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今天说多了话,渐渐有了疲倦之色,便先回宫。临走前对若曦道:“莞贵人来送送哀家。”
若曦不知是何事,只微笑起身道:“能送太后回宫,是臣妾的福气。”
胤禛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莞贵人代朕小心侍奉母后回宫。若是晚了便不必赶回来了。”
若曦应了,上前搀住太后的手,随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
中秋月明,空气中一扫夏日的闷热,只觉得清爽。
太后和若曦走在前面,身后的人远远地跟着。
太后边走边道:“知道哀家为何点名要你送么?”
若曦低声道:“臣妾愚钝,只知太后有话吩咐臣妾。”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更难得虽入宫未久,但一言一行,无不循规蹈矩,从未有过差池。”
“太后谬赞了,臣妾谨守本分原是应当。”
“慎言慎行是你的优点,很多宫中老人都比不过你。”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不知她所说的宫中老人,可有华妃在内的。
“可是有一件事,你却是大错特错了。”
若曦心里一惊,放开太后的手,走到路边跪下道:“臣妾愚鲁,竟不知自已有错失之处,请太后明示。”
“起来说话吧。若让皇帝知道了,该不知有多心疼呢。”
“臣妾有错,不敢起来。”
“哀家也是女人,你的错,其实哀家可以理解。”
若曦心里隐隐猜到太后要说什么了。
果然她继续道:“哀家只是未想到,皇帝为了你,竟然再不和其他妃嫔亲热了。当年先帝也有极其宠爱的妃子,可也未有象当今皇帝这般,只宠幸你一人的。”
若曦心里又惊又喜,滋味复杂。喜的是胤禛果然守诺,只和衣而睡,不与其他妃嫔亲热。惊的是,此时估计很多人告状告到太后那去了,如今太后势必要威压自己。
口中应道:“臣妾也未想到万岁爷会如此,更未挑唆过皇上。请太后明察。”
“莞贵人听说过,宠辱若惊,如大患加身么?”
“是,臣妾听过。”
“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皇帝子嗣本就稀少,选秀充实后宫,为的便是替皇帝绵延子孙。如今皇帝为了你不碰其他嫔妃,后宫必然大乱。后宫乱则前朝亦不能平静。皇帝日理万机,哪还能为了这些个事再费神思?你喜欢皇上,希望皇上也只喜欢你。这个哀家作为女人也理解。可哀家身为大清的太后,皇帝的生母,不得不为天下社稷考虑。莞贵人,你现在可知错了么?”
秋风虽隐有寒意,但若曦已听得汗湿重衣。
太后单独跟自己说,已经顾及到了各方的颜面。如今既然开了口,就是要自己妥协,同意胤禛去宠幸其他后宫女子。
若是不答应,恐怕太后一怒之下……
太后见她跪在地上,眉头深锁,也知她在权衡。
脸色转寒道:“莞贵人,荣宠太过,并非好事。皇帝并非你一人之夫君。就算哀家允许,其他嫔妃难道会不怨恨你么?更何况哀家决不会允许你专宠至此。”
若曦至此反而平静下来:“太后言重了,臣妾从未想过独占皇上荣宠。”
“就算你没有此心,但皇帝现在的确是为了你不与其他嫔妃亲热。”
“臣妾斗胆说一句,只要皇上愿意雨露均分,臣妾毫无怨言。”
“如此说来,你就是不愿意劝说皇帝回心转意了么?”
“皇上若是心意已决,又岂是臣妾可以左右。请太后娘娘明鉴。”
“大胆,竟敢如此和哀家说话。”
若曦神色如常道:“臣妾不敢。只是皇上乃是明君,必不会为臣妾左右。”
“好,很好。你就跪在这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起来。”
说完太后拂袖而去,随从鱼贯而过,只剩下若曦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她抬头仰望天空,月明星稀,今晚该是不会下雨的,自己实在好运气呢。
这样跪上一晚,许是将来还能恢复吧,若再不能跳舞,终是一桩憾事。
她正想着,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莞贵人?你为何跪在此地?”
抬头看去,却是允礼。
他一脸惊讶地跑了过来,伸出手便要扶她起来。
若曦摇头道:“王爷莫要莽撞,这是太后的懿旨。”
允礼一愣,复又伸手:“便是太后懿旨,我也不能看着不管。你先起来,我去替你求情。”
若曦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谢王爷。只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连累王爷。”
允礼道:“这时候还说什么连不连累的。”强要拉她。
若曦挣开道:“王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允礼脸一红,退后了几步:“莞贵人恕罪,我无心的。”
若曦轻轻道:“王爷自是无心的,只是这宫里头,有心的人并不会少。”
允礼道:“是我鲁莽了。只是之前太后还让你送她回宫,为何又会让你跪在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若曦淡然道:“太后有事相嘱,只是嫔妾愚笨,无法办到。”
“又胡说,你岂是愚笨的人?告诉我,你究竟如何得罪了太后?”
见若曦不语,急道:“你倒是告诉我啊,不然我如何帮你求情呢。”
若曦微微一笑:“我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它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允礼略一沉思,轻叹道:“竟不知你是如此固执的人。”
“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劝慰,嫔妾深感歉意。”
允礼脸上心疼之色一闪而逝:“莞贵人无须致歉,你只是苦了自己。”
复又道:“我去太后那里求情,你等我回来。”
“王爷莫去,王爷……”
允礼却不听她的,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若曦叹息一声,允礼在太后面前一贯乖巧,想是因为舒太妃的缘故刻意收敛性格。如今却为了自己去得罪太后,怎能让自己心安呢?
正心绪难平间,听到远处传来人声:“方才见果郡王往这个方向过去了。”
然后是十四的声音:“这个老十七,每次都特立独行的,我们倒要看看他溜出来做什么。”
说着话,十三,十四和几个随从转过弯来,便看到若曦独自跪在路旁。
两人同时惊讶道:“莞贵人?为何跪在此地?”
若曦无法,只简要地说了。
十四道:“莞贵人先起来,母后最是疼我,我为你求情,她必会允的。”
若曦摇头道:“十四爷,此事并不简单。现在嫔妾只希望十四爷能追上果郡王,让他务必冷静。”
十三道:“老十四,莞贵人说的在理。太后懿旨,莞贵人不能私自起来,不然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到时候更加棘手。我看此时唯有兵分两路,你先去太后宫里,设法平息太后的怒火。我这里派人去通知皇兄,让他来此解救莞贵人。”
十四说了声“好”便急匆匆地赶去了。
十三吩咐一个随从快点去请胤禛过来,又将其他人分散开来,阻止闲杂人等随意进来。
只剩十三一人时,若曦叹了一声:“原不想烦扰各位王爷。”
十三淡淡道:“你说过我是个仗义的侠客,侠客帮助一个受难的宫女,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若曦笑道:“大侠说的是,可惜这里无酒,不然定当与大侠痛饮一番。”
十三也笑道:“看你那么开心,哪有被罚跪的样子?”
若曦斜睨他道:“谁规定跪着的人一定不能笑呢?”
十三点头道:“一直觉得莞贵人与众不同,之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如今才明白,为何皇兄对莞贵人情有独钟。”
若曦脸上一红:“十三爷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整日里不考虑国家大事便罢了,尽去琢磨这些闺阁之事,岂不令人寒心?”
十三道:“我也是皇兄的弟弟,关心家事,有何不妥?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皇嫂以为如何?”
若曦笑道:“既喊我嫂子,那我是否也该关心一下怡亲王的家事呢?十三爷是如何认识的绿芜侧福晋?又时何时对她表白的呢?”
十三苦笑道:“你前世真是宫女么?这般牙尖嘴利的。”
若曦不由想起往事,自己前世那一跪不正是为了十三和绿芜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