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如今碎玉轩风雨飘摇,本宫唯一的心愿,便是将腹中的孩子健康平安地生下来。”
“微臣明白,即使娘娘不说,微臣也答应娘娘,一定保护好娘娘和腹中的龙胎。”
“温大人,有你辅助,实本宫之福。”
“娘娘自然是福泽身厚。只是微臣发现,最近娘娘有郁结在心的症状。若不疏解,恐不利于胎儿。”
“谢谢大人提醒,本宫知道了。”
“那微臣先告辞了。”
他才走到门口,若曦便叫住他道:“温大人。”
复又转过身来。
若曦缓缓道:“温大人,若有一天本宫离开了,望大人好好照顾本宫的孩子。”
温实初满面惊诧,但在看到若曦落寞的眼神时,又一阵阵地心疼,竟说不出话来。
最后唯有深深地一揖到地。
胤禛回宫已经三日了,为了应付来势凶猛的时疫,都宿在养心殿里。
槿汐一直劝若曦去见一次皇上,以免华妃进谗。
若曦总是淡淡一笑而过。若胤禛听信华妃的话,那他就不是自己爱的那个男人了。
这日晚间,若曦正在看书,浣碧进来禀报:“娘娘,万岁爷来了。”
她放下书,迎了出去。一众人本来甚是担心,但胤禛上来便牵起若曦的手,一起走了进去。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若曦,多日未见,让我好好看看你。”他微笑道。
“现在我体态臃肿,有什么好看的。”
“若曦,现在的你,是最美丽的。”
她展颜一笑:“你今天好像很高兴呢。”
“是的,今天江太医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患者服用后,确实情况大有好转。所以我才高兴。”
“这果然是极好的,难怪你那么高兴。那江太医素来以妇科出色,想不到治疗时疫也有妙方。”
胤禛扶着若曦坐下,又贴着她的小腹听胎音,满面喜色。
若曦忍不住抚摸他的头发,她多希望这幸福的一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胤禛忽然觉得脸上湿湿的,抬头一看,竟然是若曦在流泪。
“若曦,你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若曦赶紧擦去泪水:“胤禛,我一直知道我爱你,可不知道究竟有多爱你。只有我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那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若曦,为什么又说要离开?我知道我不在时你遭受了委屈,如果可以的话我马上就把年世兰给斩了。只是现在未到时机。若曦,请给我点时间,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了,好吗?”
“胤禛,爱你,所以离开你,你还不明白么?”
“若曦……”
一个时辰后,胤禛沉着脸走出碎玉轩,对苏培盛道:“传旨,莞嫔以下犯上,数次对华妃无礼,罚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碎玉轩。”
苏培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胤禛已经大踏步地走了。
慈宁宫内,太后捻着佛珠,看着胤禛打外头走了进来。“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无须多礼。你最近政务繁忙,哀家本不该请你来。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想和皇帝说说。”“母后请说,儿臣洗耳恭听。”“皇帝,在哀家心里,你一直是先帝诸子中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人。因为你从小到大,只要涉及政事,从未错过一次。这点老十四就远远比不上你。”“母后过奖了。”“可最近皇帝所为,实在是让母后看不懂了。”“儿臣若有过失,母后尽可教训。”“皇帝,你再喜欢莞嫔,也不能为她影响江山社稷。年羹尧最近上了不少折子吧。你也召了他好几次了吧。”“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母后。”“当初皇帝能顺利继位,年羹尧功不可没。如今他统领大军,仍忠心于你便罢了。若是他存了异心,外可联叛军,内可通逆臣。果真如此,则江山动荡,社稷被难。这些岂是爱新觉罗家历代祖先愿意看到的?”
“母后言重了。年羹尧必不敢如此。”“皇帝!你怎么看不出此事的严重?你果真被莞嫔迷去了心智吗?”“莞嫔并无过错。年羹尧有越臣恪,朕岂能由着他的性子?”“时也势也,先帝如此英明神武,还不是要隐忍鳌拜数年?皇帝休怪哀家置喙,哀家实不愿看到皇帝为一女子舍弃大清的江山。其实莞嫔聪明伶俐,哀家也甚为喜欢。可如今只能牺牲莞嫔,以定年羹尧之心。皇帝也该有所取舍。”“朕已经处罚了莞嫔,况且莞嫔还怀有朕的骨肉。”“如果这能够让年羹尧宽心,他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书。皇帝与其说是处罚了莞嫔,不如说是保护了她更对。能敷衍过年家兄妹吗?”“母后之言,儿臣不是不知。但要牺牲莞嫔,儿臣万万不能。夜深了,母后需要休息,儿臣告退。”胤禛转身便走。太后摇头,叹道:“看来宜修的担心是对的。皇帝已经不是之前的皇帝了。此事哀家必须出手,不能由着皇帝的性子了。”
碎玉轩外,负责监视的御林军比上次多了数倍,这次真的是严加看管起来了。皇帝未说明禁足的期限,等于说是将碎玉轩里的人长久地软禁起来。天气逐渐炎热,所幸夏日的物资供应一点不曾短缺。莞嫔失宠的传言,也如同上次一般,在皇帝去碎玉轩的频次中被认为不足为信。这一日槿汐来报,太后送了盒水果来。若曦让送进来,自她怀孕后,便不常去慈宁宫请安了。如今更是无法出门。打开盒盖后,若曦脸上的笑容凝结了,里头放着一碗梨,而且每个都被从中剖开。她默默地坐下。身边流朱问道:“娘娘不用一个么?”“本宫没有胃口。你拿下去分……哦,你偷偷将它倒了吧。”流朱见若曦不乐,亦不敢问,拿出去倒了。
胤禛走进碎玉轩,一众人赶紧跪下行礼。浣碧正拿着个纸篓子出来,见状也赶紧跪下了。胤禛看篓子里装了好些个揉成一团的宣纸,便问道:“你家娘娘又在练字了?”浣碧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写了好一会了。”他突发好奇,从里面拈出一张来展开看,上面赫然写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颤抖的手再次拿起一张来,这次是:花开花谢花满天,香消玉断有谁怜。“你家娘娘写了那么久,都写这些个字么?”浣碧见他严肃起来,惶恐答道:“奴才不知娘娘写了什么,娘娘只让奴才拿去烧掉。”胤禛摆摆手,让她去了。待走到门前,驻足站了会,还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
碎玉轩外仍然是戒备森严,里面却是喧嚣一片。
若曦满头大汗,双手抓住两根垂下来的布条,嘴里咬着根缠绳的棒子。
这是她三生里唯一的一次生养。但她从未想过竟会如此艰难。
稳婆们在一旁大声地喊着:“娘娘,吸气,呼气!”
进了若曦的耳里,却进不了她的心里。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声音也越发遥远,连剧烈的呼吸声都好像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
胤禛并没有来,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来了。
最后一次两人的对话,似乎就近在眼前。
“胤禛,贪恋你对我的宠爱,却只能带给你压力与为难,这不是我马尔泰若曦该做的事情。你是大清的皇帝,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请让我离开皇宫吧。”
“若曦,你并没有让我为难。我能处理好这些事,别胡思乱想了好么?”
“我很清醒,也很冷静。所以才想清楚了。我不愿意让我们的爱在无休止的宫廷斗争里被消磨干净。哪怕消弱半分都是我无法承受的痛楚。唐玄宗如此宠爱杨玉环,可到了马嵬坡不也只能赐她一死么?我非是怕死,但我怕我们俩走到那一步。”
“你便是想做杨玉环,我也不是唐明皇。”
“总也好过虞姬霸王。”
“若曦,你的伶牙俐齿是用来对付我的吗?”
“四爷莫怪,就当若曦恃宠生娇罢。”
“我看你向来胆大妄为,哪有虞姬的样子。实在不成,你就做一次武瞾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