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卿取天下
【1·北疆戎狄】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睁开眼见到的是钟离封担忧的神情，我迷迷瞪瞪地望着他，竟不受控地笑起来，牵得几处伤口疼得很，便一面龇牙咧嘴喊痛，一面又忍不住笑。
钟离封见我的样子抽了抽嘴角，无语地扶我坐起来，戳了戳我的头：“傻笑什么，差点小命不保。”我止住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哑着声音说：“我这不是还活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是，幸而你平日修行辛苦，恰巧就在那天修成了上仙。”
我愣了愣，下意识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一朵缥缈的白色的花闪出来，透着淡雅的香味。我有些出神，从未想过会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便修成上仙。不过想着那几个被我杀死的杀手约莫也想得到，那日过猛了些，修成才会大增。
我低眸抿唇，并没觉得很开心：“江溟呢？”钟离封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修成了上仙还能如此淡然：“在书房与大臣议事。”我看着他，语气严肃道：“钟离，你说过我可信你，你是认真的？”钟离封点头：“自然。”
我思索片刻，低声说；“那日的刺客，自称是钟离家的人，好在那时没有别人听到，不过你还是要多留意，暗中觊觎江王室和钟离家许久的人约莫要有大动作。”钟离闻言深深皱起眉头：“果然。”我歪头：“怎么？发生了什么吗？”
他抬眼看着我，抿唇道：“自你昏厥过去那日，便有数本奏折参我钟离家对江国有二心。”“夏侯家？”钟离封冷笑一声：“想来也没有其他人了。今日世子暗中召集那些大臣，便是商议如何打压夏侯家。”
终究是要有动作了，至少江溟即位前，夏侯家这大患还是要除去。我叹了口气，没再多说。钟离封却担忧地说：“阿卿，你切莫再一个人独抗这许多事，那日我不在，害你独战，已然让我很是悔恨。”
我扯了扯嘴角：“不必自责，事出紧急，由不得多想。”说完，我忽而觉得疲惫起来，觉得这江王宫里的日子许是要越来越复杂了。
我向来不在意那些纷扰的人事，但是江溟在，我却由不得自己，那些许许多多的防备与执念，一见到他便溃不成军。
人生在世，其实没有谁可以彻底活得通透豁达。人心由不得任何人揣测，所以最难猜的才是人心。谁都知道很多时候眼见的未必为实，但几乎所有人都会对看到的东西深信不疑。
最伤的往往都是回忆，那些安静下来自心底涌现而出的声音和画面，挣不开脱不掉，全都是过往里不曾留住的美好，生生把人拉进悔恨的深渊。
在江国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一直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对于江溟而言，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而一切的答案，皆在我来江国的第二十一年，才慢慢浮现出来，让我知道我的执念到底有多可笑。
六合655年冬，这次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在它发生的前一刻，我甚至还以为这只是和过去二十年里的每次任务一样，无非就是刺杀、守卫、杀人、被杀。
这年腊月初九，江国北疆有戎狄大举来犯，江王欲遣五千精兵北上抗敌，瀛世子江溟请命亲征北疆，江王大喜，命其三月讨还。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擦剑的手抖了抖，指尖蹭在刀刃上，登时割出一串血珠。晴悠惊呼一声，扯着衣角帮我止血，自责道：“都怪晴悠多嘴，不该说这许多扰姑娘心烦。”我木然地看着她，随后扯出一个笑：“无妨。”
这场战事，只怕并非戎狄来犯这般简单，江王年纪大了，身子明显一天不如一天，前日在后花园遇到他，远远地竟觉得他的身子都佝偻的起来。但是周身的气势仍在，是当年叱咤沙场指点江山的潇洒模样，只是他时常望着后花园满池的莲花发呆，仿佛那莲花是他思念已久的爱人。
后来晴悠告诉我，那池莲花本是江溟的母妃亲手栽的，江溟的的母妃被赐死之后，那莲花便一直由江王亲自派人守着。
我叹了口气，虽不知当初江王为何要赐死江溟的母妃，但是我大约可以猜到，他定然是身不由己的。
回过神来，晴悠已经把我手上的伤口包好，我动了动手指，皱眉默默叹了一声，可惜了钟离送我的伤药，居然被用在这样着实不用包扎的小伤上。
世人常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却一直不以为然，我一向觉得，虽然我身上的伤疤消了，但是那受伤时的痛我还是记得清楚的，所以一般一种兵器或一种招式我见过一遍，便不会再让它伤到我。
话说得远了，我看着手指挑眉笑了笑。对晴悠说：“晴悠，你这手法越来越好了。”晴悠得意地眨了眨眼：“这是自然。”晴悠已然成了大姑娘，我教她修仙时她虽时常偷懒，但好在会了些防身，平日不至于我打斗时还要兼顾她。
我收起溶月点了点头，而后便打算出门，却恰好遇见迎面走来的江溟。他看着我，好看的眸子冷若寒星：“去哪里？”
我提了提溶月：“例行检查。”江溟挑眉，似是想笑出来，但他很好地忍住，看了看晴悠，示意我一下：“过来。”
一路随江溟走到正殿，他才勾唇笑了笑：“不是说了，平日这些事交给钟离便好。”我撇了撇嘴：“那我也太闲了些。”他轻声一笑，是回江王宫以来难得见到的几次笑容中最轻快的，但他收起笑：“你可以听闻了戎狄的战事？”
我点头：“嗯，那些戎狄一向不老实，此次忽而大举侵犯江国北疆，定然是有什么契机的，陛下既然命你亲征，定然是已经知道这个契机了，对吧？”江溟颔首：“不错。”而后他看着我，幽深的眸子有些忧虑，我与他对视片刻，忽而了然，轻笑一声说：“你要我与你同去？”
江溟抿唇，轻叹一声：“阿卿，你懂我。”我低头不语，他的眼神我一向了解，虽不知他为何要我与他同去，但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而我一向相信他的打算。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