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面的小编收红包写稿子，你身为主编，你觉得这是好的工作环境？”
“那就要看怎么说了，我的报纸也有很多版面，总需要稿子，只要稿子过得去我就发，我管他私下收没收钱？国家队也是一个道理，国家队总需要球员，亚洲杯需要球员，友谊赛也需要球员，只要差不多有手有脚，就可以招进来，大不了我不用不让他上场就是。小伙子，国家队招人比我手下的记者交稿子可以容易多了，我的手下拿了稿子来，要是不发表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他收了红包也得给别人退回去。但是国家队可不一样，球员只要上了名单，穿过国家队的训练背心，那他就算国脚了，所以说我手下的人比魏韶华难多了。
至于工作环境嘛，我手下的人收红包发软文，总比他们直接说我坏话，让我下课强许多吧？”
“哦，朱指导不让姓魏的收钱，他就能让朱指导下课？”
“当然，我前面和你说那么多杜伊的事，难道只是为了告诉你杜伊也不容易？”
杨乐整理了一下思路，曲云的意思是朱指导和魏韶华一直处于合作关系，而杜伊和魏韶华一开始也是处于合作关系，后来魏韶华同杜伊的关系破裂了，所以魏韶华把杜伊整下课了，精简一点说就是朱指导默认魏韶华收钱，所以才能一直在国家队指教。杜伊他一开始也让魏韶华收钱，后来不让他收钱了，所以魏韶华和他反目了！
“有这个必要吗？杜伊那件事始终和奥运有关系，朱指导当时并没有任何的成绩压力，他有必要这么容忍魏韶华吗？而且杜伊下课也和很多因素有关，魏韶华在其中可能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也不是唯一的作用，朱指导有必要这么怕魏韶华？”
“没必要啊，都是人，谁有必要怕谁？但是朱指导就是怕魏韶华，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国家，你要向上爬，就得什么都怕，大鬼你怕，小鬼你也怕。朱指导能从本土名帅一跃成为国家队主教练，靠什么？靠他在俱乐部的那些成绩？他在国家队是有一点成绩，就像你也有一点成绩，但你们能成为国家队主教练，都依仗了其他方面的原因，朱指导这个人很会做人，很会来事，所以他成为了洋帅时代后，第一个本土国家队主教练。
而你，你是因为有一个当官的伯父，所以你才会被优先考虑，难道你真以为朱指导拿过一个联赛冠军，所以就能当上国家队的主教练？同样，你拿一个亚青赛亚军，就能理所当然的实现惊人的越级跳？”
“请你不要拿我来举例子…”杨乐态度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不拿你举例子？你想说你有本事，你有天赋，你靠你的努力成为国家队主教练是不是？中国有十三亿人，有本事有天赋的绝对不只你一个人，也不是只有你有条件去英国留学，但是能跟随女足参加奥运会的有几个？能提前知道足协要通过考试招教练的有几个？你的指教生涯到目前为止这么顺利，难道真的只是靠你的本事吗？
你会说你从来没有要求你伯父做什么，也可能你伯父真的从没做什么，但是你你杨乐姓杨，你伯父也姓杨，人家看到你这个姓，知道你这个背景，就会多多少少给你一点便宜，这就是现状，这就是国情，常言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愣头青，也许你看别人很容易就能看出重点，但是有些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并没有看到。”
杨乐虽然很想反驳，但是曲云这番话不无道理，杨乐也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反驳曲云的说法。
“那朱指导又是何苦呢，他在接手国家队之前也算国内一代名帅，可惜接手国家队之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结局。按理说他是国家队主教练，不说是做爷爷的，至少也是有点身份地位吧，按照你这样说，他这个主教练当的和孙子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杨乐感叹道。
“对啊，没有意思，但是你身为一个中国主教练，你拿到了国内的联赛冠军，国内的杯赛冠军，你还能怎么样？你会不会想指教国家队？中国男足的成绩一直不尽如人意，每一个在国内搞足球的人，他们都有那么一个理想，就是把中国足球的成绩搞上去，他们之后变成什么样，这都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情，但他们的初衷都是要把中国足球搞好，朱指导也是这么一个人，他认为他有能力指教国足，足协也找到了他，但是他要成为国家队的主教练还需要其他方面的打点，他有这个梦想，他就只能委曲求全。
等他成为了国家队主教练，他可能发现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上面有大鬼，下面有小鬼，他能放开手去做吗？不能，他只能顺着打鬼的意思，尽量不去得罪小鬼。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情可能不是出于他本意，但是他在这个体系内就得这样，你想带队，你想实现自己的足球梦想，就得和当官的搞好关系，就得给当官的好处，别说你只是一个足球教练了，你就算是羽毛球、乒乓球这些强势项目的功勋教练，你不听话，你不给其他人好处，你也一样要下去。
朱指导就这样苟延残喘，混着日子，可惜他并能珍惜好他辛苦求来的机会，亚洲杯小组未能出线，和他关系甚好的领导也保不住他。而实际上这都是相辅相成的，先不说朱指导能力如何，在这种环境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而他之后，国家队又开始寻找外教，但前提条件就是服从管理，说白了就是听话，和他们合作。杜伊这老头也算有点本事，抱着既能挣钱又能洒热血的目的来到中国，一开始他也有理想，他也渴望在这个国家取得成功，可是呢？
可是无法打破这个体系，无法凌驾于领导智商，他也只能妥协，所以他同样选择与魏韶华合作，他的目标也从取得成功变成了单纯的赚钱，所以他国家队、国奥队来者不拒，但是他有他的底线，可魏韶华一次又一次的越过他的底线。
朱指导为了理想妥协，杜伊为了钱妥协，但不管怎么说杜伊都是一个外国教练，有些东西是作为足球教练应该有的尊严，魏韶华践踏了这些尊严，所以杜伊无法忍受，但他又舍不得钱，那他就自以为是的想去和魏韶华以及魏韶华背后的官僚势力斗。
杜伊以为他在中国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就有办法将小鬼、大鬼连根拔起，结果只一个小鬼就把他摆平了，直到这个时候，杜伊才放弃了挣钱的想法，重拾了底线，重拾了尊严，他还想利用奥运会这个契机最最后一搏，但是怎么样呢？足协直接临阵架空他，他除了摆烂甘当傀儡将最后的工资混到手，他又能去改变什么？
有些东西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换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如果让你给其他当官的好处，你才能继续当国家队的主教练，你给不给？又比如魏韶华和你斗，你是选择让步从而苟延残喘还是和他拼的鱼死网破，最后落得身败名列？”
杨乐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不都是一样，都是身败名列。”
“就是这样，你要想改变什么，首先就要学会他们那一套，然后和他们同流合污，等你混进去了，你就会发现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在中国出成绩的教练也就那么几个，米卢是求神拜佛请来的，他也妥协，但他守住了他的底线，但那时候的环境没有这么差，那时候的鬼还有一点良心，这也是他能守住底线的重要原因。之后呢？克劳琛一丝不苟，死板的他成绩不错，但要不是看着当时中德合作计划的面子，这老头子可能早就滚蛋了，根本等不到世青赛结束。
等到杜伊完蛋，又还有几个人愿意来担这个担子？没有了，好的外籍教练看不上这点钱，差的洋鬼子足协又不敢请，只有高波这样的年轻主帅，急于证明自己，才肯往这火坑里跳，可他又如何？他也只能在妥协与斗争中寻找一个平衡点，去苦苦维系他的底线。可是大鬼垮了，他也只能甘招牵连，不过他冤枉吗？他一点也不冤枉？他不愿意打假球就装病不去带队，可他并没有阻止厦门队卖球啊，脏水泼到他身上，他也只能认命。你说他为什么不去阻止，为什么不站出来？他要继续指教，他要继续当教练，他就只能这样，只能妥协才能活下去，否则他还没带队踢过中超，可能就已经死了。”
屈云说完也不觉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就像有两只无形的手一样，压得屈云和杨乐都喘不过气来。
“但是现在的环境好了，大鬼已经倒了，我们现在只要把这个小鬼揪出来，不就可以改变现状了吗？”杨乐说道。
“你还没弄明白真正的含义，这是一种病，是一种传染病，是一种瘟疫，我说了，每一个人在从事足球这项工作之前，都是有理想的。魏韶华是有理想的，南永、杨民也是有理想的，大鬼也好，小鬼也罢，他们不是天生的。他们是再进入足球圈之后，才成的鬼。
你说魏韶华有一定的专业素养，他二十几年前，你还在吃奶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从事足球工作了，你说他有没有素养？他那个时候可能比你还有天赋，别的都不说，那个时候中国裁判水平有多差，要安排好裁判的工作有多难？可是甲A联赛初期有多火爆，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错判、误判，但这个联赛还是运转起来了，这不都是魏韶华功劳？
还有杨民，你别看他现在只会说废话、套话，你去书店看看，仅有的基本讲足球理论只是的书，可能就是这个杨民写的或者翻译的。
可是之后呢？之后他们就变质了，杨民和南永这两个大鬼倒了，但像魏韶华这样的小鬼没倒，也许他这样的人还存在在中国足坛的各个角落，大鬼教会小鬼，小鬼传染大鬼，这就是瘟疫，传播起来非常快，你敢不敢能保证不会有新的大鬼出现？别说别人了，你在这个环境下干几年，你觉得你能保证你自己不变质吗？
足球不像其他项目，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足球是钱生钱，足球是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运动，中国足球这么差，一样能赚到最多的钱，一样能拉倒几亿的赞助，商家会花大价钱去赞助乒乓球联赛吗？不会，这是足球的本质决定的，所以这里面就有捞不尽的油水，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你二十岁，吃喝无忧，一觉能睡到天亮，你可以忍住这些诱惑，你三十岁、四十岁呢？这些东西都是很直观的，就拿谢龙来说，你说他害了中国足球，那他也可以说中国足球害了他，我真的觉得，只有得罪了领导，领导才会把人弄到足协来，任何一个人来足协都可以说是降职了，因为这里永远出不了成绩，还会被无数的眼睛盯着，这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所以来这里的人就会被钱所迷惑，但是他们忘了这里的钱不好拿，其他项目分的少，但是分的安心，因为成绩好。足球钱虽然多，但是足球成绩差，盯着足球的人又多，所以谢龙他们进去了。维迪一个好好的跳水主任被贬到了足协，他能干什么？他能洁身自好，不被足球所产生的钱所迷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个维迪不是搞足球的，他可没有足球理想，我认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我猜他天天求神拜菩萨，巴不得领导马上把他调到别处去呢，你说说看，这样的环境能不能叫好？”
“我…我只能说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维迪他想不想调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还算洁身自好，或许真的如同你所说的一样，在这个环境里就会感染瘟疫，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病菌，我们消灭了他，不也可以让他少传染一点人？趁着我现在还没到四十岁，我们不妨做点什么改变一下现状，或许维迪有理想呢？难道我们眼看着魏韶华这样的人，把维迪传染上？”
“我觉得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好像一点用也没有，我只是一个媒体人，你只是一个小教练，我们拿什么消灭他？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洁身自好，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些道理，能尽量的不至于沦落的那么快…我没有任何办法，你有什么话，可以去和法官去说。”屈云不负责任的说道。
“你可不是一般的媒体人，既然你都知道他有收受球员贿赂，难道还会没有证据？”杨乐问道。
“他是领队，国家队出国打比赛，逛个商场什么的，队员给领队买点东西，能不能算作证据？又或者他买了东西不带钱，然后让球员帮着垫付一下，请问杨大律师，这些东西能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定他的罪？”
“也不是说不能，那些名表名首饰如果是他受贿来的，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但这还需要有人揭发，需要有球员站出来。”
“球员站出来？你也很傻很天真吗？那些球员和魏韶华是互惠互利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球员进入国家队之后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以前球员的转会身价是由足协来定，其中有一点就是看球员有没有进入过国家队。”
“岂止如此？有些球员急于去国外踢球，他需要在国家队有所表现，让国外俱乐部注意到他，所以他也会给魏韶华好处，以至于在国家队中站稳脚跟…”
“你等等，这几年有能力出国踢球的球员就那么几个，你说的是?”
“我说的谁并不重要，总之在这个圈子里，想好想坏都得融入其中，你想当个好教练，得走动关系，想当一个好球员谋求更好的发展，也得送钱送礼，足球圈，就是一个关系网！所以你指望有球员站出来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愿意自己揭露他们自己。”
“但是，但是你说过中国足坛就算只进去三个人，其中也会包括魏韶华，那进去的人？？”
“进去的人绝对不会把魏韶华给供出来，这也是游戏的规则，攻守同盟，如果魏韶华被查出来了，他们肯定会检举揭发待罪立功，但是魏韶华在外面，里面的人就一句都不会说。”
“不是把，这么讲义气？他们在里面受苦，看姓魏的逍遥法外，然后还不说？”杨乐觉得这些足协领导还真TM的以“大局为重”。
“他们在里面受苦是罪有应得，可他们不想他们的家人在外面受苦，有姓魏的在，他们的家人就好过一点，和你说了，一切都是互惠互利的，你指望这些在同一跳船上的人帮你是不饿可能的，而且就目前来看，魏韶华多多少少还是收敛了一些，只是从他那些名表首饰入手，只不可能把他揪出来的，如果他真的彻底收手了，也有可能走上正路，没个人都有权利选择的，你看过无间道吧，也许他想做好人呢？要知道，他以前，没得选的。”屈云略带嘲讽的笑道。
“那按照你的说法，就是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怎么说也是主教练，我要求拿下这个领队，总没有问题吧？”
“拿下要有合适的理由，领队也是有编制的，你一点成绩没有就想拿领队开刀，你以为是你谁？就算你捅了刀子，维迪也只会当和事佬，哪怕他不撑魏韶华，也不会撑你，你要想拿下他，只有在亚洲杯取得了成绩才有可能…”
“那我去检举揭发他可以不可以？你可以发动舆论的攻势，有些东西不需要证据，高指导不就被舆论击垮了？”
“脸皮薄的人才会被舆论击垮，魏韶华会被舆论击垮？他隐藏的这么深，玩这些招数他会怕你？你认识我屈云，魏韶华就不认识王云、李云、赵云？你一句话，有正义感，我就帮你，那魏韶华给人家送一个大大的红包，王云、李云、赵云帮不帮他？你觉得老百姓是对一个破领队感兴趣，还是对你感兴趣？大家乱扣帽子谁怕谁，老百姓会去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能去检举金表项链，他不能去检举你的家庭背景？
最后都摸黑了，他一个破领队也无所谓，你呢？你还想不想继续你的指教生涯？在中国，如果大家都有道理，那就只能以大局为重，到了哪一步，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杜伊的例子近在眼前，我说了你只是一个幼儿园学生，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屈云继续笑道。
“我他妈还真不信没招了…”
“对了，我忘记和你说一点了，他可是什么人都认识，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物和他关系都不错，你和他耍流氓招数也不是他的对手,小伙子，要想继续干，就忍着他好好干，不想干，就辞职走人，球员可以去国外发展，主教练也可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