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西红柿小说网

m.xhsxsw.com

第二十四回 刺军阁贼人夜盗,将军府辰阙兵变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须极梵华洲乾帝国帝京东世界

等御翎回到刺军阁总阁时,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点灯,就自己惬意地坐在房间里的藤木椅上。

桌案上面摆放着很厚的一摞奏折副件,刺军阁的职责是监察文武大臣的言行,任职,并以一定特别的身份谏圣上的得失,所以这些副件便是由监理务卿送来的,每一封上奏的奏折都要有一封副件送至刺军阁。

他简单地看了两封,多半是一些王公贵族要爵位继承和土地归属及赋税问题。他也只是过目了一下,大多数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就在他打算把这些奏折扔进一个特定的石箱中,等明天把折子烧掉时,却忽然看见了一封盖有佟洲知州大印的奏折,这本来没有什么奇怪,但仔细看过以后,他才发现这并非副件,而是一封专门送到这里的信。

信封被不起眼地掩埋在这堆公文里,如果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处理掉。

御翎一脸疑惑,这么多年,刺军阁与这些地方知州向来无任何瓜葛,这突然的私人信件造访,他也不知道后面是好事还是坏事。“佟洲?那不是辰将军驻军的地方吗?”御翎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刚把信抽出来,这时,忽然就听见外面的侍从轻轻扣了扣门,“大人,司王殿学士求见”

御翎的眼睛快要放出蓝光,他盯着门前的那个人影,就说,“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个身着整齐的乌丝兰服卷云裳的学士推门走了进来,御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夜间贸然求见的学士,他的地位必定不低,腰间还坠着一枚白玉配。

“是相国承大人差我来的,殿下”学士说。

“丞相说什么了?”御翎坐回了藤木椅上不紧不慢地问。

“殿下,相国大人要您去一趟丞相府,说有要事相议,让您即刻动身”

“承大人?”他问,“说了什么事吗?”

大学士摇了摇头,“这……相国大人没有透露,只是请您快些赶过去”

御翎一甩衣袖,然后突然站了起来,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告诉承大人,我这就来”

“是”那人一拱手,应了一声之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关上了门。御翎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依旧是那么清澈,但他此时却无暇到外面去赏月了。他接着叫来了侍从,让下人们备了匹马,接着就独自骑着它飞奔去了丞相府。

现在这街道上倒是一片热闹的景象,那些巡逻卫队也自然没办法偷懒,却又不得不接这么个苦差事,他的马奔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就不再拥挤了,百姓似乎都停留在夜市那一带,而这帝京北王大道却安静得有些怪,只有不时地经过几队卫兵。

他穿过了北王道之后,就看见了更高大的红墙红柱,高大的楼阁和无数闪着白光的风灯,这里也吊上了灯笼,两三个门前的差卫提着钢鞭立在那,他抬头望去,上面巨大的牌匾书着三个金字,丞相府。

御翎的马嘶鸣了一声,里面来了人,先是恭敬地拱起手跪在地上,接着找人牵走了他的马,引他进了丞相府的高大门庭。

交谈时,他才得知这人是承大人的管家,奉相国大人的意思,专门在这里侯着。

“承大人为何选在这里?”御翎跟着他走过一段林廊时问道。

管家施了礼,说,“殿下,大人有自己的道理,我等下人只是遵命”

御翎没有再问,又走了一段,下了一座石桥,那里是一片竹林,只不过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清雪,管家用手指着里面一处僻静的地方,说“大人早已候在那里,只吩咐了小人做到这些,殿下”他说完,便从御翎身后退离了竹园。

他拨开几根竹子,看见承大人正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件深红色的长衫,没有穿朝服,腰上却配着一柄镶有八颗水晶的长剑。和御翎的离震有相同的数目,只是这剑只不过是仪剑,没有剑气,自然也不能护身,一般都是大型的祭祀活动才会佩戴,可今天却一反礼制,不免让他有些感到奇怪。

“承大人,别来无恙”他走过去的时候拱手说。

相国大人转过身来,也立刻抱起拳,毕恭毕敬地说“殿下,这么晚让殿下赶过来,是老夫的不周,还请恕罪”

御翎便笑了起来,“大人不必拘礼,我刺军阁本就是职责所在,承大人有召哪有推脱之理?”

承相国这才放下手来,脸上没有多少因为寒穹节带来的喜气,反而一直紧锁着眉头。

“殿下,有话臣下便直说了”承相国把手背过去说,“您可记得那骁骑大将军辰阙?”

御翎点头,“我父皇提拔的他,之前一直在刑部,我跟他倒有过一番交情,不过到现在却已经有些年没见到了”

“正是他”承大人的语气凝重了起来,“殿下,前日上朝之时,有不止一封地方官上奏的奏折,奏告那辰阙擅自从下属兵营中调兵,他有兵符却没有调兵令”

“调兵?”,御翎问,“这该是上奏朝廷兵部的事,怎会是擅自调兵?”

“说起来,那折子上也没有写清,所以陛下让我即刻调查此事”承大人说,“殿下,这擅自动兵是什么罪行,在大乾律法中您应该很清楚”

“按兵部奏法,当以谋反定罪”御翎说,“那便是死罪”

“圣上没有接到过来自佟州的启奏书,所以,他百口莫辩”

御翎听着,却忽然一反常态地露出笑容。承大人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便也无奈地笑了,他问道,“殿下,你……这般样子,是为何呀?”

御翎看着脚下,摇摇头,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在炁恒山所见所闻都说给了他听,这承大人并非外人,御翎年少时就与他交往密切,所以对于丞相,他还是信得过的。

承大人听完,恍然大悟地沉了一声,“这么说来……朝廷里是出了内鬼,可这人……”

“朝廷之中,有谁在外邦最有势力?那些高手练的可都是异域奇术”御翎提醒说。

“那只有……”承大人眼中放出光来,“玗琛”他说,“怪不得近些日子他的党羽一直不安分,非要拿边关说事,又要弹劾辰阙”他忽然笑了,“这些贼子,居心可不简单”

“刑部出面了吗?”御翎问。

相国大人轻轻一顿首,“出了这等事,刑部自然也待不住,圣上是没什么想法,只怕这里面有人想做些手脚”

“现在边关事态正乱,”御翎道,“需要一位真正有谋略的将军维系大局——决不能让刑部先着手这事”

御翎说着,似乎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于是他立刻向丞相告辞,正打算离开,承大人追问道,“殿下,您想怎么办?”

御翎轻轻一声,“抓人!”

他一阵快马回了总阁,御翎一路上都在想着整件事,现如今,想要将军不落在奸佞的手里,只能由刺军阁出面追捕,这样一来,纵使那些大臣权高位重,也没办法动他。

御翎快步下马,然而他才刚走进庭院,就发现不对劲,这里面卫兵的气息十分微弱,他感觉不到,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杀气,让他脊背发凉。

御翎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小心过去,在门前,他猛然看见三四个侍卫瘫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却不是受了什么伤,更像是陷入了梦境,他从未见过这种武功,便试了一下他们的脉搏,一切都十分自然。

御翎一抬头,总阁的一扇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连盏灯也没有。

他立刻拉动了门边暗格里的机关,那四个角落就有些突然地闪起了火苗,这是一种特殊的灯,刺军阁里配备着它是用于防火,这火焰亮而不热,即使倒在纸上也不会燃烧。

御翎在腰间摸出了他的独门暗器九菱回心叶,藏了几枚在手心里,就推门进去。那木桌上面的折子已经被翻得杂乱不堪,有很多甚至被甩在了地上,显然有人来过,他不确定这不速之客究竟在找些什么,但看上去,有人似乎比他快了许多。

有人来过,他想着这个问题,于是心中一紧,环视着周围,这刺军阁是军机重地,无论什么原因,即使是当朝宰辅擅自闯入,一样是株连九族,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势力会为了找什么东西而出此下策。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些动静,那案头的灯忽然动了一下,很细微,几缕灰尘也同时从上面落了下来。

御翎立刻就警觉地向上面望去,然而很快就又是寂静,看起来猎物还没走远,亦或者,还没有达到目的。

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显示沉寂了须臾,突然间熄灭了所有的灯,不多时,屋顶又传来了几声十分细小的瓦片相扣的声音。

御翎没有动,但在此时,他的掌中已运起一股真气,环环相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这力度并不大,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忽然,他突然出手,真气汇成一道剑锋,腾空刺出,屋顶一片尘土飞扬,但那黑瓦却丝毫未动。

真气在上面震开来,他听见了一声沉闷的撞击,从屋顶滚落着,房瓦叮叮作响。

御翎再一次推动了机关,整栋楼阁便挪动起来,从墙体里面倒出一排排的木桩,上面的天窗也同时向两翼伸开,露出了清澈的星空。

他没有停留,在那窗口打开的一瞬间,忽然腾身而起,在木桩之上飞跃着,转眼便冲出楼阁,到了上面。

御翎踩着楼顶的木雕,看着一处黑影,突然他感到一阵寒气,从影子下面飞出,是两枚毒针,他没有多想,立刻就投出了三发九菱回心叶,两种暗器在空中擦过时,一串尖锐的金属声惊醒了这静谧的夜空。

两枚毒针应声坠地,而他的另一枚镖则深深刺入那人的腿中,只见黑衣人右腿抖着,身体仄歪了一下,便半跪在那屋顶上。

这个时候,他轻点屋檐,身体如同鬼魅一般在这楼阁之上移动着,月光也只捉到了他的影子的一个残影。

他靠近了,同时催动着体内循环的真气,聚于双手之上,可那黑衣似乎内力也不差,早就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就在那凌厉的千锋掌重击他的前一刻,另一股刚猛的气流也涌了上来,一记重响,一墨一淡,两种霸道的内力即刻搅在了一起,引得那周围的屋瓦和房梁扭得咯咯作响,外面罩上了一层罡气,如果有人想此时插手,顷刻之间就会被护体罡气绞得筋骨寸断。

近距离的打斗之中,即使那人的腿上带着伤,仍然不占下风,似乎了解御翎使出的每一式,拳掌都在这一刻挪动着,快得几乎不留痕迹。

很快,御翎就发现,这人练的,用的竟不是内力,而是另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说不出来,自然也没办法立刻破解,而那人多半也是这样。

他们就这样纠缠着,谁也不敢轻易下重手,也不见胜负。

就在此时,御翎忽然听见那远处掀起一阵怪风,顷刻间就到了面前,那个闪烁着残影的人上下挥动着手臂,也看不清什么套路,只见不到三招,这不速之客就败下阵来,他猛翻开,一回身就又是毒镖。

御翎这会看清了前来助阵的人,正是偃南戚,他方才使的应该就是炁恒派的千影手。

只见偃南戚一挥手,挡去那几枚镖,却没想到这镖里也暗藏机关。霎时间,一股浓烈的雾气就从毒镖中喷涌而出。

雾气有毒,御翎大叫一声不好,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黑雾中与那人交了手,御翎闭着气,他以内力却感知到,对方并不只有一人。他顿时有些慌了,偃南戚也是如此,他们没有避毒的装置,便想着速战速决,御翎抬起一掌,聚真气在掌心,一掌下去砸在地面上,使出一式震诀?川凌寂音手,他四周立刻腾起四五米高的水柱,像一座牢笼,一击刺穿了一人的胸膛,又一击,直接震碎了旁一人的天灵盖。

御翎见势不妙,拉起偃南戚,三两步轻功腾起,就飞离了这黑雾,站在不远处。

等那毒雾散光了,却又只见到一人站在原地,御翎刚想出手,就见他手掌里拿着一张符禄,急匆匆贴在地上,那地面就冒出奇怪的光图,转眼间那人就化作烟尘消失在里面了。

御翎想追,却让偃南戚挡在前面。眼看那光消失,接着什么都不剩了。这时,偃南戚才说,“大人,用不着追他了,这人是异域高手,再打下去,恐怕你我二人都不会占到上风”

“这人什么来历?”御翎问。

“我师弟曾在北域游历过,见识过这种功夫,他们不练真气,他们叫那东西是灵魄,可实可虚,与真气大相径庭,您刚才看到的应该是那人用灵魄幻化出的几个假身,也俗称幻术”

这个时候,他的副旗巡武骞懿带着许多卫士靠了过来。

“大人,我刚刚听见有打斗声,可是出了什么事?”

“今天是何人镇守总阁?”他问

“这……”副旗有些犹豫地说,“是邢寒,可自从晚上就没见过他人”

御翎低头看了看手中留下的一条黑线,自言自语地叹道,“好毒的功夫”

“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他收起了手掌,又说道“传令,放松城门,如果见到右腿有伤的人,立刻监视起来,但不要打草惊蛇”

“是”,骞懿随后便带着那些卫队退下了。

他接着问一旁看着的偃南戚,“你知道这些高手出自哪里吗?”

“这……”偃南戚不怀好意地笑道,“大人难道要一探究竟?您用不着担心,我在那人身上下了蛊,用不着咱们去找,他自会带路”

御翎道,“好,等辰将军安全了,我便去拜访一下这些高手们”

他随后要安排偃南戚住在刺军阁里,没想到偃南戚却一扬手婉拒了他,“不了,大人,我跟几个京城的老友许久没见了,想叙叙旧,您若是有兴趣,就在玉风楼,那几个可都是武痴,若是您去了肯定有的聊……”

佟州将军府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自夜闯将军府!”,几个卫士把刀纷纷拔了出来,怒目相视。

骞懿立刻亮出了刺军阁令牌,他们认识这上面的图案,眼中的威风立刻就变为了恐惧,虽然还把尖刀紧紧攥在手里,但刀尖已经开始抖动。

副旗没有理会这几人,对手下的人做了个手势,那些刀客极为有序地突破进了庭院,水泄不通地把内宅围了起来,弓弩手也在这个时候占据了屋顶和高处,似乎随时应对着从里面冲出的人。

御翎用手势告诉他的手下,候在这里,虽然骞副使不主张这么做,但命令难违,也只好抽出了挂在两侧的双锏,以防万一。

他慢慢走上石阶,离门越来越近了,但里面却依然没有亮起灯火。在那之前,御翎抱起拳,恭敬地说道,“辰将军,在下刺军阁御翎,刚才多有冒犯,对不住了,可否让我进去说话?”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骞副使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御翎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安静些,自己便去推开了门。

门轴转动着,就在推开的那一瞬间,杀气涌了过来。

御翎看清了那个人,但并不是辰将军,而是他的副将,那人一掌打过来,到有几分血腥之气,他即刻闪去,用剑鞘抵挡着,只打斗了几个回合,他并不想伤人,突然剑气飞出,如果那人不去抵挡,便会伤到经脉,如果去抵挡,便无法使出下一式。

显然他的确这么做了,那股清气在面前化去,这时他们之间已经隔了数丈。

那人立即举手再度攻来,却不料御翎立刻伸出手道,“等等”

“狗官!”他大喊,“朝廷有奸佞之臣你不抓,专门残害忠良,算什么东西!”,挥起拳头便再打来,那拳风如虎,可御翎却没躲。

就在那股混横的内力即将打碎他身上的穿云甲时,另一道力突然从背后为他挡去了这内力,是骞副使,他提着双锏走了上来。

这时,御翎看见在后面,辰将军正坐在那里,双手拄着剑。

“你即使能取了我的性命,”他说,“难道能救得了将军吗,他现在是朝廷罪臣”

“那又如何?你们不过是一样,为了银子,独权,甚至不管这些边关将士们的死活”

“可这朝廷,只有我能帮你们”御翎说,“将军!”他看向了那边,“你得跟我回总阁”

“我凭什么信你?官场上下,有哪里是清白?你们不过想找个理由除掉将军”

御翎扔下了剑,倒是很平静地说,“如果你不跟我们走,追兵立刻就到”

“我看谁敢!”,将军的副将没有理会他,反而拔出了腰上的刀。

御翎本来以为这人又要动手,他刚想压住骞副使,这时,将军却突然开口了,“住手……”他说着又站了起来道,“殿下,我跟你们走,不过我要你放过我这些弟兄们,我犯下的事跟他们无关”

“将军!这明明是……”他的副将还想说什么,他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个人怒视着御翎身后的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好再说什么。

骞副使立刻就召集上来了几个人,用锁具把辰将军押了下去。那一晚他们没有停留,即刻返程,乘水路运河走,第四日上午,他们就到了佘州落脚。

这里本是翰明王爷的地界,但刺军阁的上几任提督都与他交往甚好,于是,这里便修建了刺军阁的分阁,这些刺军阁的刀客负责保护王爷的领地,若是出了什么大事,自然也不需要刑部的介入了。御翎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帝京就是担心这件事,而且,自从他继任以来,就一直没有造访这翰明王,按规矩,他也该来这里拜访一下。

当日,他们把将军押到了分阁的黑牢,外面也部署了许多刺军门下的高手候在外面,周围的街道都清理了,不让外人靠近。

御翎一路跟着,进了黑牢,那分阁的头儿自然也得跟着,生怕出什么差错,仔仔细细地吩咐着下面的人。因为这里面平日里关押的不过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所以戾气重得很,这分阁的指挥使,也为辰将军特地准备了一件额外的牢房。这自然是御翎要求的,它与普通的房间除了是石闸门外,并无不同,他也不敢亏待将军,这一路也没有带枷锁。

“殿下,就到这里吧,是最后一次了”在辰阙走进那间“牢房”里时,突然对他说。

“将军这话里……有其他用意?”

“殿下,”他十分郑重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老夫知道您是个忠义之人,可这官场并不是非黑即白,老夫乃是罪臣之后,能坐到这个位置,就够了,您犯不着为了我搭上前途”

“这是我父皇的天下,将军若不在,只怕这疆域无人能守”

“守护疆土靠得不是兵,是民心!”

他才说完,齿轮转动,那厚重的牢门徐徐降下,随着轰隆地一声,里面就完全被隔离,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御翎站在那面密不透风的石墙前面许久,等他回头时,看见族离也一样站在后面不远处,他把双手藏在后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将军的牢房大门,脸上尽是那种特别的神色,不是惋惜也不是愤怒,似乎更多的是不安。

于是,御翎走过去,轻轻拍着族离的肩甲,道,“我知道将军待你不薄,如今我们只能这么做,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这都是我的手下,他们不会怎么样”

镇瞿许久没说话,他依旧盯着里面。御翎没办法,只好让他自己先在这里待会儿。

而当御翎刚走开没有几步,他却突然说,“殿下,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

“怎么讲?”御翎转过来问。

“看这历朝历代,谋反之人多为心中不安,如此步步紧逼,只怕没有此心之人,也要反了,为何会如此轻松便被您抓来”

御翎有些严厉地看着他道,“你是说……”

“大人,还请您小心为好,以我对将军的了解,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御翎微微一顿首,思考着说,“好,既然你不信任这里,那便由你来看守这分阁,我们三日后启程”

他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因为这里需要人来看守,东庭又没跟来。所以当晚御翎只好自己去拜访了那翰明王爷了。

一进那王爷府,四处就都是通红的灯笼,花花草草,仆人提着小灯笼来来回回走动,那卫士自然也不少,都穿着黑甲,左配刀,右插连铳。一副十分威武的样子,连表情都像石块般生硬。

御翎跟这几个人往前过了一段长廊,隔着很远就望见那间最大的礼厅里面泛出金色和淡红色,乐音自然也是少不了,他越靠近,这些迷人的景象就越强烈。

直到御翎走到门前,一个泛着金银光,身缀宝珠奇石,服冠绣着绮丽的花纹的人就迎了出来,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条腰带,上面坠着一块极其独特的白玉佩,似乎是刻着一种神兽,御翎虽然不认识,却已经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他一抱拳,“翰明王爷,在下——刺军阁御翎,自在下接管刺军以来,从未来拜访,还请海涵”

那王爷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也同样以礼节拜过了他,就立刻邀御翎进到里面说话,只见王爷一挥长袖,“请!”

从外面看,这礼厅已经很大了,但一进到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两侧是荷花池,流水缓缓走过,池中一木高台,有乐师在演奏,过了莲池上面的那木桥,就是一个舞台,只是今夜并没有舞者出现,于是他们绕过了高台,那后面就是他们晚宴所坐的地方。

御翎边与王爷敬着酒,边与他谈论着如今刺军阁的许多事,只见王爷带着几分醉意,慢慢一笑,道,“我也是老了,想当年,我与那提督甚是友好,本以为能靠得上他,转眼间他都隐居了”

“是见的江湖琐事太多了”御翎说。

他们交谈正欢,就听外面一阵纷杂,似有人想闯进来,那人高声喊着,也不顾里面,虽然有人拦着,但这一下子就让宴会的气氛淡了不少。

王爷朝那里看了看,就问道,“什么人在那里?”

那仆从回道,“王爷,是那辕洺,他非要闯进来”

御翎看了一眼,这时王爷不好意思地赔礼道,“呃,此人是我曾经提拔的一个军官,以前是屠户,说话就这样,没有什么大事他不会来吵我们这里”

“那就让他进来吧……”御翎放下酒樽说。

只见王爷朝他们挥挥手,那个人一把推开两侧的卫士,御翎打量着他,一身结实又粗大的骨架,眼如铜铃,额头宽大,穿上黑甲胄这么一看,倒真有几分骇人。

“怎么了?淼申?”王爷压着不高兴的心,就问。

“王爷,大人!”他一拱手,语气很急,“城外不到一里,集结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伙兵马,看这架势,是要攻城!”

“什么?”王爷拍案而起,那酒樽被震得左右摇晃。倒是御翎,他却冷静得很,一边看着辕洺,边问,“有多少人?可打了什么旗?”

“大人,这晚上看不清,少说也得有千八百,那旗倒是真没看清”

御翎听着,这就站起来,道,“走,王爷,我们去看看”

那火光倾巢出动,转眼间就铺满了城墙和护城河边,城门大开着,他们几人骑着马,就站在盾阵的后方,打量着对面的这伙人。

“来者何人!”,那辕洺大吼一声,手里提着一柄巨斧,大得只能垂在地上,斧头鎏金着一只大开口的穷奇,獠牙与那斧头融为一体,与他本人一样吓人。

这时,就见敌阵里骑马走出一人,手里攥着一支长枪,一只手稳住缰绳,便回道,“叫你们主事的出来,快快把辰将军放了,尔等亲自下马受缚,若我身后的兵马杀进城去,只怕会伤及无辜”

只见辕洺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仰天大笑一声,傲视着那眼前比他瘦小近一圈的敌将,就道,“当是什么角色?原来是这般不自量力的蝼蚁”他笑着说,“有能耐,你先把老子挑下马,就放你进城”

那个人哼了一声,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他一提枪,猛抖缰绳,就从那敌阵里冲出来,这人马术十分精良,不到几步就像一把脱弦的箭一般,笔直地飞了过来。

御翎看着辕洺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这挑战的结果了,他便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敌将眼看就要冲到他的面前,一挥枪,就朝辕洺的头刺过来。他却并没有躲,这时,见他也是一抖缰绳,“驾!”,便拖着他那巨斧向前滑动,地面被割得哗啦啦作响。

突然,辕洺身一躲,双手抓起巨斧,双眼瞪起,大吼一声。同时,凶悍地抡起那巨斧。御翎只听见呼呼狂风的破空声,见那辕洺用斧柄一挡,那粗壮的手臂握着长斧便转着抡起,连影子都难以看清,此时,他再度大吼一声,自身侧斜下猛砸去。

若是论力度,这样的打法,御翎恐怕也扛不住,他正暗自为那人感到不安,却看见那敌将一提缰绳,扭转了马身,呼啸着一阵风,那斧头就从他的耳边砍过,却落了空,一斧砸在地上,顿时轰隆一声,出了一个硕大的坑洞,四周布满裂纹。

那敌将见势提起枪便刺,却没想到,这辕洺竟单手抡起巨斧,那长枪顺着斧头滑下,辕洺又一提双手转动着长柄,径直砸下去。

那敌将躲不开,便拿长枪去挡,却没料到这斧头的重量大得可怕,一直压到他的肩胛骨,这时,见他忽然手一闪,长斧滑了下去,辕洺却藏着后招,他双手涌出蓝火,那巨斧立刻收了回来,双手一前一后,巨斧在腰上转了一圈,像蛇出洞一般,就突然横着扫去。

那人来不及躲开,大叫一声,就被砸下了马,扑通一声,被战马拖出去很远。

这时辕洺却收手了,单手提着斧,笑着道,“我留你一条命,回去再练几年再来这叫板吧”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转身,就听敌阵里又一阵叫喊,“公门狗!休得猖狂!”

转眼间,又飞奔出两个,一人拿着长刀,另一人则是圆锤。

这回辕洺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御翎见他一对二已有些吃力,何况,这后出来的二人武功也并非平平之辈,那辕洺与他二人交手时,便有些顾不上了。

眼看辕洺就要抵挡不住,那圆锤猛震了他一下,手拿长刀的又借着这个机会,抡起大刀,辕洺只顾着躲了,却没找到机会还击。

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御翎忽然听见他身后响起马蹄声,便有人大喊,“让我来会会!”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此人身着黑甲布袍,手持一柄龙王鞭,胯下骑一匹黑马,马步飞腾,转眼就冲了出去,那战马嘶叫了一声,便横在两伙人的中间,而这人正是族离镇瞿。

御翎去仔细瞧了瞧他手上的这兵器,形状怪异,他也是未曾见过,也没见他使过。

龙王鞭,首为加大的钢鞭,有十二节,每节约比普通钢鞭厚重尽两圈,后接长柄,通体约九尺,鞭头处从龙首吐出一十字形刺尖,又似枪,御翎估计这兵器怎么也得有八十斤,非力大无穷之人使它不可。

眼看那二人见族离手上的兵器,气势不由得弱了些。但立刻又驱马冲了过来,镇瞿没想让辕洺帮他,便要他退到一旁。

族离胯下的马突然抬起前爪,噌地一下飞出去,便与那二人迎面撞去。

只见兵器交锋时,族离先是虚招一晃,用鞭首撑住地,接着反身从背后抓起鞭杆,在他头顶一挥,双手转着,又在背上翻转一圈,就朝那使锤的砸过去。

兵器之间只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音,顷刻间,那使锤的便应声被砸下了马。

族离借回弹的巧劲,挡去那飞来一刀,躲闪着,接着一鞭自下而上抡去,空中突然握住,又来了个横扫。咔嚓一声,只见那人的长刀顿时断为了两节,断刃插在地上。

御翎原本以为他是要取这二人性命,却没想到恰在此时,族离竟收手了,他一个人提着龙王鞭,正要往回走,突然间西北方向一记巨大的轰鸣声震醒了整座城。

御翎放眼看去,那里此时正涌出滚滚浓烟,红光几乎染上了天空,连地面也抖了起来。他暗叫了声不好,那里正是刺军阁的所在。

突然,敌阵里放出铛铛的鸣金声,顷刻间,那支兵马便借着夜色掩退回去了。御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们中计了。

“快走!”,他大喊一声,就拨转马头,朝分阁那里拼命赶过去。

这一路马蹄飞扬,卷起的尘土几乎能隐天蔽日,族离紧紧跟在他后面,行人分分避让,因为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等他们赶到时,这刺军阁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御翎顾不得这些人,骑马一头冲散围观的百姓,那后跟上来的卫兵们立刻就把这里团团围住,不让外人再靠近了。

“这里……”,他一只手勒住了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凝重地盯着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一些没手脚,一些没有头,甚是惨烈。

那些原本负责守卫这里的卫兵没有一个幸存,腹部扎满了那种怪镖,有一些甚至被拦腰斩断,看样子必然是一场恶战,血腥味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里。御翎强忍住那让他作呕的气味,一人下马,朝里面走过去。

“大人,小心有毒……”族离提醒他,可他却毫不在意,仍旧走进去。

分阁的黑牢被火药给炸塌了,那巨大的横梁插进地面,似乎马上就会塌陷。上面依旧燃着熊熊烈火,而且这火也并非普通的火焰,烧起来就扑不灭,只能用沙土盖灭。

御翎从腰上把手铳抽了出来,扳动了上面的机关,一发子弹就顶了上去。便大步往前走,他左手还紧紧握着腰带上挂着的剑。

他忽然停下了,只见,那不远处的尸首堆上坐着一个人,正拿着块黑布,擦着她带血的刀。

“将军在哪?”御翎站在那里问道。

她抬起头撇了一眼御翎,扔掉了手里那块破布,就站了起来。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容,这似乎是针对他,御翎感觉情况不妙,这人杀了自己那么多手下,必然武功不低,而且看她手里的刀,也是不曾见过。

她突然动了,那脚下踏着风,飘忽不定。御翎就在她动起来的那一瞬间扣动了扳机,“砰”,那火铳咆哮着扯碎了她身后的石敢当,却没有伤到她。

御翎双眼紧紧盯着这轨迹,抽出腰带上的剑。这时,就见她竟闪烁了一下,凭空消失了,御翎第一反应是幻术,这东西的破解之法只能用法术。他� ��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猛一转身,才把剑探出去,就见了血光。

“噗”

那人竟撞在了御翎的剑上,此时胸口早已被一只飞爪掏穿。飞爪后连着一条极长的银铁链,一股巨大的内力维系在铁链上,被绷得笔直,粘稠的血,也顺着一滴一滴滑下。

御翎顺着铁索看去。事实上,在他看见这兵器时,就知道是何人了。善使飞爪的,唯有刺军阁东庭,东黎桓。果不其然,此时,东庭正立在那房檐上,一手抻着铁索。

东庭从房檐上飞下,咔嚓一声收了飞爪,那人眉头皱了一下,没出一声,嘴角滑下一滴血,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御翎顾不得与他说话,弯下腰试了一下那人的脉搏,可她已经断气,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只有那把造型独特的刀。看这刀背,细而长,铸造工艺不像是中原技术。

御翎拿在手上翻看了一阵,见没什么,就交与了手下保管。于是就往黑牢里看了过去,那里即使有人,也活不了了,黑牢的顶端几乎被烧成灰烬。

“辰将军……”

这时,东庭走上来,“他早就被劫走了,我来时刚好碰上,就跟那些人交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那么厉害,还都披着斗篷,也没看清脸”

御翎点了点头,“黎桓,你认得那把刀吗?”

东庭低声应了一声道,“哦,这是……北域一个小邦特有的刀,唤作顿刚刀,削铁如泥”

见御翎满脸的不安跟焦虑,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以为等这段事情过了之后才说出来,没想到,御翎却突然追问了起来,“黎桓,你怎么到佘州来了?”

东庭无奈,皱着眉头,一点也不像往常的他,他靠了上来道,“大哥,帝京出事了”

“怎么……?”

“你走之后,先是玉虚宫被盗,丢了两件珍宝,紧接着,兵部侍郎就死在了自己家中,是被杀的!”

御翎感觉呼吸越发沉重,他不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谈论公事,于是骑马回了驿馆。在路上的时候,才慢慢问清里面的许多细节。

“那两样是什么?”御翎问。

“一件洞心镜,另一个是一部古卷,里面记载了一柄神剑,那本来是几年前一个小国进贡的,但因为里面提到的神剑威力足以毁天灭地,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敢去寻找,所以就一直封在了玉虚宫里”

“你大致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这……大哥,那天守玉虚宫的人倒是见到了,不过……我怎么也信不了,听那人说,当日见到辰阙手里拿着令牌进去的,这几个人自然心生疑惑,却也不敢拦着,那之后就出事了”

御翎心中大惊,却没有说什么,他一路上只是听着。暗自想道,“”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大部分都用来清理那分阁的废墟了,也平静了很多。

不过,这些事终究是要上奏的。他父皇已经命刑部介入此事了,并给他十天时间,立即查明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圣旨上用金笔写着倒是轻松,不过,御翎自从继任以来却从未见过这般,牵涉过多,他现在依然是毫无头绪。

圣旨到的那一天,翰明王爷自然得过来看看,不过这次他却不是来拜访那么简单。只见他在御翎的房中来回踱步,双手背在后面,许久之后,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圣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殿下,也许有一个人能帮上忙”

“什么人?”

王爷便细细道来,“这人是个机关学大师,极善断案,现任魁州捕头,姓湍,名云旌,不过这人脾气古怪得很,殿下还得亲自去拜访一番,他就住在离帝京不到三十里的魁州……”

他们说话之际,忽听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御翎一个机灵,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于是自己看着外面,一抬手,用指力把那灯给灭了。

他一步步挪过去,突然掌风四起,他猛一轰开门,身一旋就跳了出去。只见那不远处屋檐上站着一个黑影,也不害怕,就那么孤零零地站着。然而等御翎靠近了些,他却一抬腿,从屋檐上跳到了大街上,头也不回。

御翎深感这事有古怪,便抬腿追了上去。他们二人在这夜里的佘州一前一后,时而跳上屋顶疾走数步,时而在那平地上狂奔。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城郊的码头,这里桅杆林立,想逃脱,自然很容易。御翎眼看这就要跟丢了,没想到,那个人一个飞身就跳到了桅杆的顶端,就不动了,好像在示意御翎上去。

等御翎站稳了,对面的人才露出真面目。这人梳着很具有北域风格的发饰,剑上扛了柄刀剑,满脸的让人不安的坏笑。

“你轻功不错呀!”

御翎盯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他抻了个懒腰,抬头望了一眼月色,“我嘛,你还是别记住我了,我这儿有些忠告,不管你愿不愿意听,给我记着”

“有人想打你们朝廷的主意,”他说着凭空抛过来一只古老的卷轴,“我随将军征战多年,虽然不说,我却是最清楚不过他的打算,小子,做好国破家亡的准备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铸剑谱里记录着那把神剑的位置,是当年大乾与骆弥忒发生战争时,将军带八千精锐围攻其一座小城,到最后城破了,大乾三万将士全军覆没,而那古城却只有四百余人”

“究其原因,就是那神剑的仙力,无人能降,将军觉得时机还不到,就以战利品交与玉虚宫,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万分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暗地里将那卷轴掉了包”

“你是想让我——去找这神剑?”

他笑着,“如今能解这僵局的只有那把剑”,

“怎么能找到那地方?”御翎问。

“自会有人给你引路,不过这些人可不怎么友善,你可得抓住机会!”他说完,慢悠悠地走开,但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本站推荐

将进酒大乘期才有逆袭系统女神的超级赘婿我在惊悚游戏里封神(无限)半仙亘古大帝大奉打更人镇妖博物馆砸锅卖铁去上学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相邻小说

圣地天使异界之超级军神诸天:我在二次元拔刀练剑行走在诸天的法师逆灵惊神大唐:贤弟没想到吧,我是皇帝!骁雄护国骁骑重生一九九四女婿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