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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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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已经两天了,王小羊都坐在爷爷坟前,望着远处阴霾的天空,呆呆地出神。在日本人血洗王家庄之前,他对这些强盗的杀人行径也算是有所了解,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的残忍,如此的凶暴,想到自己要改造田中四郎弃恶从善的行为,他不得不深深地怀疑,这些来自那几个东方小岛上的东西到底算不算是真的人?王小羊对那种还不曾放弃的有关人性善恶的信条又一次产生了深刻的危机。也许连洞察世事的爷爷也无法完全想到,战争会把人的魔性兽性演变至如此令人恐怖的程度,那么,面对这个已经变得人鬼不分的罪恶世界,他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拯救办法呢?在爷爷坟前坐到第三天的时候,王小羊终于站了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不说那个越来越紧迫的任务,就算仅仅为了给爷爷和潘秀兰他们报仇,他也要赶紧行动起来,提一颗鬼子的人头回来。消灭他们,王小羊攥着拳头对自己说,既然那些人已经变成了魔鬼和野兽,唯一的办法便是打败他们,让这场罪恶的战争早一天结束。爷爷,王小羊把最后两捧土堆到爷爷的坟上,用清晰无比的语气对爷爷也是对自己说,我不会让魔兽在我们这里继续作恶的。王小羊转过身子,迈着大步朝村子里走去。

进到村里后,王小羊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潘秀兰家门口,按说回家去的路上,他是不必非要经过潘家门口不可的,但就像每日都到爷爷坟上去一样,他也总是要来潘秀兰家门口站上一站,尽管他并不能见到潘秀兰本人。自从被鬼子们凌辱以后,潘秀兰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虽然这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女青年脑子里并没有多少封建意识,但还是不能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无法再坦然出现在乡亲们面前。王小羊每次来到潘秀兰家门口,心里都如刀割般的疼痛,情绪里不光有对鬼子们的憎恨,还有对自己的深刻责备,好像他自己也参与了对潘秀兰的迫害似的。王小羊在潘家门口停住脚,把头顶在门边墙上,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潘秀兰,是我害了你……。这一刻,他竟产生了在以后的岁月里娶潘秀兰为妻的念头,是呀,潘秀兰的未婚夫被敌人折磨死了,如果她不能嫁给别人,那么就让他来做她的丈夫吧,虽然这样做会对不住林美娜,还有,他也说不上像喜欢林美娜那样喜欢潘秀兰,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也许他和潘秀兰真的走不到一起去,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除了自己站出来,把潘秀兰从深切的痛苦里拯救出来以外,不可能再找到另外更好的办法了。但王小羊同时又知道,他并不能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潘秀兰,不要说他不能见到她的面,就是真能见到她,他也未必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自己只是这样想一下,就又一次侮辱了潘秀兰一般,是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对不住那个坚强而又可怜的女人了。潘秀兰,王小羊把攥紧的拳头一下下击打在墙壁上,我一定要给你报仇,让鬼子的血来洗刷你的耻辱。他的拳头上都流出了血,但他却觉不到多么疼痛。

离开潘秀兰家门口,王小羊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朝李青石家走去。这些日子里,王小羊很少回自己的家去,这当然不是说那个家已经不再需要他,不,虽然爷爷已经离去,但他的哥哥王大牛还在,而且在那场可怕的劫难里,王大牛不仅失去了一只耳朵,而且精神也受到了很大刺激,一直处在迷离恍惚的状态中,每天都捂着自己的头颅叫喊“我要耳朵”,似乎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停止叫喊,只有当王小羊把一支包着树叶的“烟卷”塞到他嘴里时,王大牛的叫喊声才会放得低些。村里的人都说,本来精神就不太健全的王大牛已经变成了废人。王小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便腾不出工夫来管他的事。早在两天前,王小羊就打定主意,接下来他需要赶快去做的事情便是去找李青石,让他帮助自己加入红枪会,袁庆斌的共产党队伍不知转移到什么地方打游击去了,他无法找到他们,任晓轩的国民党部队也指望不上,要想阻止日本人实施细菌战的罪恶计划,完成邱浩天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同时给死去的爷爷和受辱的潘秀兰报仇,他唯一依靠的力量便是李青石的红枪会。

王小羊听爷爷说过,鲁西一带的红枪会应该与义和拳有点关系,后来不断发展壮大,不仅蔓延至整个山东辖区,连同周边的河北、河南、安微、江苏、山西、陕西等地,也有它的同类机构,尤其是日本侵略者来了以后,国民党的政府机关分崩离析,乡村政权形成了真空,红枪会便乘势而起,很快便成长为遍布华北大地各乡村的一支重要力量。爷爷一向反感这个组织,尤其看不惯他们那些装神弄鬼的做法,所以在他的极力干预下,王家庄一直没有正式的红枪会机构,一些人比如李青石才会跑到外村去参加。王小羊也不喜欢红枪会里的人,特别是看到他们只是为有钱有势的富贵户看家护院,却不管贫困人的疾苦,他才在很大程度上对他们丧失了信心。如果往前倒退一些日子,王小羊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上赶着去参加这个他极其厌恶的组织。唉,没有别的办法,既然他暂时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力量,那就只能打一下红枪会的主意,利用它的实力和影响,来阻止日本人实施细菌战的罪恶阴谋。

李青石没有想到王小羊会向他提出参加红枪会的要求。自从回到村里来以后,王小羊不仅没有到他家来过,似乎还刻意保持着与他之间的距离,当初李青石把一口袋粮食送到他家,却被他爷爷赶了出来,这倒也没什么,毕竟王小羊在这件事上没有表示什么,但不久后,袁庆斌带领队伍到村子里来打土豪,分粮食,王小羊却非常积极地配合他们,并在李青石出事后,冒充他的同道去王好铭家谎送情报,搞得李青石在红枪会里有些狼狈,差点失去了会长武殿魁的信任。李青石自然不想帮他做什么引荐人,也根本不相信他加入红枪会的诚意,怕再次为什么惹上什么麻烦。但在王小羊的一再纠缠下,他只好到红枪会的所在地武家寨去做请示,得到的答复却让他有些意外,红枪会的军师高法师让他带信给王小羊,加入红枪会可以,但要有所表现。王小羊以为他所说的“表现”是指会费,因为他知道,凡是参加红枪会者要缴纳一吊铜钱,没有钱交粮食也行。他刚想答应下来,李青石却摇摇头说,这里的“表现”不是指铜钱或粮食,而是“要有胆量”,并且“要证明一下”。见他还不太明白,李青石索性挑明了说,就是让你当着我们的面去杀一个人。

王小羊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杀、杀什么人?

李青石转了转眼珠,抬手在他胸脯上拍了一下说,当然是日本人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王小羊顺着他的话说,杀日本人有什么问题?但他说完了这句话,又不禁咽了口唾沫,好像还有什么不便说出的话留在嗓子眼里。真的没有问题吗?他在心里问自己说。他当然不怕杀日本人,况且他已经杀过不止一个日本人了,还有他在爷爷的坟墓前和潘秀兰的家门外也表示过杀日本人的决心了,但现在真的让他去杀日本人了,他却觉得手指头发起颤来。

你害怕了?李青石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嘴角浮动着含义莫名的笑,如果他觉得手软,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如果你到了日本人面前再退缩,不但我会对你失望,兄弟们会笑话你,武会长更会瞧不起你,你可就没有加入红枪会的机会了。

谁说我退缩了?王小羊硬起头皮说,并鼓了鼓有些塌瘪的胸脯,你说吧,到哪里去杀日本鬼子?

你再想一想,李青石又追问他说,你到底敢把刀子插到敌人的胸膛里去吗?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了。

敢。王小羊咬紧了牙说,他知道除了回答这个该死的“敢”字外,他不可能再找到另外一个字。我敢。为了使他不至于对自己的态度产生怀疑,他又增加了一个“我”字,以示自己不再回头的决心。

那好吧,李青石微笑了一下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只好带你去现场了。说罢,他便背起枪支,领着他朝村外走去。

王小羊跟着李青石来到了红枪会的总部武家寨。在方圆约十里的地界内,武家寨的红枪会算得上一个最大的民团组织,它的头目也就是会长武殿魁也便格外有名,虽然各村的红枪会没有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但这一带的红枪会却乐于听从武家寨的号令,一旦有情况发生,只要武殿魁把令旗一举,四外八乡里的人就会聚拢到他的麾下,所以在这一代,红枪会真正成为了继日本侵略者、八路军、国民党之外的另一支重要力量,王小羊加入到武家寨的红枪会中来,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占有了先机。但来到武家寨后,李青石并没有领他去见会长武殿魁,而是径直把他带到了一个场院里。王小羊知道,这个场院是用于会员们健身习武的场所,但现在那些会员却站在场院四周,大多手握扎枪,一部分手持砍刀,另有少数几个则像李青石那样肩背长枪,一个个显出严阵以待的样子。望着他们脸上颇有杀意的表情,王小羊禁不住在心里说,他们就这样迎接一个新会员的到来吗?但很快他就看出来,会员们之所以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其实不是冲着他这个新来者,而是针对一个捆绑在树干上的人。望着那个快要与树身融为了一体的汉子,王小龙愣了愣,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李青石带到他所说的“现场”来了,也就是说,红枪会考验他胆子大不大的仪式已经开始启动了,或者说他王小羊通过杀死一个鬼子以表明自己的胆量足够大的行动已经是在进行当中了,换句更明确的说法,王小羊今天要杀掉的目标便是那个被捆绑在树干上的汉子。王小羊瞪大眼,目不转睛地朝那个汉子看。

这是一个黑脸膛的汉子,头上没有一根毛发,脸腮和下巴上却布满了茂密的胡须,他的整张脸已经被打坏了,鲜艳的血迹和肿胀的皮肉使他的五官都改变了形状,但他的眼睛里却有两道强光射出来,不住地朝他身边的人扫视。他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一根布带却勒在嘴上,尽管他把头不甘地摇来摇去,却只有呜噜呜噜的响声发出来,形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看到李青石带着王小羊来到了面前,他愈发焦躁,不仅只是摇摆头颅,连整个身子都晃动起来,无奈绳索把他捆绑得实在结实,他并不能让自己的身子产生多大幅度的动作,便抬起一只脚,狠狠地朝地下踩跺。他的脚下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土坑。由于用力过猛,他裸露的胸膛也被绳索勒出了血来,顺着黑乎乎的胸毛往下滴落。

王小羊呆呆地看着他,不住地在心里问自己,我今天要杀掉的就是这个日本人吗?他为什么落到了红枪会的手里?他向这里的人犯下了怎样的罪恶?这些问题他当然一概不知道,他甚至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日本人,是呀,不要说是一个面貌已经改变了形状的人,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他也很难辨认出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想到中国人和日本人如此地想象,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同文同种”,王小羊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如果他说一句话就好了,王小羊对自己说,那样他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日本人了,但奇怪的是,红枪会的人却像对待牲畜一样给他戴上了“嚼子”,似乎是有意不让他把话说出来。

怎么样?一个精瘦的老头子凑到他面前,用颇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说,你有胆量送他到极乐世界里去吗?

王小羊还没有回答他的话,李青石便悄悄地捅他一下说,这是高法师……在问你话呢。王小羊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就是武殿魁的军师。他知道,高法师是对红枪会建立过不朽功勋的人,其名声丝毫不在会首武殿魁之下,可以说这一带的红枪会没有武殿魁不行,同时也绝对离不开高法师。按说,高法师并不是聊城本地人,甚至不是正统的山东人,他的老家是在河南开封一带,却不远千里来到了鲁西平原,与武殿魁相互配合,建立起一支组织严密、实力雄厚的红枪会队伍。说起来,出身武举世家武殿魁虽然武功高强,手下也有一帮为他甘心效力的小兄弟,却一直形不成像样的规模,始终处于小打小闹的松散状态,根本不能与那些先期成立的红枪会相匹敌,如果不是遇到高法师,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垮台作鸟兽散了,究其原因,最大的一个就是武殿魁生来是一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化,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做法,不仅不能像模像样地设坛讲道,甚至连一般的图符都不认得,这尤其让那些依靠神神叨叨的东西生存于世的红枪会看不起。正在武殿魁眼看要自生自灭的灰暗日子里,身怀会门法术绝技的高法师来到了武家寨,给武殿魁的起死回生带来了难得的机遇。据说,高法师出身于文举世家,自小饱读诗书,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善于口谈,似乎天生具有不俗的蛊惑力,与他的祖辈比起来更多了一项爱好进而熟悉法术的技能,蛊惑力之外又增加了相当的迷惑性,颇能影响周围的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力超群的高法师却在开封当地吃不开,一身的技能无从施展,都快要在肚子里烂成灰了。高法师觉得不能再这样混吃等死了,便在五十岁这一年开始了出外云游,一方面表示对家乡的深恶痛绝,一方面希图找到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云游到第五年上,他来到了居于鲁西平原的武家寨,遇到了在冥冥中一直等待他这样一个人出现的失意武者。两个人一见如故,继而相见恨晚,就像一阳一阴相互吸引相互补充一样,这两个绝然不同而又彼此需要的人稍一碰撞,立刻便闪出了耀眼的火花,一个晚于周围其他村庄红枪会的民团组织在鲁西平原上轰然诞生了,而且蔓延势头迅猛,不出大半年时间,其他红枪会组织不仅不能再和武殿魁的力量抗衡,简直就要面临被他兼并吞没的危险了。为了保存自己的一点点实力,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人不得不放低身段,主动找上门来,打破红枪会历史上各自为政的惯例,提出听从他号令的请求。

武殿魁的红枪会壮大以后,除了和周围一带的土匪打过几仗外,暂时没有和日本人、八路军、国民党的队伍交过手。对于国民党的留守势力,红枪会有所防范,也有所联络,而国民党对地方势力态度谨慎,平时又处于较为隐秘的状态,与红枪会冲突的机会不是很大,所以二者一直相安无事;对于八路军,红枪会的态度则复杂得多,八路军抗日救国的举动他们无法反对,但具体到他们打土豪、分粮食、减地租的一些做法,他们却持激烈地反对态度,因为红枪会自产生那天起,就受到了当地地主豪绅的扶持,换句话说,他们的存在就是保护地主豪绅利益的,八路军打击地主豪绅势力,红枪会当然要反对了,但他们又深深地知道,仅凭自己这些装神弄鬼的做法,要想和真刀实枪而又不怕死的八路军较量,显然还不是真正的对手,所以在很长一个时期内,二者倒也没有发生大的冲突,但这种局面会不会被打破,却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未知数;而对于日本侵略者,红枪会竟然也与他们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平衡,不能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一方面红枪会天生惧怕那些无恶不作的日本鬼子,不敢与他们正对作战,鬼子们下乡扫荡,受迫害的都是穷苦百姓,地主豪绅没有丝毫损失,红枪会当然就没有理由和鬼子们过不去了,另一方面日本人出于“以华制华”的目的,不断地拉拢利诱红枪会,也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武殿魁他们对日本人的敌意,只要日本人不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也就不会主动进攻日本人了。红枪会做的最大的几件事便是对土匪胡子的围剿,打击土匪胡子,不仅百姓们尤其是地主豪绅拥护,就连八路军、国民党甚至日本人都不反对,所以他们就明目张胆地拿土匪胡子们开刀。经过几年的追剿,本来这一带的土匪胡子都被他们打光了,按说不会再有什么不自量力的人来周围村庄骚扰了,但王小羊听说,前几天,一只过路的土匪队伍因为不了解这一带的情况,竟然冒冒失失地到村里去抢劫,正好又给了武殿魁一个消愁解闷的机会,不出一个时辰,这支由十几个人组成的土匪队伍便被打垮了,大部分土匪被打死,剩下的几个都逃得没有踪影了。这段日子里,武殿魁的红枪会除了和土匪打过这一仗外,似乎并没有和日本人交过手,可大树上怎么绑着一个日本人?高法师让自己把这个半死不活的鬼子打死,其中不会有什么诈吧?

怎么样?高法师又把他那颗枣核般的头伸到他面前,一双罩在眉骨深处的三角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为了表示你加入红枪会的勇气和决心,现在你就拿那个该死的家伙开刀吧。说罢,他向两个会员招招手,一个会员塞到王小羊手里一把尖刀,另一个会员搬来一把椅子,高法师坐进去,跷高二郎腿,摆出了一副“我在城头观山景”的悠闲架势。

在他的影响下,场院里的红枪会员们都扭过头来,一齐朝王小羊身上打量,等待着他把下面的事情做下去。那个绑在树上的汉子也知道了灾难的临近,一边摇晃着身子挣扎,一边发出呜呜噜噜的叫喊,神情里透着极度的慌张和不甘。

王小羊知道自己不杀掉这个倒霉的家伙是不行了,就像一出大戏幕布已经拉开,观众也摆好了欣赏的架势,不管演技如何,他也只能硬撑着把这出戏唱下去了,不然不仅自己将无法下台,就是作为观众之一的李青石也不会放过他去。王小羊没有了退路,便只好手提尖刀,一步步朝那棵树和绑在树上的汉子走去。

呜呜呜。汉子发出更大的叫声,身子也晃摆得越发厉害,肿胀的眼皮急剧地眨巴,似乎在极力让他表示什么。

王小羊扭头看了一眼高法师,征询他的意见说,是不是把他嘴里的布条解下来?他好像有话要说……

不行,高法师果断地抬手止住他,不用管他要说什么,你只要把你手里刀子插到他胸膛里去就行了。

王小羊又朝那个汉子看了一眼,还是又回过头,把心里的疑问慢慢说出来,你们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日本鬼子……

怎么不是日本鬼子?李青石埋怨他说,小羊你别是反悔了吧?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敢杀人?

他要是真正的日本鬼子,我绝不会放过他去,王小羊冷静地说,可我必须要搞清楚,我杀死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日本人。

高法师有些沉不住气了,离开椅子,走到王小羊面前,板着脸上下打量他,真是看不出,你还是一个这么较真的人?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我来告诉你。

王小羊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既然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也似乎没有了退路,便只好硬起头皮说,我要知道这个人,他向那个汉子指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把他杀死?

高法师仰起头,朝天空里看了一下,陷在眼窝里的眼珠滴溜转了一下,好像有了主意。好吧,他点了一下头说,我对你说一说他的来历。他抬起一根精瘦的手指,指着那个汉子说,前几天,这个家伙领着一队日本鬼子到我们武家寨来扫荡,又是抢粮食,又是烧房子,还杀死了我们的好几个人。说到这里,他把目光转移到王小羊的脸上,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杀死那几个人的吗?

王小羊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说想还是说不想。

我来给你好好地说一说吧,高法师用一只瘦手扳着另一只瘦手说,他们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架到柴禾上,点起一把火,活活地把他烧死了。随后,他们又把一个朝他们开枪的女人给**了,那个女人还是一个姑娘,还没有嫁过人呢。这还不算,他们又把那个女人的未婚夫灌了一肚子辣椒水,用杠子碾断了他的肠子……

听着他意味深长的叙述,王小羊心里一动,高法师描述的这幅人类受难图怎么那么熟悉,他该不会是说鬼子们在王家庄犯下的那些暴行吧?是的,它们是如此的想象,简直就是同一幅画面的不同版本。

你一定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吧?高法师看出了他心里的疑问,索性挑明了说,没错,我听说在此之前,你们王家庄也遭遇过这样一场浩劫,是不是你还记在脑子里?

我当然记在……,王小羊咬咬牙说,日本鬼子在我们村里犯下的罪行,我怎么会忘得了?

这就好,高法师点点头说,只要你记着他们的罪恶,他又指指那个汉子,你就会对他来不得丝毫的客气。

听到这里,王小羊终于有些明白了,高法师之所以嫁接了王家庄遭受劫难的版本,其目的不过是唤起他心里的仇恨,让他义无返顾地朝那个绑在树上的汉子痛下杀手。尽管他觉得高法师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厚道,甚至有些给他设套的嫌疑,但毕竟在短暂的时间内唤起了他对日本人的刻骨仇恨,面对如此残酷杀害自己亲人的侵略者,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理由?王小羊把那把尖刀在手里掂了掂,以便握得更合适也更紧实些,然后迈开腿脚,用比刚才急快地步伐朝汉子走去。

高法师手捻胡须微微一笑,坐回到椅子里,重新翘起二郎腿,用更加得意的表情欣赏着王小羊的举动。李青石和那些红枪会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聚在高法师身边,也像他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小羊。

那个汉子知道躲不过这场灾难去了,不禁闭上眼,哀哀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又不甘心地睁开眼,又一次一边使劲晃摆身子,一边朝他发出呜噜呜噜的叫声,脚板也在地下跺得更加厉害。

如果是在高法师说那些话之前,王小羊还会把他这些动作理解为是要辨明什么,但现在,他充斥在心头的全是对日本人的仇恨,汉子的挣扎和嚎叫便被他看成是死亡前的哀告了。不用再向我求饶了,王小羊在心里对他说,你就是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也打消不了我要消灭你们的欲望和冲动。他裹挟着一阵风来到那棵树下,来到汉子的面前,握在手里的尖刀抬起来,就快要抵达他赤裸的胸膛了。

高法师和李青石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王小羊那种义无反顾的架势,他们都觉得用不了十秒钟,他手里的那把尖刀就一定会捅进汉子的胸膛里去。很好。高法师不禁点点头,在心里悄自叨嘟了一句。

但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刻,事情却发生了令他们也令王小羊意想不到的变故,以至于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件事的结局。

面对王小羊手里那把越逼越近的尖刀,汉子本能地加紧了挣扎,一阵格外激烈的晃摆后,勒在他嘴里的布带竟然松弛了。汉子不顾嘴唇撕裂的疼痛,吐出一口含满了鲜血的口水,随即便朝他急切地叫喊,不要——

王小羊呆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个被高法师他们称作日本鬼子的家伙竟然叫出了一句纯正的中国话。

就在王小羊愣怔的刹那间,率先反应过来的高法师扭过脸,朝身边的李青石丢了一个眼神,同时嘴里吐出简短的一个字,快。

李青石也随即反应过来,举起手里的枪支,朝汉子简单地瞄了一下,手指便扣动了扳机。平时李青石的枪法并不多么准,但这一次却歪打正着,子弹擦着王小羊的耳边飞过去,正好打在汉字的肚子上。

汉子哀叫了一声,随着肚子上的裂口喷出血水,他的两腿一蹬,头颅便慢慢垂下来。狗日的……。汉子在死亡前,还是又吐出了一句标准的中国话。

王小羊呆呆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好长时间都不能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下来。他不是日本人?他丢掉了手里的刀子,身子一软蹲到了地下,两手紧紧地抱在头上。没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是一个中国人……。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明确下来后,他又霍地站起来,回过身,直直地朝高法师和李青石他们看去。他是一个中国人。他愤怒地叫喊了一声,同时也像那个汉子一样跺了一下脚。

李青石看了一眼高法师,然后拎着枪走到他面前,不自然地讪笑着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不是日本人……

去你的吧,王小羊拂开他的手,朝场院外走了几步,又掉转身,用质问的口气对李青石说,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杀死一个中国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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