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冥莘果真让童楠摆好作法的祭坛，月光皎洁，院内冷清，她敛了平日古灵精怪的模样，很严肃了上了三根香。
插完香，冥莘回头跟张公公要了生辰八字，后者虽觉得奇怪，却又不敢不从。
冥莘手把手教司徒渊耍桃木剑，不一会儿，狂风大作，吹得让人直眯眼。冥莘眼里一丝邪气，嘴角勾了勾，似乎等着什么好戏。
须臾，从暗处，飘飘渺渺走出几个人，不！是一群人。不！是一群青幽幽的鬼魂！
张公公是第一个尖叫的，司徒渊则害怕地抱着冥莘的腿，奶声奶气：“师傅，这些是什么？”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群鬼物衣物破烂，鬼魂保持着死时的状态，有衣衫褴褛的，有丢了脑袋的，有四肢残缺的……
“啊！啊！啊！”张公公连续后退了三步，冥莘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其实我教你的是招魂术。”
司徒渊贵为皇子，又是一个孩子，哪见过这么可怕的景象，眼见那鬼物一点点靠近，司徒渊抱着她的腿，害怕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学了，师傅，我不学了，这奇术太可怕了……”
张公公眨了眨眼，脸色煞青，跌跪在地上：“爷爷！奶奶！二伯，四姑……”
正如司徒渊所说，冥莘果真将张公公的祖宗都叫出来了。张公公吓得昏阙过去，冥莘撅了撅嘴：“这么快就晕过去了？没劲~”
司徒渊哭得稀里哗啦，也没有了那强装出来的沉稳。冥莘像个痞子，摸了摸下颌，又望着他纯净的眼神，竟说了句：“嗯……这模样倒是楚楚动人。”
先前，司徒渊也听过她夸赞过母妃楚楚动人，并不晓得这是形容女子。
司徒渊泪还没断，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角，问得小心翼翼：“师傅，我可以不学奇术吗？”
冥莘也没太大情绪，道：“随你。不过，你就要去百曻国当质子了，不学些本事，任我怎么帮你铺路也是徒劳。”
司徒渊又问：“质子是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的商楚还未统一政权，除了商楚、百曻、似乎还有燕、南等国家。
司徒渊虽然害怕，却不敢不听她的话，接下来的三个月，勤苦修炼。但冥莘教他的，只是浅显的招魂之术等。说是质子的生活算是软禁，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阴间的鬼脉来传递消息。
不仅仅如此，冥莘又在良妃南罄身边安排了一个她的人，好方便两人信息来往。当然，这一切，大多是冥莘在主导。
我虽不知道冥莘为什么会收这个小胖墩为徒弟，却知道她是有目的的。司徒渊求她收徒之时，冥莘说了一番话，虽让人猜不透什么意思，却是很容易听得出是因为司徒渊有可用之处。
关于哪个皇子当质子，百官议论纷纷。冥莘一句话，就算是百官齐喊“皇上三思。”，也是已成定局。
司徒渊去当质子的十二年里，她和南罄在朝中培养司徒渊的势力。那时，冥莘在商楚国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着她身怀奇术，又能占卜国运，朝廷之中的官员既害怕又不得不拉拢她。
司徒祁盛上位的第三年之时，商楚又是大旱，又是洪超，弄得生灵涂炭，这时候，冥莘突然出现，看看星辰，掐指一算，又是作法，又是修建寺庙供奉龙神，三个月内，所有的灾情全都消失。这种令人敬畏的力量谁也不敢亵渎。
所以，只要她一句话，即便是三朝元老，也可能株连九族。这样的势力，自然没人敢得罪她。
不得不说，司徒渊能成功，也多得南罄的智慧，若是没有她让司徒渊拉拢冥莘，这一切全然不可能。虽说拉拢冥莘的行为一个不小心可能连性命都没了，但如果成功了，却是扩展势力的最快捷径。
冥莘在朝廷中虽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却并不喜欢与人从善，也没有跟哪个官员有特别密切的来往，加之是个性子古怪女子，司徒祁盛并不担忧她会影响朝政。
冥莘手段高明，因为行踪诡异，就算是跟哪位官员勾结，也没人看得出来。不过半年，朝廷上支持七皇子的势力足以和太子制衡了。那么当质子，不过是让司徒渊的名声更旺。
我所看到的，冥莘这些年为了司徒渊的势力所做的缺德之事一点也不少。那些官员之所以倒戈，只是因为冥莘拿他们的性命，子孙的祸福，乃至于是下辈子投胎来威胁他们。为了帮司徒渊培养这些势力，残害他人性命的事也不少。
但朝廷之中，非狼皆虎，这些事，若是阳间人做，必损阴德。
那是十年后的光景。
时光的洗礼，质子的忍辱负重，加上……冥莘的“*”当年哪个胖嘟嘟，一脸温顺的七皇子已经不见了。而冥莘与他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那是软禁质子的庭院里，时刻都有欺压的辱骂声。但唯独司徒渊的房间，清净得像是寺庙。
这十年来，冥莘每年都会借归山修炼的理由来百曻一趟。
她进入这宫廷，从来都没人知晓，但却又畅通无阻。
当她进入房内，只见熏香冉冉，塌椅上放着《孙子兵法》。我记得，那是五年前，冥莘从商楚之外的国度里拿来给他的。
冥莘掩上上门，嘀咕了句：“这臭小子又跑哪去了。越发的胆肥了，书也乱放，就不怕被人抓起来。”
话才落，她身后竟多了个人，将她抱住：“娘子，为夫好想你~”
冥莘一脸愤怒，用脚跟狠狠踩下去，哪知司徒渊却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冥莘脚离地，更是怒得咬牙：“司徒渊！别没大没小，放我下来！”
虽已十年过去，但冥莘的脸蛋和身材，同十年前并无区别。司徒渊那本淡的眉毛如今如墨，英气十足，也就是这眉毛长得颇有男子气概些，否则那比女子还没的脸蛋，铁定是让误会他是个女子。
他比她高了头，力气也大，硬是不放开，反笑道：“我传信予你这么久，你才来，是不是该罚？”
“徒弟罚师傅？你是想遭天谴吗？”冥莘气得牙痒痒。
“君要臣死，臣岂能活？你虽为我师傅，但我也算是一朝皇子，罚你，自然不会怎样。”他淡淡的语气，那眼里却是戏谑。
我在一旁深思，思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因果循环。
冥莘不说话，司徒渊敛了一脸的嬉笑，将她放下。冥莘整了整衣襟，朝椅子走去，还嘀嘀咕咕：“真是造孽了才会收你为徒。”
司徒渊早已没有方才的痞子模样，动作十分规范地煮茶，低眉间，那君王气质隐隐透露，他轻飘飘的语气：“这一次，住多久？”
“嗯？”冥莘饮了口茶：“不清楚，可能一会就走。”
司徒渊放下手中的茶壶，猛地将她的手抓住，目光灼灼：“这次不许走！”
冥莘一愣，笑得没肝没肺：“呦~你这是大逆不道吗？”
“前两天我拒了斐苒公主。”
“嘭！”茶具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冥莘甚怒：“司徒渊！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你晓不晓得，你父皇都已经帮你改字了！如果你这时候娶了斐然，借着两朝联姻的机会回去，正是夺权的好机会！”
不顾她的怒意，司徒渊情绪低落：“太子在父皇的饮食中放了*，莘莘，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可是我的父皇……”
冥莘眼里的怒火被熄灭了，闪过一丝心虚。
“是不是，你其实也巴不得他早些驾崩，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谋反？”他低眉冷笑，“证据你早就有，就等父皇驾崩之日，你就让我带着军队反太子。你那么聪明，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没有斐苒公主，你不也一样会让我当上商楚的皇帝，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抬头，眼里噙着泪光，将她看的无处可逃。
冥莘脸也阴沉着：“事已至此，你以为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就能救你父皇吗？”
我看得出来，她眼里分明有愧疚之色，可却倔强着，就要离开此处。司徒渊拉住她的手腕，从后面环抱着她，语气悲凉：“莘莘，我求你……晚几年不也可以吗？”
她叹气：“并非我不愿救你父皇，只是他的气数如此。两年后，他才驾崩，你若娶了斐苒公主，还能回去尽孝两年。”
两人突然都冷静下来，方烨淡淡道：“斐苒吵着非我不嫁。”
“嗯。很好。”冥莘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昨夜，我将她送到南国的三皇子床上，现今百曻朝中应当无人不知了。”
“！！！”冥莘猛地将他推开，二话不说给他一巴掌：“你晓不晓得你自己在做什么？那斐苒本就是你命中的贤妻，更是你未来的皇后，你这般，太叫我失望了！”
冥莘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他脸上渐渐起了红痕，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重。
司徒渊低落：“父皇改了我的字——方烨，烨，便是他希望我想烈火般，将商楚大地从此不黑暗，让百姓从此不再恐惧吗？”
冥莘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几分：“这本就是你的命，我帮你不过是顺应天命。你怨我也好，这一切不是我能改变的。”
“那你呢？十年来，你容颜不老，你……到底是什么人？”司徒渊拧着眉毛盯着他她，见她闪躲，又冷笑，“还有那鬼卿又是谁，那夜你与他说我是你的结发丈夫，又与我生米煮成熟饭，难不成，从一开始，你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