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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3_第六章 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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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楼上就有家西餐厅,不是很大但环境不错,郑凯文也是第一次来,看了餐牌随便点了个套餐,抬头看到周雅瞳已经放下菜单在盯着窗外出神了。

“不打算宰我一顿吗?”郑凯文把餐牌交给服务员。

灯光照着周雅瞳完好的半边侧脸,弧线非常漂亮,脖子也长,灯光下都能看到睫毛的影子。

“只是被猫抓了一下,不至于吧。”周雅瞳笑了笑,转过脸来铺开餐巾。

那块纱布还是挺惹眼的,郑凯文皱了皱眉眉头:“你不在乎吗?”

“嗯?”周雅瞳铺着餐巾抬起目光看他。

“我说破相。”

“无所谓。”周雅瞳摇了摇头。

“无所谓?”郑凯文捏着小勺的手指动了动,周雅瞳说话的语气他很熟悉,一直都是这样波澜不惊的,很淡,淡得听不出情绪。

“我连命都不在乎了,怎会还在乎这个呢?”周雅瞳笑了笑,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看得到纱布下的伤口挺深。

“你……”郑凯文突然有些接不下去,他猛地想起了周雅瞳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我注定会是一个死刑犯。

这句话她说得那么淡然,听起来却那么重,像是有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人透不过气来。

郑凯文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餐刀碰到盘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牛排不太好吃。

一直到走出餐厅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话,郑凯文有些心不在焉,按电梯的时候差点夹到一个人,到了底楼才想起来问了句:“谢成祖的事……”

“嗯?”周雅瞳也有点心不在焉,听到“谢成祖”才回过神来看向郑凯文。

“我听说,苏孝全放了人。”虽然没怎么继续跟进,但他稍微从赵贺那边打听了一下,似乎谢景天早在几天前就被放了出来,也算是毫发无伤,还在外面花天酒地,估计这几天就要被送出国了。

“你……”郑凯文想问“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但看着周雅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问不出来,一辆计程车停在他们面前,周雅瞳走了过去。

“谢谢你请我吃饭。”周雅瞳坐进车里的时候,扭头朝郑凯文看了一眼,“有机会的话,我会回请的。”

郑凯文愣了愣,没等他问为什么,周雅瞳已经说:“就当是谢谢你之前那样帮我。”说完便低头上了车。郑凯文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司机已经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车子,黄色的计程车在夜色中兜了一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机会……”郑凯文站在那里,喃喃自语一般地重复着周雅瞳刚才的话。

而那三个字却似乎并不是无意识说出的客气话,也许,真的不一定再有机会了。

炮头已经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丢掉嘴里第七支烟扭头骂了句“靠”的时候,就看到车子开了过来。

“来了来了。”炮头站了起来,朝杵在一边的小弟说,“进去跟他们说三哥来了,把人准备好。”

苏孝全的车停到门口的时候炮头已经迎了过去,苏孝全开门下车的时候他看见车上还有一个人,但是苏孝全关门的动作太快他没看清楚那人是谁。

“三哥。”

“人呢?”苏孝全抬头向屋子的方向看了看,这是一间山林里的简易房,不是炮头蹲在路边他们估计也找不到。

“一会儿就带来了。”炮头扭头看了看,就见几个人架着五花大绑的谢景天走了过来。

谢景天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拼命地挣扎,要不是嘴被胶带封住了,估计还得喊。

那本来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狂欢夜,第二天他就做好了被老头子绑上飞机扔回马来西亚的准备,怎么都没想到会被绑到这里。

“走吧。”苏孝全看了一眼眼耳鼻口都被封住的谢景天,扭头朝一旁的小弟抬了抬下巴,那人就把谢景天拉过来拽上了另一辆车。

“三哥?”炮头忙跟过来,猛一下看到车里坐着的人不禁愣了一下。

女人?

居然是个女人?

外头都传说苏孝全不喜欢女人,但他竟然随身带了个女人,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

“你不用去。”苏孝全用一只手挡着门,炮头没能看清楚那女人的长相,但还是在惊鸿一瞥间发现了女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对了,是眼睛。

紫色的眼睛?

“谢成祖的人肯定会找你,你知道怎么做。”苏孝全从车里拿了个纸袋出来递给了炮头。

“放心,我懂规矩。”炮头拿了纸包退了两步,车上的女人一半的身子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她穿着简单的风衣外套和裙子,膝盖很漂亮,腿很长。

苏孝全没能让他再多看两眼就上了车,车门无情地在他面前合拢了。

“三哥,现在去哪儿?”开车的人扭头看了看后座上的人,苏孝全看了看身旁的人,朝开车的人说了句,“去码头仓库。”

周雅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把脸转向了窗外。

“去码头。”苏孝全又说了一次,声音不高,但很坚定。

他知道周雅瞳并不愿意听到这个地址,尽管她八年前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仓库码头,但那不一样,那时候她在求生,现在却是求死。

其实苏孝全对生死也看得很淡,他没有亲人,甚至连爱人都没有,所以生和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周雅瞳的归来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活着的,因为真正死了的那个人,是赵允轩。

苏孝全低头摆弄手里的打火机,他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朋友。而那个曾经的唯一的朋友,他却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和允轩的无能为力比起来,他简直是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是个杀人犯。

苏孝全“啪”的一声合上了打火机,像是憋了很久的气那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全哥……”

“我知道你不需要帮忙,”不等周雅瞳说下去,苏孝全已经说,“但我这次不想走。”

他不想像上次一样,袖手旁观。

周雅瞳看了看苏孝全,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八年前那通被挂断的电话的意义,那是苏孝全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现在想要缝上它,即使缝得不好,愈合不了,他也想缝上它。

她没那么残忍,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毕竟他曾是允轩最好的朋友。

车子停在仓库门口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车上下来的人站了一排,谢景天几乎是被推着滚下车的,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你们在这儿等着就好。”苏孝全回头看了看跟来的人,仓库里已经有人做好了准备。

谢景天被推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汽油味,常年作恶多端的敏感神经告诉他情况不妙,但他刚想直起身来呼救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没等他翻过身来,已经有人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眼睛上蒙的布也被扯掉了。

四周一片炫白让他有点睁不开眼,晃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影,从十几个叠到七八个再叠到只有四五个人,最后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谢景天虽然可能不记得八年前的事了,但他对苏孝全有印象,毕竟这个人是刚把他从绑架地点放出来的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

“你不记得了。”周雅瞳看着眼前一脸恐惧多哆哆嗦嗦的男人,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朝自己这里投来。

谢景天愣了愣,扭头的时候看到了蹲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会对这个女人有兴趣的,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眼睛还是紫色的,但是……但是……

“你真的不记得了。”女人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股诡异的寒气,让谢景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如果不是嘴上贴了一胶布,他一定会喊出来的,这气氛太诡异了。

“八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仓库里,你抓了一个小警察,把他钉在一个十字架上,然后用枪打穿了他的心口。”周雅瞳慢慢地陈述着,仿佛是在勾起谢景天的回忆。但谢景天显然不太愿意去回忆,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恐惧在急速缩小。

“想起来了吗?”周雅瞳干脆蹲下来和他对视,“开枪之前你还做了很多事,你带来了他的未婚妻,并且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的未婚妻……”

谢景天猛地往后退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撞在地上的,摔了个屁股朝天。

“想起来了?我是谁。”周雅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景天,谢景天像条虫一样向后蠕动了两下,被身后的人一脚踢得坐了起来。

“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谢景天扑通朝前跪了下来,头在地上一下下磕着。

即使不愿意回忆过去,他也没有办法否认发生过的事,更何况事主还在这里,显然不是来叙旧的。

但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游戏,过去了掩埋了就烟消云散了。所以,他真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人带到这个熟悉的仓库里,面对熟悉的场景。

“当年我也这么求过你。”周雅瞳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苏孝全点了点头,身后人打开了一旁的桶,桶内的液体散发着强烈而刺鼻的味道,他们把桶里的液体倒到了地上,然后浇到了谢景天的身上。

谢景天吓得腿都在打战,不知道是被淋的还是吓的,腿下湿了一片。

“但是没有用……你强暴了我,杀死了允轩,而且在那之后,你还放了一把火,只可惜你没有烧死我。”周雅瞳蹲下来看着谢景天,“如果那时候我就死了,该多好呢。”

谢景天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

即使是天仙,他现在也没心情欣赏了。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周雅瞳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那八九里面的一件。”

苏孝全低头摸出一支烟,扭头要拨弄打火机的时候,谢景天叫了起来。

“害怕吗?”周雅瞳看了看苏孝全手里的打火机,又看着谢景天,眼神一瞬间冷得像冰柱,“可是没用的,你不会知道我当年有多害怕,你不会知道的。”

她向后退了两步,苏孝全没有点燃烟,只是朝一旁站着的几个人都点了点头,那人朝一旁的一堆棉花上丢了个什么东西,火焰噌地一下就蹿起。

谢景天吓得哇哇大叫起来,但火势蔓延得很迅速。

苏孝全低头点燃了香烟,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带着人也退到了仓库之外,站到了周雅瞳的身边。

从这里还是能看到火场的景象的,就像那时候她被困在仓库里,四周都是火,烧得好像一座火焰山,而她遍体鳞伤,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停地喊。

只可惜,没有用。

“没有用的。”她轻声地说,仿佛是对着跪在里面拼命地想往外爬的谢景天说的,但声音那么轻,他分明听不到。

苏孝全把手里的打火机朝她递了过去,周雅瞳低了低头,火烧得很快,但离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静静地看着火光里的人影,好像那时候的自己。

“没用的。”周雅瞳擦亮了打火机,轻轻抬手抛了出去。

漂亮的银色外壳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最终在一片爆炸式火焰中消失。

一瞬间火烧红了半边的天。

他们都没有动,就这样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像要等它把天都烧亮了。

“那天我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火。

苏孝全看着那漫天的火,突然沉默了。

那一天的情景仿佛是定格了,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连细节都不会放过。

“走吧。”周雅瞳突然转过身,朝着停车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

苏孝全却没有立刻转身,仍然盯着那熊熊的火光,好像生怕一转身这场火就会灭了。但大火并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干燥的空气火上浇油一般,使得火势更加猛烈了。

“回去了。”苏孝全走到车边,看着周雅瞳坐进车里。他正要弯腰的时候一旁的小弟不放心地问了句:“三哥,不收拾一下吗?”

“收拾什么?”苏孝全问完就看到了角落的监控录像,不禁勾了勾嘴角说,“不用。”

“可是谢成祖会报警的吧,”那小弟朝身边人看了一眼,犹豫了半天还是说,“这么多痕迹一查就能查到……”

“没事。”苏孝全冷冷地笑了一下,躬身坐进车里说了句,“我还怕他不报警呢。”

郑凯文站在包厢外的走廊上低头点燃一支烟。

包厢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几瓶酒下去就好像能炸开一个原子弹,每个人举着杯子都拿不稳,却还能豪言壮语地说一些自己醒了都不记得的话。

郑凯文低了低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但还是不太适应。

“早知道就不拖你来了,你弟弟都比你能撑场面。”温敬贤从包厢里跟了出来,关严了门把声音隔绝在了门内。今天虽然是他做东,但郑凯文也来了。无非是生意场面上的应酬,多一些人脉,总是有利无害的。

“凯奇的酒量还没我好呢。”郑凯文在一旁的烟缸里磕了磕烟灰。

“其实我今天本来想把谢成祖也叫来的……”听见温敬贤说了这句,郑凯文拿烟的手微微一顿,温敬贤并没有察觉,只自顾自地说,“听说他在马来那边做得很大,手里又有大把闲钱,能诳过来投资是最好了,不过他儿子刚出了事……”

“你说谢景天?”郑凯文猛地一抬头,吓了温敬贤一跳。

“啊,你认识?”

谢成祖在寰宇投资的事做得很隐秘,除了寰宇内部的亲信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对于温敬贤这么惊讶郑凯文并不奇怪,他现在关心的也并不是温敬贤知不知道他跟谢成祖的事。

“谢景天不是被送出国了?”

“本来是说要送,但听说前几天被绑架了,谢成祖一直瞒着不透风,不过……”温敬贤说着左右看了看,特别小声地说了句,“真的出事了。”

“死了?”郑凯文手一抖,烟在烟缸里断成了两截。

“嗯,听说是火灾,在码头仓库里被烧死的。”温敬贤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谢成祖不是什么好人,仇家那么多,最后落到自己儿子头上,他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估计……”

温敬贤说着话转过脸来,就看到郑凯文还保持着刚才掐烟的动作一动不动,好像石化了。

“凯文……”温敬贤刚要抬手推他一把,包间的门忽然就开了,里面喝高了的那位正挥着酒杯朝两个人喊“进来进来”。

“走,进去吧。”郑凯文低头把烟往烟缸里拨了拨,转身搭了温敬贤的肩膀一把就朝屋子里走去。

南区警署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

龙马建设的码头仓库失火,烧掉了上千万的货不说,还把谢成祖的儿子活活烧死在里面了。

龙马建设的龙晋言不好对付,谢景天的老爹谢成祖更不是简单角色,马来西亚独当一面的人物,唯一的独生子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烧成一堆焦炭,这件事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警署从上到下早就乱成一锅粥,孙亦扬已经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尸检结果确认是谢景天的当晚他就被召去开会,通宵开会。从上到下都认为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仓库失火案,而事实上调查也显示是有人故意纵火,痕迹都做得很明显,连一点要抹掉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挑衅,就是寻仇。

孙亦扬觉得头很疼,正低头揉额角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孙老板,快过来看。”

他听出是陈杰的声音,陈杰正在看监控录像,虽然录像被人动过手脚,但并没有完全抹掉,他们极力复原了一部分,现在陈杰正在看。

“看这儿。”陈杰指着屏幕,几个同事也都凑了过来,看见录像带快倒了几秒,定格在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的车尾上。

“苏孝全的车……”孙亦扬挑了挑眉,这预感很不好。

苏孝全是谁他太清楚了,虽然不是正主但也是头面人物,孟军山以前的心腹,孟江洋现在的得力干将,说实力不输一个警督,更何况……

孙亦扬还没来得及从这边的线索里回过神来,就听见去检验科的同事声音传了过来。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那人拿着资料刚进门,就被孙亦扬夺了过去,迫不及待地问了句,“是苏孝全吗?”

“不是……”进门的人被问得一愣,半天才说,“是个女的。”

“周雅瞳。”孙亦扬看到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愣,那反应好像见了鬼上身一样惊骇,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周雅瞳。

竟然是周雅瞳。

苏孝全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孟江洋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少你找我……”苏孝全话还没说完,孟江洋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脚下不停地说了句:“仓库开会,你跟我去。”

苏孝全怔了怔,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但听说“仓库开会”四个字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仓库开会的意思无非是“程、龙、孟、乔、杨”五家要议事,这五个在港城举足轻重的家族也不是没事就会聚到一起,如果不是关于“锦城”的话,那就一定是……

苏孝全顿了顿,回过神的时候孟江洋已经走到电梯口了,正回头看着他。

“三少……”

“什么都别问。”孟江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低头走进了电梯。

电梯外本来还有两个保镖要跟着,但没等他们进去孟江洋就按了电梯按钮,说了句:“你们不用跟来,苏三一个人陪我就够了。”

那两个保镖站在电梯门口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看着电梯门合拢了才转身离开。

“三少……”孟江洋靠着电梯轿厢没说话,苏孝全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压抑,简直要透不过气来,他有点怀疑空调是不是开足了,“我……”

“谢成祖的儿子被烧死在龙马建设的仓库里,你知道吧?”孟江洋转头看了看苏孝全,苏孝全低了低头没说话,孟江洋又继续说,“谢成祖在马来西亚是什么人物,你应该也知道吧?”

苏孝全暗暗捏了捏手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了句:“三少,这件事……”

“你忘性不小啊。”孟江洋转过脸去看着电梯门,声音冷冷的,“我上次说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三少……对不起。”苏孝全伸手在太阳穴上推了推,“但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打算……”

“你连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事能是你自己的。”孟江洋打断了他。苏孝全转过脸的时候正对上孟江洋冰冷的目光,苏孝全愣了愣,虽然他知道现在的孟江洋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像这样直面他的目光时,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哆嗦。

电梯门在这时候叮一声开了,孟江洋没再多问快步走出了电梯。

好几辆车已经在地下车库等着了,孟江洋上车的时候后面的人也都站着,等上了车就一路跟上。司机已经知道目的地,开得熟门熟路,到仓库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其他的固定车位上已经停满了车。

“你在这里等我。”孟江洋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在仓库门口抽烟的龙晋言,抬手关上了车门。

“三少……”苏孝全皱了皱眉头。龙晋言显然是看到了他们,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我再没用,总是比你有用一点。”

“可是……”

“你连我说的话都记不住,”孟江洋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指望你能干什么?”

苏孝全愣了愣,很快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仓库里早就站满了人,昏黄的灯光下摆着一张绿色的台球桌,据说那是程老先生赢人生第一桶金的福桌,所以就一直摆在这里开会用。程、龙、孟、乔、杨五家,程家无疑排首位,所以程嘉鹏坐在上首的位子上,虽然年纪大不了孟江洋几岁,但气势上却仍然是五族之长的派头。

“不好意思来晚了。”孟江洋坐下的时候,龙晋言已经坐好了,手里摆弄着一副扑克牌,眼神幽幽地看着孟江洋,“好大的架子,我还以为现在‘锦城’不姓程改姓孟了。”

“你闭嘴。”一旁坐着的杨世芳横了龙晋言一眼,转向孟江洋说,“你的架子倒是比你叔叔还大啊。”

“我怎么敢,这里是我最小,怎么说都是该我等几位,今天是……”

孟江洋没说完,杨世芳已经笑了:“你最小?哪儿最小?我看你胆儿可不小呢。”

程嘉鹏已经坐了有一会儿,腹稿也打了几遍,但这时候还是看向乔伟业,毕竟五家里最年长的也就剩下乔伟业了。但乔伟业这个老狐狸却只是低着头喝茶,一脸不问世事的从容之色。

“大家都不是闲人,客套话不用说了……”程嘉鹏双手在桌上轻轻撑了撑,扭头看向孟江洋说了句,“谢成祖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祸是我的人闯的,烂摊子我自然会收拾干净。”孟江洋扫了一眼桌边的人,他知道谢成祖在马来西亚的分量,得罪了谢成祖等于断了一条财路,自然谁都不高兴。

“如果这条路不通,我会给开一条新路,总之,不会断了各位的财路。”

“好大的口气。”龙晋言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门外,“可人家谢成祖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是人家唯一的宝贝儿子没了,你打算怎么收拾?你有本事赔个儿子给他,还是说……”

孟江洋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尖锐的冰刀切断了龙晋言的声音:“这就不劳龙少爷费心了。”

“不用我操心?”龙晋言笑了一下,手里的扑克牌散落了一桌,“火都烧到我自己家门口了你说不用我操心!这烧的是谁的货,谁的仓库?!我不知道龙马建设也姓孟呢……”

“钱不是问题,多少我都给得起。”孟江洋抬起眼,平日里温顺柔和的目光里竟然透出刀刃般的锋利光芒,“但是我的人,谁都不准碰。”

苏孝全回到公寓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周雅瞳正坐在窗台上看外面的天,听见门锁声忙从窗台上走了下来。

苏孝全看起来很累,但手里还是提着打包的饭盒,进门看到屋子角落里的一堆东西时也是愣了一下。

“回来了?”周雅瞳也看到了那堆东西,“我去孤儿院了,这些东西想先放在你这儿,要是还有机

会……我再来拿。”

“放着吧。”苏孝全把手里的食品袋放到了茶几上,拉了一旁的凳子过来坐下,打开了一个个食品袋,拿出里面的餐盒,“你去过孤儿院了?”

“下午去的。”周雅瞳也坐了过来,帮着把袋子里的餐盒拿到桌上,“你那边没事了?”

下午苏孝全接到电话出去的时候她也在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从苏孝全的神色和语气来看,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也许……就是那件事。

“嗯。”苏孝全放下手里的餐盒,起身往厨房冰箱走了过去,“你喝什么?”

虽然孟江洋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但他还是察觉了。尤其是龙晋言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狐狸眼中的猎物。

但孟江洋却没什么反常,径直走出来上了车,等苏孝全也上了车才问了句:“你认识赵允轩多久了?”

苏孝全先是一愣,回了回神才说:“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那么久了。”孟江洋靠着椅背闭了眼,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过了片刻却突然又说,“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苏孝全低了低头没说话,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事,但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从那时候起他就有了“朋友”这个概念,甚至后来像“家人”。

“他是……我的朋友。”苏孝全低声地说。孟江洋微微睁开眼,看着前方后视镜里的自己,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极少在苏孝全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对于苏孝全来说,所谓“朋友”应当是可以等同于“家人”的概念,因为他没有家人,也从来没有过一个“家”。

“做事要做得干净些,别老是让我给你擦屁股。”孟江洋皱了皱眉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苏孝全微微一怔,孟江洋话里的意思他用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有点惊讶有点不安,忍不住喊了一声:“三少……”

“我也没有朋友,”孟江洋靠着椅背微微皱着眉头,“所以不想连你都没了,你能明白?”

苏孝全低低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好半天没有再说出话来。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预料之中的一切答案都没有对上,孟江洋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放弃他,到了这个时候那个人还能站在自己背后说这样的话,让苏孝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

“觉得内疚,”孟江洋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低声说了句,“就用剩下的几十年慢慢还。”

“嗯。”苏孝全看着窗外,霓虹初上的城市有一种别样的冷漠。

很长一段时间他讨厌这种暮色,街上都是匆匆忙忙赶回家的人,而他却连应该去哪里都不知道,他没有家,甚至不曾有过一个家。

但他,却有“家人”。

苏孝全盯着冰箱出了几分钟的神,最后拿了两罐果汁出来。

“不喝酒吗?”周雅瞳看到果汁的时候有点意外,但苏孝全已经打开了瓶盖,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头,“一会儿还有事。”

周雅瞳没再说话了,看着手里的那罐雪梨汁出神了好久。

“全哥。”

“嗯?”

“我走了以后,你能替我照顾孤儿院吗?”

苏孝全抬头看向周雅瞳,她脸上有着一个普通二十七岁女子不应有的冷静和淡漠,这让苏孝全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垂下目光不再去看她的脸。

“那也是我的家,我会好好看着的。”

周雅瞳忽然笑了:“是啊,那也是你的家呢。”

桌子上的菜都快凉了,周雅瞳打开饮料喝了一口,低头看到碗里多了一块烧鹅。

“允轩以前总是说,我们以后要住在一起,买楼上楼下的房子,你和七七住楼上,我和他住楼下。”周雅瞳看着碗里的烧鹅,拿起筷子却没有夹,“他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邻居,生一个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然后再看着他们长大,变成很大的一家子……”

“他喜欢说胡话。”苏孝全打断了周雅瞳的话,那些话像一根根钉子扎在他心上,滋味并不好受。

“但我是相信的。”周雅瞳喃喃地说着,“至少那时候他说的这些话,我都相信有一天真的会实现,一直到……”

——一直到,七七死去,允轩也离开了。

周雅瞳没再说下去,苏孝全也没有出声。

门铃在这时候响了,“叮咚叮咚”的两声,然后是漫长的寂静。

“会的。”苏孝全放下筷子的时候忽然说,“会在一起的,你跟允轩,我和七七,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周雅瞳抬起目光,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苏孝全已经起身去开门了:“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一队人,看到苏孝全开门门口的人愣了一下,随后亮出了证件:“我们是城南警署的,我们怀疑周雅瞳跟一桩故意纵火杀人案有关,想请她回去协助调查……”

周雅瞳已经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站在玄关门口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愣了一愣。

而被她看着的灰色夹克却并不显得吃惊,只是在周雅瞳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拨开人群从后排走了上来。

“好久不见。”穿灰色夹克的青年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向苏孝全亮了证件说,“城南重案组高级警司孙亦扬……”

“孙警官。”周雅瞳也走了上来,灯光下她那令人熟悉又陌生的紫灰色眼瞳发出清冷清冷的光,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看向了孙亦扬,“真是好久不见。”

孙亦扬刚进警校的时候成绩并不理想,体能更是一塌糊涂,好几次课上跑圈的时候他都被留下来,大晚上还被罚围着操场跑五公里。

那时候其他同学总是对他敬而远之,连组队都不愿意和他一组,他就只能和赵允轩分一组。赵允轩比其他同学都大一些,体能上也相当出类拔萃,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把他跟赵允轩分在一组,后来才明白是父亲的意思,于是更觉得对不起赵允轩。

但赵允轩并不在乎,他说:“我只是想除暴安良而已,跟谁一起搭档都是除暴安良,有什么不一样?”

孙亦扬没见过那么坦荡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佩服这少年,忍不住伸出手朝他说:“我叫孙亦扬,我……会是你以后的搭档。”

赵允轩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握住了他的手说:“那你得加油,我可厉害呢。”

后来他们果然分到了一组,虽然赵允轩并不知道孙亦扬是借了父亲的关系被分到他那一组。他们一起巡逻,一起执勤,一起被分去办案,又一起查了那件事……

“孙老板。”敲桌子的声音把孙亦扬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抬起目光就看到询问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人,苏孝全的身边多了个穿浅色外套的男人。

“齐子方怎么来了?”孙亦扬站了起来,他认识穿浅色外套的男人,虽然年轻却是全香港为数不多的金牌大律师,齐子方。看他和苏孝全说话的架势,齐子方应该是冲着周雅瞳来的。

“去……”孙亦扬话还没说完,就见询问大厅的门被撞开了。谢成祖双目猩红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揪住苏孝全的衣裳就将他推到了墙上:“苏孝全你这个王八蛋,你敢动我儿子,你敢动我儿子!”

几名警员急忙上前拉开了两人,齐子方抬手挡在苏孝全面前,目光冷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谢成祖道:“谢先生,讲话要有证据,不然会变得很麻烦。”

“老子怕你吗!”谢成祖正吼着,隔壁询问室的门开了。周雅瞳被一个女警员领了出来,灯光下本就苍白的皮肤显得更加没有血色,看到谢成祖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好像一潭静了很久的水。

“你……你……”谢成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但还没等他扑上去,苏孝全已经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后墙根下:“谢成祖,我劝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不然不等你儿子沉冤昭雪,就得跟你碰头了。”

孙亦扬没让他们再有多说话的机会,朝那女� ��员点了点头就把周雅瞳带了出去。

“你等着!”谢成祖用力甩开手,朝着苏孝全冷哼了一声,“我一定会让你为你做过的事后悔……”

“那你就错了。”苏孝全毫不示弱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神情憔悴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八年前没把谢景天烧死在仓库里……”

不等谢成祖回过神来,苏孝全已经退到了齐子方身边,看着谢成祖说了句:“不过现在也已经不会再后悔了。”他最后再看了谢成祖一眼,在那人可怖的目光中,冷冷地转身走出了询问大厅。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周雅瞳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书。

小牢房还算干净,她有独立的单间,因为有苏孝全的关照,狱警对她很客气,查管的东西相对不那么严。

郑凯文看了一眼铁栅栏后的布置,和普通的小牢房不太一样,多了一张书桌和凳子,被褥也比普通的厚一些。周雅瞳正坐在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看书,有一种令他感到意外的清冷娴静。

“还真是哪里都能遇见你啊,郑先生。”坐在床上的人笑了笑,合起书放到一旁。

“为什么杀谢景天?”郑凯文却没有笑,望着她的时候,眼底笼罩着浓浓的雾气。

这和平时的郑凯文不一样,虽然周雅瞳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郑凯文,但她所见过的每一个郑凯文都是从容而冷静的,即使有时候近乎冷酷,也从不会使自己的情绪失控。

但他现在似乎是在生气,而这种生气和他平日里发脾气的感觉也并不一样。他是真的在生气,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笼罩着他,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不为什么……”

“因为杀了谢景天,谢成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而这件事一旦牵扯到警方,律政署就会彻查你的动机,”郑凯文没有给她找借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到时候他们就把八年前的案子翻出来……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那个赵允轩?”

“是。”周雅瞳脸上略带的震惊已经散去了,又恢复了如常的冷清和淡然,“就是为了他。”

“值得吗?”郑凯文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值得。”周雅瞳笑了笑,那笑容很平静,“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八年前我就会死了……”郑凯文微微一愣,月光下周雅瞳的眼神幽暗,匿在黑暗中,已经看不到眼瞳里那漂亮的紫灰色了。

“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了。”

而现在,这个理由也快要消失了。

郑凯文突然压低了眉头,不明的情绪像沸腾的水一样在胸口翻涌着。

他想起那一次看到周雅瞳时的情形,想起那时候周雅瞳对他说的话,想起她说过——我注定会成为一个死刑犯。

死刑犯。

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赵允轩。

“那如果我给你呢?”郑凯文望着她,眼底沉淀的雾气渐渐散去了,月光下能看到那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如果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郑凯文走近了一些,周雅瞳没说话,隔着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有诱惑力。

“你愿意跟我,试一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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