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骁问过我，恢复鬼神后裔的身份后，再死一次，我是否还有轮回的机会。
当时，我没回答，他也没和我说。
可我知道，答案是没有。
可我也知道，在我心底深处，我还是存有希望有。
所以后来我才会没忍住，去问了白娘子这事。
而白娘子的答复也打破了我最后残存的希望……鬼神后裔，死了，真的就灰飞烟灭，再无转生机会了。
在牧骁抱着我一起腾上高空，又往下坠落的时候，感知到他是想爆了鬼丹的时候，我也真的以为，我是必死无疑的。
可我不知道，在最后那一瞬，我都闭上眼睛，等着我意识全部消散的时候，牧骁已经爆开的身上，竟然涌出了一团能量，结成结界，将我最后那一线意识护住。
只是，那能量冲击太大，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我便直接昏厥下去。
并且，昏厥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我是意识消失，彻底消散了的。
当我那一线意识再复苏之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当然，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时间。
我只知道，我那时是一小撮空气一般的东西，不会说话，没有实体，也无法掌控自己要去往哪里，就连记忆残缺到只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人。
好在，我这一小撮空气外面，还有一层小小的结界护持着我。
当风刮过，我会飘，可那结界，也会跟着我飘。
那让我知道，在这世上，我不是孤苦伶仃的，还有一个结界，在一直陪伴着我。
于是，我有了点安全感。
我忘了如何去算时间，我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结界笼罩着我，飘过一个有一个地方。
而呆在结界里的我，看到了这个山头的蒲公英开满满山，看到那个山头天然湖中的荷花飘飘，还看到满天飞舞的枫叶和雪中的点点腊梅。
那个时候，我还很懵懂，可我潜意识里便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过着和结界一起随风浪迹，四处旅行的日子，也未尝不好。
可渐渐地，我发现，那笼罩着我的结界，在一天天变淡，一天天变薄。
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当烈风吹来，我身上，偶尔会出现一种有什么强劲的东西强行钻入我体内，将我撕开来的感觉。
那感觉，很快便会消失。
那结界，好像还有灵似的，每当那种时候出现的时候，圆圆的它会突然凹陷下一块，轻轻动动，似乎在向我表达它的歉意，也在安慰着我。
我不懂那是什么，可我莫名觉得很失落，因为我感觉到，总有一天，这结界会消失，而我，会变成一个人。
有轻风吹过，继续带着我和结界向远方飘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结界在一天天变淡，我却在一天天充实。
而我充实的原因，是因为从某一刻开始，突然有让人很舒服的力量慢慢沁入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壮大着我，与此同时，我能思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我看着结界越发淡薄，想将那汇入我体内的力量分一点儿给它，可是，我发现，我分不了。
我很难过自己帮不到它，到头来却反是它凹陷下来，拍着没有实体的我，安慰我。
时间仍在一天天流逝，那汇入我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多，结界也越来越淡。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感觉到了累。
结界拍了拍我的虚体，示意我顺着感觉来。
然后我就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有一个穿着红衣服梳着飞仙髻的美人，也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邪魅美男，还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公主，一个蠢萌萌又爱哭的女大学生，而那女大学生身边，好像还有一只男鬼。
我醒来，记起了一切。
我仍是凝聚不出实体，没有心，可我看着那已经变得几近透明的结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那结界上，也发出了自我和它陪伴在一起来，第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笑声，很轻很淡，却很魅惑，魅惑到让人一听，眼前就浮现出一双很邪气，却又很明亮的眼睛来。
随后，我看到那结界一闪，突然凝聚成一个很虚很妄，眼睛却真的很邪气很明亮的男人模样来。
恢复记忆后，我很容易地分辨出，这个男人，是牧骁。
他伸出手，摸向我根本没有实体的“空气”，目光，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语气嘲讽地说：“当时，我真的想杀了你，让你和我一起灰飞烟灭，可鬼使神差地，在等你之前，我就准备好了多余的一份意识和能量，还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刹那，突地舍不得你死，最终还让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保存下你最后一线意识。”
他还说：“不管你是不是九歌，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然后，那抹意识，突地消散了。
是真的消散了。
这天地之间，我再也没感觉到有他的气息。
然后，我感觉到，我这一团没有实体的空气状身体里，有湿湿的感觉。
我在牧骁彻底消失的那地方呆了许久许久，后来，我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最终按着心中所想，往一个方向飘去。
在去到最近的一个小镇的时候，我发现，一才几千人的小镇里，竟然新建了几座神女庙，好座座供奉着同一个神女，香火不断。
据说，那神女，叫做林可。
据说，她一身红衣，头梳飞仙髻，一张脸，颠倒众生，配得了“神女”二字。
据说，她心怀天下，大乱之时，以一人之力，杀尽恶鬼，意识消散前，还嘱咐众人，人生在世，多活一天，便要多行一天善事。
据说，无数个实至名归的慈善组织，打着的，都是这位神女的名号。
据说，不止是人，就连鬼，也供奉这位神女。
据说，据说，很多很多的据说……
我飘进其中一座庙里，顿时就见，那传说中的神女。
不出所料，果是凤九歌最爱的装束，还有一张，和苏陌瑜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脸。
这神女，是我。
那种滋润着我的力量，是从神像前的香火里来的，所谓信仰之力。
我也知道，这一切，是谁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