远的世界,承受着无边的寂寞;但同时友善的态度又仿佛在欢迎着每一个人去靠近他。偶尔经过他的教室窗前,我注意到他不是坐在那发呆,就是站在窗边眺望,但老师说他的作业每天都上交,不仅出人意料的准确,甚至还指出课本和老师的错误。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倒好,可是仅仅过了平静的三天,麻烦来了。

初中部有个秘密男孩社团,成员入社时需要割开手指,贡上鲜血。虽然他们聚在一起只不过是吃吃喝喝,并没有任何神秘或恐怖倾向,但其仪式却搞得异常隆重与虔诚。

这天,社长问羽翼是否要入会,羽翼友善地答应了。中午,在三楼的化学教室,社团举办了迎接新成员的仪式。按规定,羽翼应该用那把瑞士军刀割破手指,挤两滴血到玻璃瓶里,以表示身体与灵魂的皈依。羽翼拿着军刀,却慢慢伸向自己的喉咙。

“不……不是那儿!”

没等社长说完,军刀已经划破了羽翼的皮肤,一股荧紫色的液体自他的脖子喷射出来,一沾落到地面或桌子上,立刻凝固成银灰色的颗粒。脖子上的皮肤瞬间恢复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这时他的“社友”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整个下午,学校都在疯传关于他的新闻。羽翼出现的地方,无不引起一阵惊呼。后来有大胆的学生趁他上洗手间时,将门锁上。外面聚集了一大群学生,大家怀着既兴奋又害怕的心情,等待羽翼的反击。

应小丹和她的组员们却没做任何措施。

“为什么不帮帮他?”我闯进应小丹的临时办公室,“学生们闹着要把地狱来的紫血恶魔送回地狱去。”

应小丹抬头看着我:“放心吧,他们不知道地狱的入口在哪里。”

“你怎么能够这样呢?人家怎么说也是有父有母的,把儿子交给你研究,你就要负这个责!”

“第一,他没有父母。第二,我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就是在对他负责。”应小丹站起来,将我拉出门外,“不信就跟我走!”

我们来到洗手间门外。应小丹轻声呼唤:“羽翼?”

停顿了一会儿,洗手间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手在挤压气球时所发出的摩擦声。接着,紧闭的门缝钻出一片薄薄的“照片”。之所以说是“照片”,是因为那虽然和羽翼身高外型一样,但却是平面的。羽翼变成的人体照片从洗手间的门缝里钻了出来,然后在我们面前慢慢恢复立体。我们集体呆掉。

“这种事情以前办到过吗?”唯有应小丹显得高兴。

“是的。”他点头,有些倦态,“以前被大哥关起来过,饿得慌,实在想出门,就发现我可以这样。”

“好的。我知道了。”

与应小丹点头告别,羽翼就朝他的教室走去,学生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对一个高大的男生说:“我不会的。”

高大的男生脚一软,倒在了身边的同学身上。

待羽翼走后,应小丹上前抓住高大男生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大男生脸色很差,唇部的肌肉有些抽搐:“是我锁的门,他走过来时,我心里在想‘这家伙,千万别报复我’,结果他竟然……”

“听得到你心里的话。”应小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她的办公室去了。

“这都是深蓝孩童的能力?”我紧跟着她,来到她的桌前,“难道你们的计划就是要把所有学生通通开发成他那个样子?”

应小丹看了我一会儿:“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四两个月前,一个秘密任务被交到心理研究所超常儿童研究中心,要他们对这个14岁左右的少年进行研究。负责该中心的施建农教授成立了一个专项小组,任命应小丹做组长。

少年自称羽翼,无姓氏,是某少年犯管教所的一名“学员”。

他被关押的三个星期内,管教所连续发生了多起恐慌和冲突,均是以羽翼为中心而引发的。所长轮流审问那些人,得到同一个答案:他们害怕羽翼。

据他们说,羽翼经常使用不同的声音讲话,如果你和他聊天,前一秒钟是他自己的声音,下一秒就有可能换成你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当你面前的人像台录音机般,原始地复制出你的嗓音、你的语调、你遣词造句的特点,你一定会感到恐惧。而羽翼却说自己没有刻意模仿,是情不自禁的。

还有人说,羽翼在夜晚时,曾经走出牢房,然后凌晨返回。

“可是,牢房不是有铁窗铁门吗?”我刚问了这一句,突然感到非常多余,马上补充,“难道也像今天一样,把自己变成照片?”

应小丹摇头:“口供里说,狱警巡夜之后,羽翼就走到牢房的门前,盯了一会儿锁,锁就咔嗒一声开了,然后他就像个幽灵般走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大家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缩在被窝里假装睡着。等到凌晨时分,又听见声响,才知道羽翼回来了。”

我用力地吸入一口空气:“既然可以离开,他怎么还要回去?”

“是啊,警方也很奇怪。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期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调动了监狱里所有的录像资料,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行踪的线索。”

“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送到我们研究中心来了。”插话的是一位刚从医学院心理学系毕业不久的男孩,他叫翟狄。

“之前他犯了什么罪?”

“他是被一个交警撞见的,当时大街上发生了一起怪事——好几十人排队在一个ATM机上取钱,他们一边取出自己卡上所有的钱,一边往天上抛,但表情又很不情愿,就像是有什么力量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一样。后来一个高大男子赤手空拳地捶烂了那个取款机,顿时,钞票像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到马路上,行人们发疯般去抢夺,连开车的司机都停下车加入抢钱阵营……可想而知,当时是一副多么混乱的场景。”

我惊讶地点点头,暗想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这场混乱中,唯一朝反方向跑的人,就是羽翼。当时他非常虚弱,一头撞在交警的摩托上,然后就晕了过去。警察逮捕了部分抢钱的民众,其中包括一个名叫泡菜的男子,经调查,他是一个偷盗抢劫犯罪团伙头子。他说这起事端的制造者是一个孩子,是他用思维控制行人做了这件事。当然,他指的就是羽翼。”

“有人相信吗?”

“一开始当然没有。但羽翼醒来以后,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但说是泡菜授意他干的。”

“他干嘛要帮坏人?”

“泡菜自己也说不上来,我们就更不知道了。”翟狄耸了耸肩,然后靠在书架上,像在等我的反应。

“羽翼没说原因吗?”

“他说不记得了。”

“天!失去记忆的超能力少年!这真像科幻故事的情节!”我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这些情况能证明他就是深蓝孩童吗?”

翟狄认真地回答我:“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他的人体能量摄影图片上,没有任何颜色。”

“什么意思?”

“人体能量中,蓝色代表精神力,那些蓝色能量强过普通人数十倍乃至百倍的孩子,就被称作深蓝孩童。”

“这我知道。”

“我们查不到羽翼身上任何能量颜色,也就是说……不仅不能确定他是深蓝孩童,就连他是不是人类,我们也无法下结论。所以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来历。等查到他的父母了,或许有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

我的高跟鞋在地上一滑,差点摔倒。幸好翟狄快步上前将我扶住。

“苏老师,小心。”

“没事。”我局促地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巨大的疑问与困惑,像一窝杂草盘踞在心头,长长短短地挠着我的神经。

五事情的转变发生在第二天上午。

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门被猛烈推开,我看见羽翼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动。

“羽翼?”我放下粉笔,学生们也纷纷侧目。

“你刚才在讲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刚才给他们说的,Bermudatriangle!”

“哦……百慕大三角洲!那是这篇课文介绍的地方。”我指了指英文教学书。

羽翼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我的教学书翻起来。

“我正在上课呢……”我试着提醒他。可是这孩子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校长、应小丹、以及他的老师很快赶来了,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唉,上课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朝楼上看了看。我问他看什么,他却反问我一个英文单词,我说我是英文盲……”这可怜的代数老师说起刚才发生的事,自是委屈不已。

“他在楼下,我在楼上,我讲课的内容他也能听到啊?真是顺风耳!”

“你去过这个地方吗?”他突然抬起头看我,眼神奕奕发光。

“没有,谁会想去那种奇怪的地方,搞不好006年去,006年才回来!”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家还有百慕大三角区的资料吗?”

“应该有一些吧,而且,也可以上网查……”

“我今天能到你家去住吗?”

大家都惊呆了。

应小丹皱起眉头:“你觉得这样做有助于你回想起过去?”

“是的。你可以叫她观察我,也可以安装摄像头。”

“既然这样,你住一个星期都没问题。”应小丹点头了。

“喂……喂!”我发现局势有些不对,“我可没有邀请你啊!”

“你不是一直很关心他的事情吗?”应小丹朝我使劲递眼色。

“可是如果你要在我房里安什么摄像头,我岂不是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了?”

“对不起,这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

“对不起,我不乐意!”我也倔了起来。

“苏子鹅!”校长沉默了半天,终于发话了,“这是行政命令,不然扣你工资!”

我一愣,慢慢地低下了头。

放学后,我拎着包吊儿郎当地走向车站。

羽翼跟在我身后不远处,他走得很慢,仿佛故意为了配合我的漫不经心。

今天下午,在校长的威*利诱下,我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应小丹,他们去我那小小的公寓布满了摄像头。

巴士摇摇晃晃,回到家已经是七点过了,冰箱里空空如也,炉灶更是洁净如新。我从楼下叫了两碗面,就打发了我及我的客人。

他倒没甚意见,因为他一进门,就扑到书柜前,翻出几大本地理、旅游、世界未解之谜之类的书。

深秋的昼短夜长,这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把被子抱到沙发上,给他安置了一个舒适的被窝。羽翼此刻又猫在我的电脑前上网。

“你真的想不起你的过去了?”我喝着蜂蜜水,瞟他一眼。

“是的。”

“那你最多能回想起几岁的事情?”

“就是一年前。”

“就是遇上泡菜那时?”

“是的。”

“你为什么叫羽翼?泡菜给你取的?”

“不是。”

“那谁告诉你,你叫羽翼的?你不是失忆了吗?”

“……”他板着脸没开腔,认真地看着浏览器。

闷了半天,我拿出昨天买的彩票:“你看这张彩票能不能中奖?”

“中不了。”

“那什么号码能中奖?”我扑到他身边去。

“不告诉你。”

“喂!”我一把抢过鼠标,“这儿可是我家……”

“我知道了!”

他突然跳起来,让我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水杯也打翻了。

“你干嘛……”

“谢谢你,苏子鹅!”他这时才真正像个孩子般在房间里跳上跳下,“我知道了!知道了……”

“神经!”我弯下腰去收拾杯子碎片,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房间里似乎闪过一片强光,接着,一圈又一圈刺耳的声波向我耳朵扑来,我整个人似乎快要被吞噬进去,难受得想吐,就算捂住耳朵也毫无作用。

大约三十秒钟过去后,我才从沙发底下站起来。我的房间依然如故。

只是羽翼,他不见了。

“该死!”我立刻抓起电话,打给应小丹。

“什么?你说他不见了?不可能!”她竟然不相信。

“什么不可能,他不是神通广大吗,玩个乾坤大挪移对他来讲不难吧!”

“那你告诉我,他怎么不见的?”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不是安装了摄像头吗?负责监控的人上哪儿去了?我刚才捡东西什么也没看见,你们不会把录像调出来看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负责监控的人就是我,从一个小时以前到现在,我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

“那你应该看到他消失的全过程吧?”

“不,他还在屏幕中上网呢,你不也正在跟他聊天……”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秒,接着,我们又几乎同时明白了一件事——监控录像被篡改了!

应小丹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我家,他们拆开摄像头检查,果然,一切画面和录音都从我跟羽翼聊彩票时,就开始来回重复播放。

他自始至终都没靠近过摄像头,可是,他的确是一边和我聊天,一边修改了监控程序。

“苏子鹅,我的研究对象要是失踪了,你要负全责!”应小丹此刻异常严肃和紧张。

我有些恼怒:“今天可是你自己答应他住到我家来的,关我什么事!”

“奇怪,以前他能自由进出监狱时,也不逃狱,今天却从你家里溜走了。”翟狄说,“啊!万一他像以前一样,消失几个小时之后,又回来了呢?”

“希望如此。”

六我们等了一整夜,羽翼仍然没有踪影。

校长勃然大怒,扬言要扣掉我的年终奖,我只能拍着脑袋暗呼倒霉,心里却又想,若叫我再看见那孩子,一定把他扁得口吐鲜血,从深蓝变血红。

专家团回北京去了,学校也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是我却总是不能投入到教学中去,起初以为自己是因为被扣奖金而心情忧郁,可当我经过初中部的走廊,看见那扇熟悉的窗户时,我才明白,我对羽翼的事耿耿于怀。

或许是因为天生好奇,我很快做了一个决定: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我坐一大早的飞机去了北京,找到翟狄,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要加入你们的调查。”

“是吗?”他笑得有些尴尬,可能是对我的热情有些不适应。

“我觉得,要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是应该从他的过去着手。”

“有道理,可是我们去见了监狱里的泡菜,他说他对羽翼也不了解,只是在一次抢劫时,与他相识在下水道里。后来发现他有超能力,并且人挺单纯老实,所以才利用他,不过前后加起来也才九个月。”

“那就是说,再加上他在研究中心和管教所待三个月,我们总共能够掌握的时间是一年整。”我拂了拂飘下来的刘海,“据他自己所说,没有丢失的记忆时间是多久?”

“一年啊。”翟狄不解地看着我。

“如此一来,线索从他认识泡菜之时就断了,他从前的日子,究竟是失忆,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无从判断!”

“你怀疑他?”翟狄嘟着嘴摇头,“我觉得他虽然是个超常的孩子,可是心地非常单纯,也很随和,不会欺骗我们的。”

“如果他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电影中,那些被车撞坏了脑袋的人,不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我一股脑叫出来。

虽然不太认同我的观点,翟狄仍找来应小丹,还将我引荐给超常儿童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施建农教授。

同施教授一起,我见到了当时抓羽翼的交警。他的描述与我听到的没太大差别;接着,我见到了泡菜,他身上总散发出一股酸味,说起话来又辣又脆,的确像一坛四川泡菜。

“哎呀,你们问了多少回了,我知道的不是都交代了吗?”

“对不起,我还想确认一下,你见到他时,他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傻乎乎地坐在下水道里发呆呗!”

“他身边有没有什么行李或者随身物品?”

“什么东西都没有,他看起来饿得要命,但是很镇定,我兄弟怕他出去会乱说,想把他做掉,但是我认为没必要为一个小孩动刀子,就给了他十块钱,叫他离开。哪想到他就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赶都赶不走了。”

“哦……”我发现再也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了,悻悻地起身道,“一个人流浪那么久,心里肯定渴望得到温暖,哪怕是一个通缉犯给的也没所谓吧。”

“他应该没流浪很久吧?”泡菜眯着眼睛,像是在使劲回想,“我记得,当时他穿的衣服挺干净,胸口还缝着一朵六个花瓣的梅花,上面写着一个号码。我还说,哪里来的孩子,跟这臭水沟一点也不和谐。”

我突然站住了,回过头去看他:“你还记得那朵白花的样子吗?”

泡菜点点头,然后拿过我递给他的纸笔画起来。

我们拿着他画的图案到网上查找,即刻陷入了咨讯海洋中不可自拔。直到深夜,我终于看到一个合乎逻辑的信息——陆梅孤儿院。这家孤儿院的创办人叫陆梅,因此用六个花瓣的梅花做了LOGO。经泡菜指认,当时羽翼穿的就是这家孤儿院的制服。

苍天,终于让我们找到一丝头绪了!

第二天,我们一行人开车来到了陆梅孤儿院。我们把情况一说,再把羽翼的照片给院长看了,她立刻激动地指着照片叫:“我说他上哪儿去了!我说呢!原来……哎,都一年了……”

听到这话,我、施教授、应小丹、翟狄相望而窃喜中。

十一年前的春天,一个看上去挺有钱的男人领着三岁的羽翼登门拜访。男人为羽翼预付了十五年的费用。按他的要求,当孩子年满十八岁时,就让他去独立生活。由于当时院方经费有限,院长一看到这么多现金,便没有多问孩子的来历,将他收下了。

她翻出当年的资料,我看见了那男人签的字:蒙飞。

我们问到羽翼的超能力,院长眉头一皱:“哎哟,从这孩子进来第一天起,就没人愿意跟他玩儿。其实他是个乖孩子,就是有些古怪,可是其他小朋友总是拼命给他捏造些东西出来告状,我都听烦了。什么‘羽翼从三楼上跳下来啊’、‘羽翼半夜变成透明人了啊’、‘羽翼会分身术,一个在教室里上课,一个在外边玩儿啊’……整天都有人来打羽翼的小报告,我就狠狠地警告了他们,但是没想到,他们就更不喜欢和羽翼玩儿了。”

我们相视一笑,心里也能大抵了解当时小朋友们的心情。

“以后蒙飞或者其他人来看望过孩子吗?”

“没有……哦!想起来了,他收过几次信。”

“信?”

“是的,那信封是黑色的,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也想知道是谁跟他联系,但是羽翼不肯把内容告诉我们,信封上也没有寄信人地址。”

“要是我,我就偷偷拆开来看。”应小丹急躁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拆过?”院长说,“我拆了,拆不开,奇怪死了。连剪刀都剪不开的信封你们见过吗?”

我别过头,大脑整理着这一切信息。看来,那个名叫蒙飞的男人,以及那些拆不开的信,都是解开羽翼秘密的关键所在。

翟狄这时也终于彻底相信了羽翼一直都是个有心计的孩子,他隐瞒了太多关于自己的事。

带着这些成果,我乘当天晚上的飞机回了深圳。

七拖着行李箱,我疲倦地返回公寓,这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头发卷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发紫。

“苏子鹅?”他叫住了我。

“我认识你吗?”

“应该不认识。”

“那你认识我?”

“严格讲也不认识。”

“好了,言简意赅,请用两句话说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以及为什么站在这儿?!”

“呵呵。”他轻笑两声,“第一,羽翼把你的名字告诉给我;第二,他想让你为他送别,叫我来接你。”

我手中的箱子哐当落地。“他在哪儿?”

“你要去吗?”他不答反问。

我站在原地,有些犹豫。毕竟在深夜跟着陌生男人走,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那个……先生贵姓?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鄙人蒙飞。”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我义无返顾地跟着他走去。

即便作为贵族学校的老师,阅遍名车无数,这辆车我也从未见过。颜色虽是常见的银白,可是它在夜光下流溢出光亮,使它如同一块天高水阔中的纯色冰凌,熠熠生辉,璀璨引人。

作为一辆汽车,它没有牌照、没有标志、也没有任何上税、养路或过路费之类的标贴。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又兴奋激动的心,坐上了这辆“三无汽车”,这时才发现,它甚至连方向盘都没有。刚觉得不对劲,车子却已启动。然后,我发现座位开始下沉,有一条粗约两指宽的皮带,不知何时伸过了我的腰间。座椅下沉后,又向后倒,形成一个不太舒服的角度。接着,我看见那些我说不上来的零件和部位诡异地伸缩或开合,很快,我发现这辆“车”变成了一架扁扁的呈水滴状的奇怪容器。

“可能会有恶心的感觉,但是请忍住。”

只隐约听得蒙飞说了这么� �句,然后我们就飞上了天。

登高山,望云海,我为那一片广袤脱俗的境地而惊叹。

坐飞机,穿云层,我也为那高远辽阔的白色轻柔世界而欣喜。

但今天,我比任何时候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与天空白云的零距离接触。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位于美国东南沿海的西太平洋,深圳的黑夜也逐渐变为了前一天的光明。

可我要先说说飞行中的一个小时,蒙飞告诉我的一个故事。

“十八年前,有一个刚进入大学的女生澈。她像一般小女生那样,爱幻想,重感情。当时,学校里非常流行一种游戏——请笔仙。澈疯狂地爱上了这种游戏,就在那段时间,她和一个笔仙相识了。”

“和笔仙相识了?”我忍不住想笑。

蒙飞看我一眼,继续道:“在地球人心里,默认笔仙是死去的鬼魂,活人可以请笔仙卜算未来。其实,这是可笑的。你知道吗,我也做过笔仙。”

“嗨!”我再次想笑,可看见蒙飞的眼神,忽然有点笑不出来。

“相信除了我们OGLE-TR-56星人,还有许多来自其他星球、空间的智慧生命在通过各种方式接触地球人。但是,我们的方式是‘笔仙’。我们用一种‘精神力发挥器’来指挥地球人手中的笔,而我们,有时可能身在几千万光年以外,有时也可能就站在旁边。”

“等等!OGLE-TR-56星……人?”我很怀疑自己的理解力,不过他的回答让我不容质疑。

他的确说自己是外星人。

“与澈相识的‘笔仙’是我的朋友汨海,和我一样,工作是研究地球生态。我们时常进出地球进行秘密研究,但我们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地球人看不见我们。我们假装笔仙和地球人聊天,这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一种游戏。”

“然后呢?”

“澈缠着汨海,问她将来会否发财,婚姻是否幸福等,汨海假装自己是个通晓过去与未来的‘鬼’,天天和她聊通宵,渐渐的,他们对彼此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兴趣,汨海申请到地球的次数越来越多。”

“你别告诉我,他们相爱了?”

“很遗憾,事实的确如此。”

“不可能!不可能!”我接连摇头,“笔仙我也请过,需要至少两个人同时请才行;还有,澈怎么可能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东西产生感情呢?!”

“哈哈哈……”对于我的冒犯,蒙飞并没有生气,“首先,笔仙需要两个人同时请,并且嘴里还要念叨一些所谓的咒语——这都是你们地球人自己想象和发明的;其次,对于当时澈的心情,用你们的‘网恋’来对比,可以发现,这种感情对某些人来讲是很容易产生的。”

网恋!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汨海说出真相,澈不信。于是,汨海找到我,让我帮助他溜进政府刚刚开发出来但禁止使用的‘空间反弹站’,走进了地球所在的维度空间,为此他放弃了一切,承担了巨大的风险。最后,他成功地站到了澈的面前。”

“那……他的行动没暴露吗?”

“由于我的保护,他在地球生活了三年,最后被政府发现时,澈已经怀孕了。”

“都说基因越遥远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越聪明,他们的孩子可真幸福。”

“你认为羽翼幸福吗?”

“什么?你说……羽翼?”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啊……原来他是……”

我长久地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政府发现澈怀孕了吗?”

“当然,但是由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政府也不知如何处理。为了安全,政府把澈和汨海一块带回了OGLE-TR-56星。澈生下羽翼后,就因为‘不适应症’死了。汨海和我那时在监狱里,听到消息后,他沉默着悲痛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就疯了。”

疯了?或许是同情这对爱人,我的心有些紧缩。

“羽翼就成了孤儿?”

“是的,我被释放出来后,负责照顾羽翼。两岁的时候,他出现了和他母亲一样的‘不适应症’,我怎么也改变不了事实。为延续他的生命,政府将他进行改造,并让我将他送到地球。那一年,他三岁。”

现在,一个人的生活轨迹从断断续续的虚线逐渐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有头有尾,有因有果的状貌。

“他的超能力,都是政府改造出来的?”

“不,政府只是为他设计出与地球人一样的内脏布局,而他的那些能力,一半是继承了我们种族的特性,一半,则是因为超远距离基因结合而产生变异的结果。他是一个超越地球人与OGLE-TR-56星人的混种!”

“那……你把他送到地球上的孤儿院,就没再去看过他?就让他这样孤独地成长?”

“我一直与他保持联系,还给他寄过信!”

“我就知道是你寄的!”

“我一直在尝试帮助他寻找其他生活方式。要知道,他在OGLE-TR-56星生存不下去,在地球,也格格不入。一年前,我偶然得知,在宇宙中有一个特殊的空间,是专门收留‘流放犯’的。它就像地球上的西伯利亚,没有故乡的移民汇聚在那儿,形成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地方,一个光怪陆离之处。这可能是羽翼生存下去唯一的方法,我便给他传递了最后一封信。收到信,他就从孤儿院里跑出去了。”

“我明白了,你想让羽翼去那里?”

“是的,虽然是秘密的空间,可是在每一层维度空间,都有一个入口。假如羽翼能够找到地球维度的入口,就可以想办法进去。我想那儿的人对他应当非常欢迎。”

“现在……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

“在哪儿?”

“百慕大三角区!”

八我们的飞行器降落到马尾藻海的水面,滔滔浪花拍打着我身边的窗,我感到自己像被一只饥渴而愤怒的水兽所垂涎,处于随时会被吞噬的危险中。现在是百慕大时间下午两点整,我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漂浮在海面上,在白日柔光中,缓缓舒展,像一个欲展翅飞翔的天使。

“羽翼!”我大喊一声。

“苏子鹅!”他的声音跨过海浪传来,柔和而温暖,“我应该不会回来了,要不就是成功,要不就是身体分离在宇宙空间里。所以,在临行前,我想见一见你,对你说声谢谢。

“记得三岁时,蒙飞带我去见爸爸,当时我已经快死掉了。他对我说‘飞吧!飞吧!跳下去,闭上眼。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当时我真的以为,地球才是我的家。可是,来到地球后,我又明显地感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接近我,疏远我,都是抱着各种想法,各种目的……我天天都在想,我究竟属于哪里,我到底算什么人?我受够了这种折磨!所以一年前,当我接到蒙飞寄来的信时,我毫不犹豫决定要寻找到入口。可我对地球了解并不多,寻寻觅觅一年过去了也没线索。直到听见你讲课,提到百慕大的历史和传说,像是给久久沉溺在绝望池塘的我递了一枝竹竿,我用尽一切力量查阅和实地勘探,终于,我发现了入口。”

“羽翼……”

“父母为我取名羽翼,就是希望我有一天可以挣脱一切束缚,自由的飞翔,今天,我就要飞走了。苏子鹅,你是除了母亲以外,唯一让我感到亲切的地球人。不过我们就要永别了。还有你……”他转向蒙飞,“你是除了父亲以外,唯一让我感到亲切的OGLE-TR-56星人。”

“非常荣幸。”蒙飞绅士地点了点头。

羽翼慢慢沉入了海里,水面腾升起灰黄的气雾。他那紫黑相间的头发逐渐被海水湮没,成为我记忆中永恒的一幕。

蒙飞将我送回家。我与蒙飞告别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入口搞错了怎么办呢?或者那根本就通向另外一个空间?”

他竟然有些无所谓:“对羽翼来讲,到哪里不都一样吗?”

与蒙飞告别,我转身踏入了家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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