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如今的市场价，一两黄金约莫等于三十两白银。白尹和竹琪逃离潼宫的时候带了四十两黄金，换算一下，足足有一千多两白银——朝堂上各位尚书十年的俸禄，也不过如此。若是在城里买个小点的住处、省着点花，甚至足以两人用几十年，养老本可能都够了。
可是这显然没法让白尹满意，那么，他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直到两天之后，竹琪才意识到白尹的目标……
上午，白尹换了一身衣服，带着竹琪出潼都，顺着东城门走了几里地。在一座小镇子里，他们等到了一支商队。
商队的领头人并不陌生，正是刘得裕公公。
小镇子里没什么合适的待客之所，刘公公随意找了个小店，请两位来客坐下，顺带要了点酒肉。
“川先生，有什么事吗？”纠结了半天，刘得裕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抛出疑问，毕竟他和这位深不可测的少年并没有多熟，没多少迂回空间，况且他的疑惑确实颇有些急切。
出乎意料的是，白尹突然红了眼眶，冲着西边潼都方向拱了拱手：“刘公公或许还不知道……陛下，驾崩了。”
“什么！”刘得裕惊得站了起来，甚至带倒了屁股下面的凳子。
“有刺客动手，谋害了陛下。潼都城内早已因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果镇西大将军和陛下的兄长都来了。”
“没陛下许可，赵立飞怎么能擅自……”刘得裕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另有重点，“等一下，陛下的那位兄长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满朝文武都承认了那位的身份，现在看来，四年前的那次只是假死而已。所以再过两天，就是新的登基大典了。”白尹意味深长地说道。
话音一落，小店里只剩寂静。其他的顾客早已被刘得裕赶走，而刘公公的手下也都在店外等着，店里的老板和伙计明白今天遇上了大人物，上了酒和菜之后也躲在后厨不敢出来。于是此刻，店里就只剩下了沉默中的白尹、竹琪、刘得裕三人。
沉默半晌，刘得裕忽然说道：“川先生是不是知晓什么内幕？不，您这么聪明，一定能看穿内幕！陛下遇刺，赵立飞带着那位殿下突然冒出来，这里面绝对有阴谋！”
白尹端起那略显简陋的土陶酒杯，却并没有喝，而是在手里缓缓转着。
就这样端详着手中的酒杯，他面色淡然道：“不管有什么内幕，大势已成，多说无益。难不成你还想跳出来，跟满朝文武对骂？”
“这……”
“所以奉劝刘公公，最好不要称呼那位为‘殿下’，而应该说‘陛下’才对。之前的那一位陛下，已经入土了。”
白尹说的很是轻巧，刘得裕却只觉得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肩上，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他咬着牙，直到腮帮子都酸了，才终于憋出了一整句话：
“是那位陛下派您来找我的？”
白尹微微点头：“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一支商队，但我没告诉他们如何能找到你。所以刘公公，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随我回潼都，把最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诚实禀告于陛下，再将手里的粮食和钱财都交上去，祈求陛下仁厚，能继续用你。第二，就是现在杀了我，带着车队赶紧走，往东原路返回，能带走多少东西就带走多少东西，千万别耽搁。”
“杀了我”三字一出，刘得裕的一张脸顿时颤抖起来。他注视着俊秀的少年，却没从那清澈的目光中寻到半点的退缩或恐惧，只有满满的诚恳与自信。
刘得裕苦笑了一下，道：“商队里，我手下的这些人说是听我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听从潼宫里的号令。我要是跟朝廷对着干，怕是他们第一个要宰的就是我！川先生，您都给我指明了路子，我哪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呐？”
“那就好，”白尹微笑颔首，“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川先生何不留顿饭……”
“不了，真的有事要忙。”
白尹坚决告辞，拉着竹琪不急不慢地走了。刘得裕却坐在那凳子上，半晌一言不发。
这位已然手握不少资本的宦官犹豫了好一会，确定白尹彻底走远了之后，终于唤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一个小宦官，下令：“去，快去潼都里打探消息，问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别让人注意到你。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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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走出了那镇子，竹琪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忙啊？”
“找你师傅。”
“我师傅……你是要去宫里？”
“嗯，不过最好是你先写一封飞青信，把你师傅约出来。”
“你找他要谈什么啊？”刚问出口，少女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补充道，“该不会是谈这个刘公公的商队吧？”
“当然。”
白尹稍稍扭头，瞥了一眼身旁跟随着的少女。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
竹琪忽然低下脸，嘟囔着：“干什么啊，搞得神神叨叨的……”
“我可没故作神秘。不管是跟刘得裕谈还是跟你师傅谈，我都不打算避着你。可你要是理解不了我的用意，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的意思是我愚笨吗？”
“难道不是么？”
“喂！”
少女忍不住抬头瞪向他，于是那娇俏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泛起的红霞也暴露在了白尹的视线之中。
白尹脚步未停，手上却有了奇怪的动作——他在少女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刹那间，竹琪往旁边跳了一大步：“你在干嘛！”
白尹无比淡定自然地说：“没干什么，只是看你有点可爱，调戏一下。”
竹琪敢指天发誓，这是她头一次见人把‘调戏’这种词说得如此自然，如此正大光明，仿佛一点羞耻感都没有。还有‘可爱’这种词……哪有这样说话的？
少女气鼓鼓地骂道：“登徒子！”
“呵，抱歉。”
如此道歉显然毫无诚意，可是竹琪看着他那带笑的脸庞，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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