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被冥莘出尔反尔的话给无语到了，她刚才怒气冲冲地让他好自为之，不到一刻钟，竟又回来了。
司徒渊倒是不惊奇，只是一直记着她说鬼卿很俊美，咬着这件事不放过：“你说那鬼卿是你什么人？”
冥莘也不隐瞒：“他是我老爹的朋友，当年我老爹死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我那老糊涂的老爹就让他照顾我，哎……”她将所有的衣服胡乱塞回木箱里，接着道：“想当年，我还傻乎乎地在鬼卿家住了那么久，全拿他当我哥哥，还帮他照顾鬼仇。哪晓得鬼仇有一天跟我说，他不能叫我姐姐，要叫我嫂嫂，我才知道我被我那没用的哥哥卖给鬼卿当童养媳了。”
司徒渊听得眸子怔了怔，又不自觉地露出担忧的神情。冥莘没注意他变化莫测的表情，但我却大致明白他为什么担心。
冥莘说鬼卿很俊美，又是她爹指腹为婚的如意郎君。司徒渊当然怕她被鬼卿带走。他更担心她在鬼卿家住的那些日子，俩人有没有发生什么。
冥莘翻箱倒柜，没发现头发都被弄得很凌乱，司徒渊走过去，将她的发丝抚好，继而十分温柔地将她拉到怀里，深情道：“我不介意你和别人好过，我喊你一声娘子，便说明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对你忠贞不二……啊……”
司徒渊疼猛地弹开，又眯了眯眼，望着女子阴沉的脸：“你踩我做什么？”
“我踩你算是仁慈了！谁跟他好过？我都说了，当年我只以为我是去他们鬼宫玩玩，哪晓得我那没良心的哥会把我卖了！还有，你莫有喊我娘子，若是被斐苒听到了，准是闹得你家犬不宁。”
方才还温柔的他脸色一沉，抓住她的手腕：“好端端的，又提斐苒做什么？”
“我方才在这宫中打探了一下，斐苒昨夜誓死不从，南国的三皇子被她杀了。眼下，百曻国若不给个说法，两国战争一触即发。”说到这里，她很是头疼。
“嗯？这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各国的星辰轨迹在一夜之间都变了，我想，我闯祸了。”
司徒渊不解她为何这么讲，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后者一想起此事，颇为烦恼地坐在床沿。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青衫男子从外面走进来，清秀的脸庞见到冥莘之时惊了惊。
冥莘瞧见了那男子，嘟囔了句：“我就知道瞒不过去。”
司徒渊见她望着门口，也循着目光望过去。我知道他并不能看见什么，所以他十分奇怪地看向冥莘。
青衫男子一挥袖，司徒渊便昏了过去。冥莘也不惊讶，配合着青衫男子将司徒渊搬到床上。
冥莘道：“司命神君，这事天帝是已经知道了吗？”
司命摇摇头：“天帝还未知，我与子夜殿下交好，子夜殿下曾与我说过你会到这商楚游玩一趟，便猜测这星盘大变可能与殿下有关，不敢告知天帝。”
“若无法将命盘转回原来的模样，改了局势，天帝舅舅知道你有意隐瞒，必定怪罪。哎……这祸是我闯出来的，你又那么够义气，我冥莘怎么可能陷你不忠？”
司命作揖：“多谢殿下体谅。原本，司徒渊娶了斐苒公主，待司徒渊得了皇位，百曻国和商楚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十几年后，司徒渊统一商楚。可眼下的情况，若是司徒渊置之不理，南国和百曻国必定会大动干戈，各国大战提前了十年，以商楚如今的势力，并不能统一各国。”
冥莘望着床上的热，蹙眉：“我晓得了。”
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移开，对司命君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嗯。”司命君似是了解冥莘的为人，也不多说，化作一道光消散。
冥莘帮司徒渊盖上薄被就出门了，再回来的时候晚霞绯红，她手里拿着新制的红色，白边与红色相撞，宽松的袖子上红边白边重叠，甚是好看。自己身上也穿得相似。
她把司徒渊叫醒，也不顾他疑惑自己怎么会睡过去，把衣服扔给他：“赶紧换衣服，为师带你去个地方。”
今日她找了那么久的衣服，又说他会被鬼卿比下去的，我想，司徒渊也是猜到了他们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冥莘刚走出门口，又猛地转身折回来，焦虑：“你说你要不要抹些胭脂？”
“……”司徒渊淡淡道：“你若想他以为你喜欢的是个女子，也可以帮我绾发。”
“啊！”她似是被一言惊醒，拍了拍脑门：“我怎没想到？当初直接跟他说我喜欢女人不就得了！”
“……”
鬼卿选择的地点让我有些吃惊，是千年前的鸳乐楼。我站在一旁，看着白衣美男鬼卿倒茶，当真觉得这男子宛如画中走出来。
不急不躁，面上虽无表情，可眸子的柔情却让人觉得温和。
隔着袅袅茶雾，冥莘在司徒渊耳边低声说了句：“现在你晓得我为什么让你穿好看些了吧？”
司徒渊第一次见情敌，很是正经，清了清嗓音，煞有其事道：“你喜欢我本就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就算我长得不如眼前这位仁兄，也无需担忧。”
那鬼卿手一顿，抬头打量司徒渊，冥莘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司徒渊，连忙道：“鬼卿哥哥，这小子长得不好，也就我这么低眼光的才看得上。”
司徒渊同我表情一样，十分疑惑，鬼卿倒是了解冥莘，将视线移到冥莘身上，眸子充满宠溺，笑了笑答：“怎么会？冥莘喜欢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鬼卿，如果不是将醋意隐藏的好，那便是根本对冥莘没有男女之情。若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淡然？他又看了眼司徒渊，轻飘飘道：“放心，我并没有断袖之癖。”
原来，冥莘这么贬低自己和司徒渊，是怕鬼卿也看上他啊！
我不免掩嘴而笑。
司徒渊便是方烨，这趟进来，我对他的过去了解了不少，只是若我并非冥莘，又会觉得有些许失落。毕竟，他是那么喜欢她。
鬼卿喝了口茶，又将我从神游中带出来，他也不看他们，道：“阳间之人，短短数十载。莘莘，在阳间玩腻了，回来就好。”
我的心尖猛地一寒，冥莘的表情也被感染了。这十来年，冥莘依旧如二八芳龄，可司徒渊却从一个孩子变成大人。
我不禁佩服鬼卿的聪明，冥莘的性子是逼不得，若是这样说，倒会让她知难而退。
司徒渊显然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抓住冥莘那微颤的手，轻轻翕动双唇，笑望着鬼卿道：“人间苦短，若能在这短暂的年华和心爱之人朝朝暮暮，又何必羡仙之长生？”
一楞，我眸子里映出鬼卿的微怔，而后又看到冥莘眸子里的担忧和羞红，她微微低头以掩盖情绪。
鬼卿也不急，依旧淡笑：“如若冥莘喜欢你，我自然不会阻拦。你若百年归寿，也不需要担忧什么，毕竟，她还有我。”
鬼卿的话轻轻扬扬，可却针针见血。司徒渊虽保持那抹笑意，可他渐渐用力的握拳去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这些话说完，鬼卿便拿起旁边的古琴，席地而坐，琴放膝上，忽略司徒渊，对冥莘笑得如三月和煦的阳光，道：“莘莘，你离开鬼宫也有好些日子了，阿仇说很想你，便作了首曲子，以寄托他的思念之情。”
冥莘从沉重地氛围里抽出身，微微一惊：“哦？他还会作曲？”
鬼卿没回答，只是眼里一抹戏谑。继而他白皙好看的手指在上面移动，乐声一点点出来。
不一会儿，我与他们两人就有些受不住，我和冥莘捂着耳朵，司徒渊则是十分无奈的表情。
那鬼仇的音乐简直是体育老师教的，弹出的比“忐忑”还忐忑，直让人难受，那弹琴的若不是鬼卿，想必早已吐血身亡！
“停！停！停……”冥莘气得直接跑过去，夺了鬼卿的琴，道：“阿仇的情谊我收到了，无需再弹了。你帮我传个话给他，就说我也很想他。”
鬼卿仰头：“阿仇说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太过无聊所以只能研究音律，他说要每个月都派人给你弹曲子。”
“！！！”冥莘吓得双眼瞪得老大：“这曲子还是让他送给心爱之人吧，不必浪费在我身上，既然他那么想我，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会回去看他的！”
“嗯。”
冥莘也不愿意多留，喝了几口茶就牵着司徒渊出去。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直至抵达湖边，望着那漂浮在湖上，幽幽发光的河灯，司徒渊问：“莘莘，我的八十载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短？”
“嗯……”她想了想，不经意道：“就像你们过五柱香那样。”
司徒渊蹙起浓眉，突然将她抱在怀里，说得甚是让我心疼，他情绪复杂，既有不甘，却又无奈，既有恐惧，却又深情：“如果是这样，你能不能奢侈这五柱香的时间，陪我过一辈子？”
他的一辈子，对她来说不过眨眼之间。我看到冥莘愣住了，那明亮的眸子倏然一暗，荡着忧伤：“待我帮你统一商楚，便离开吧。”
这话让他猛地更加用力抱紧她，后者被这么一用力吃疼地蹙眉。
他带着祈求，低语：“不要离开……至少……陪我度过余生……”
顿了顿，她语气亦有些悲凉：“那我呢？你当真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变老，然后死掉吗？我虽不是人，却也没你想得那么……”
“莘莘！”他突然唤了句，不理会她的回答，将她从怀里移出来，眼里荡着期待：“我带你去个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