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尽皆讶然,唯有若曦神色不变,似乎早已知道如此。
皇后微显不悦之色,“好好的华妃哭什么?可有不快之事?”
华妃慌忙起身伏地道:“臣妾惶恐,一时失态扰了皇上皇后雅兴。还望皇上与皇后恕罪。”
胤禛平静道:“华妃,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
皇后深深的看了胤禛一眼,默然不语。
华妃勉强拭泪道:“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见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胤禛淡淡道:“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之时你尚未入宫,如何有情肠可触?”
华妃再拜道:“非是为了纯元皇后,只因莞贵人姓甄,而《惊鸿舞》出自昔魏陈思王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臣妾一时想起魏文昭皇后甄氏的际遇,为之伤感不已。”
胤禛饶有兴味道:“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的,如今竟也有如此兴致了。”
华妃凝望胤禛道:“臣妾愚昧,听闻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再侍奉君王。”
胤禛点头道:“想起文昭皇后,你又因何感伤呢?”
“臣妾卑微,自知不能与文昭皇后相提并论。只是同为女子,想及当日魏文帝还为世子时,随魏武帝袭破袁绍,得甄皇后于冀州,顿生爱慕,为防其伤于乱兵之手,执剑守甄皇后一晚为护卫。后奏请武帝,与甄皇后共结连理,其后何等的恩爱?然终究因文帝宠爱新人,遗弃甄皇后。一代佳人,也不过含恨而终。臣妾命薄,自问各处皆远逊于文昭皇后,她且如此,怎不叫臣妾伤怀?”
说到后来,已经呜咽声噎,再难为继。如此伤情之态,闻者莫不叹息。
敦亲王再按捺不住,又起身道:“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弟不该置喙。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已久,也并不无听闻有什么大的过失。如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宽恕娘娘。”
若曦看了看八爷,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尚不如明玉一直在苦劝允硪适可而止。
即使丧了老九,又没有了十四的助力,难道他还是没打算放弃么?
胤禛缓缓道:“实在难为你了。”凝神片刻后又道:“起来吧。你如今所住的地方太偏僻了,搬去慎德堂居住吧,离朕也近些。”
华妃面露喜色,感泣流泪,忙叩首谢恩。
众人反应各异,若曦只面带微笑,并未动容。华妃再起本是意料中事,是以尽管胤禛身边的皇后也有些脸色发白,亦只有保持沉默。
年羹尧已然势大,如今朝廷又在西南战事频繁,是非倚重他不可的。
想起昨日在南熏殿里伴驾时,已看到过几位重臣谏言宽恕华妃,以宽年羹尧之心。
今日敦亲王又摆明阵仗地支持华妃,即使以胤禛之能,如今也只有忍耐而已。
更何况站在他们身后的,亦有可能是当年那个雄心勃勃的“八贤王”呢。
昨日大臣们一离开,胤禛便单独叫了若曦进去。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闭上了眼睛。若曦便过去给他按摩。知胤禛常为国事伤神,她便遍寻医书,终学了按摩穴位之法,如今使来,他只觉一阵阵的轻松舒畅。
“若曦,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未必就是好事。”
他这么说,别人怕是都不了解,唯有若曦懂的。
当年她虽知道胤禛允禩允禵他们会兄弟相残,亦无法阻止,唯一做了的那件事,还害了十三被幽禁十年。
“胤禛,为了我,再打败他们一次吧。”
胤禛身子一震,睁开眼睛看着她,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有你在,我就充满了信心了。”
“如今你还需要年羹尧,便复了华妃的六宫协理吧。”
“若曦如此贤惠,反叫我更觉得对不起你。”
“并非是我贤惠,只是因为我想为你分忧,前世不能为你做的,今世我要做到最好。”
两人凝视片刻,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浓浓爱意,便深深拥吻在了一起。
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经过曹贵人身边,若曦忽然停下在她耳畔悄声道:“妹妹想问曹姐姐一句,那张写着‘惊鸿舞’的纸条是一直握在姐姐袖子里的吧?”说着盈盈一笑:“所以妹妹今日一舞竟是姐姐为我注定的呢,姐姐有心了。”
曹贵人扶着宫女的手从容道:“莞妹妹说什么?做姐姐的可听不明白。”
若曦抬眸望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姐姐敏慧,自然知道没有《惊鸿舞》出自《洛神赋》。华妃娘娘一向不爱书册,怎的忽然爱看诗词歌赋了?文昭皇后无法让魏文帝回心转意,可咱们的华妃娘娘却是感动了皇上。想来甄皇后芳魂有知,也会感知姐姐这番苦心、含笑九泉了。”
曹贵人淡然一笑:“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姐姐笨嘴拙舌的也辩不了什么。这就告辞了。”
若曦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凝重。
之后几日,胤禛连续去了慎德堂,未来若曦坐住的宜芙馆。
虽然事先早已知道,她还是有些个难受。胤禛面对华妃的温柔攻势,是否可以信守对自己的承诺,和衣而睡呢?
天气闷热,虽有胤禛送的精巧风扇不停地转动,还是觉得不甚精神。心里烦乱,便靠着案几小憩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双眼,唤了声:“流朱。”
映入眼帘的却是胤禛微笑的脸庞,旁人都给遣走了,倒是他在为若曦转动风扇。
惊喜之下,坐起身来:“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来多久,见你睡着,不想打扰你。”
若曦按住他的手:“也不怎么热,别累着了。”
胤禛反手抱住她:“海棠春睡,令人遐思。”
外头出奇的安静,她问道:“怎地连蝉声都不得闻了?”
“我怕吵着你睡,让太监们拿粘杆都给粘了去。”
若曦甜蜜地看着胤禛,拿手指在他胸口画圈,轻声道:“可曾碰过她了?”
胤禛哑然失笑:“又吃醋了?”
“若我不吃醋,你会满意么?”
“你若不吃醋,便不是我的若曦了。旁人向我要什么,一时给了就罢了。若曦问我要的,可是要给一辈子的。”
“若是嫌辛苦,你可以不给的。从此把我当莞贵人甄氏便好。”
胤禛将摁在榻上:“如今还说这样的话,该罚。”
若曦也不挣扎,反而顺从地搂上了他的脖子,很快在他熟练的挑逗下迷乱起来。
狂风暴雨后,若曦乖乖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平安喜乐。
“如此,你便信了我不曾碰她们了么。”
若曦横了他一眼:“别说得我好象一个妒妇似的。我是想,你在她们柔情蜜意下,必然忍得很辛苦,是以才奖励你的。”
他笑道:“难道你这几日忍得不辛苦么?”
若曦红着脸脑道:“万岁爷尽会取笑臣妾。”
胤禛好言安抚,她才转嗔为喜。
她起身端起案几上一个盘子里的斗彩莲花瓷碗来,里面盛的是浇了蜂蜜的哈密瓜,镇在碎冰块里,用银匙舀起一片来,微笑着放到胤禛唇边:“四爷,让奴才好好伺候你。”
她以奉茶宫女的身份自称,让他想起前尘往事来,
说起自己对她的爱恋,竟然是从蒙古草原上强吻,被她咬破嘴唇开始的。
之前他将她归为意欲讨好自己的寻常女子一类。
但在星光下看到若曦那张美丽而倔强的脸庞时,他便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和自己平等相爱的奇女子。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