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只是看了一眼牢房里面，确定徐祥均呼吸尚存，就转身走了。
离开监牢之后，跟在身后的竹琪忽然问道：“你不叫醒他吗？”
“没必要，相见了还要自我介绍一番，麻烦。”
“可是万一徐祥均有什么话想跟你讲……”
“旁边有狱卒盯着，他不可能跟我讲什么事关重大的秘密。而若是营县其他人也知道的事情，我没必要跟徐祥均打听。”
这么说着，白尹拐了个弯，朝着营县的集市走去。
以他降临此世后各处游历的经验，只要是村之上的聚落，必然有商贩聚集之处，有固定的市场。而营县显然也不例外只是相较于潼都、洛都、阳昭城等地，这一个小县城的市场规模要小得多，而种类也很是贫乏，除了本地特产的海物以外，就只有柴米油盐布之类的必需品。
而且更令白尹略感奇怪的是，这市场里的人未免也太少了点。
忽然，白尹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问道：“今天这儿怎么如此冷清啊？”
“那当然，好多人都去请……呃，您是外地人吧？”脸色黝黑的小贩眼神却很是精明，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面前之人不是本地的，便硬生生刹住。
白尹又问道：“怎么，莫非还有什么事要瞒着外地人不成？”
“倒也谈不上瞒着谁，只不过有些事情是咱营县的麻烦，外地人，最好还是别掺和啦……”
小贩说完，白尹也没再追问，点了点头就转身往集市外面走。
跟在后面的三人中，这次发问的鱼贤：“先生，您怎么不砸一块碎银子过去，撬开他的嘴啊？”
“这里是市场，小贩和狱卒不一样，精明得多，使惯了抬价的手段，我没必要跟这种人磨时间。反正徐家就是本地的，有事我们问问他们去，不就得了？”
鱼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这就是所谓的看人下菜碟么……”
之后一路无言，而营县也不大，没用多久便走回到了徐家小院门口。可是这次，他们却发觉院门居然上了锁。
为示光明磊落无不可告人之私，徐家只要有人，就绝不会将大门锁上。而此刻门已锁，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徐家院子里现在没人。
徐家除了老两口和儿子，就只有一个跟随多年的老仆。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平时都不愿四处走动，可今天怎么一齐出门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甚至就连白尹都一时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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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县百姓的心目中，身负县令一职的赵季青无疑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但如今，这位县令大老爷却愈发觉得头痛了。
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真切切的疼痛感。就好像有一把锥子在自己的太阳穴里面不停地凿，让他连睡觉都不安稳。
当然，现在眼前这份陈情书，还有跪在衙门外的那一大群人，更让他没法睡觉。
陈情书是徐祥均的父亲，徐潺所写。对于这位曾在御史台任职的老清官，赵季青并不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前些年还因为被徐潺挑过错，在考核中被记了一笔，而难以升迁。
赵季青自认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即使徐潺的儿子如今带头贬斥盐政，他也没有给人家穿小鞋——将带头闹事的人关起来，这是任何一个县令都必须要做的本分之事。哪怕徐潺还是御史台的官员，他也不怕与其当面对质。
但现在就有点麻烦了。徐潺虽然已无官职，却多了一群民众相随。而曾在御史台任职的履历，又让他投鼠忌器，不敢直接下令将这个老人抓进牢里。
赵季青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陈情书，抬起头，又看到了衙门外那些密密麻麻的县民。
按理说，像这样未经官府允许就在衙门口聚众，已是罪过。可这些县民不仅没有闹事，反倒齐刷刷地跪着，前排之人还人手一炷香，摆明了请愿的架势——这就让赵季青格外为难了。
就在这时，从后面走出一个同样身穿官袍，衣服纹饰与顶戴却不一样的中年男子。此人名为张景江，乃是营县一地之盐督，可与县令平起平坐。
而实际上，因为朝廷对盐政的重视，盐督尽管是新设的官职，可在上面说起话来往往比一地长官更有份量。因此，虽然赵季青对这位赵盐督的到来很是不满，却也从不敢表露半分。
张景江瞥了一眼跪在衙门外的人群，轻蔑地笑了一声，问道：“赵县令，这些刁民聚于此处，究竟有何图谋？”
你家刁民是跪着给人上香的？赵季青心中暗骂，嘴上却很客气：“张盐督的消息，想必不会比我迟钝。这些人为何聚集，盐督应当是清楚的。”
张景江冷笑道：“用不着有多灵通的消息。刁民徐祥均之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我就想问问县令，此事打算如何处置？”
赵季青犹豫片刻，答道：“放着不管，也就过去了。”
“任由刁民哄聚衙门，县令的脸面何存？更何况，这些刁民所支持的，正是盐政所严厉打击的。县令若是不严厉处置，是将盐政置于何处？上面若是怪罪下来，我可没法为县令说话呀……”
张景江阴恻恻地说着，而言语之内容更是毫不客气。话音未落，赵季青的脸色已然黑了。
想发火却又无法发火，这种憋屈感让赵季青咬紧了牙关，太阳穴里面也疼得愈发厉害。关键是他很清楚，张景江的威胁并不虚，而是随时都可以参上一本，让自己吃上一记大亏的。
“那么，张盐督有何可教我？”
“打！”张景江忽然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再敢妄议盐政者，就狠狠地打！这些哄聚衙门的刁民，更是该好好打一顿，如此才能彰显君上之威严！”
赵季青更觉头疼得不行了。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下令让衙役打人，以后闹出了什么事，都唯有自己这个县令担着。而要是自己不下令，面前的这个盐督往上参起本来可绝不会有半点客气……
等张景江悠然转身走远，赵季青低声骂道：“他娘的，谁说县令是大老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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