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蛋渐渐明白自己是掉进了山缝里，慢慢站起沿着山缝向上看，隐隐有星光，那山缝细细的一线，不知道岩石有多厚，伸手去摸头顶的岩石，距离好远。这里是上不去了。
除了这一线光亮，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鸟蛋知道不能乱走，刚才就是自己乱走，掉到了裂缝里，再继续瞎走，就不知道会怎么样啦！
鸟蛋上下摸摸，有不少擦伤，放好箱子，打开箱盖，摸出火镰火绒打着火，借着火绒微弱的光亮，找出金疮药。火绒熄灭，鸟蛋黑暗中摸索着给自己疼痛的地方摸上。
周围好黑啊！鸟蛋再燃起火绒，光亮实在微弱，很快熄灭，好冷啊！鸣声啾啾，红毛扑打着翅膀落在鸟蛋的肩头，多少孤独寂寞时刻，只有这个朋友不离不弃。
鸟蛋心情大好，借着那一丝月光，自箱子中翻出禾麻送的兽皮，铺在地上，翻身躺上去，暖和多了，就此安然睡去。
清晨，阳光穿过裂缝，在岩石上投下一道光亮的影子，沿着这道光亮，鸟蛋发现一个石条案，一个石凳。这里是有人的啊！鸟蛋精神大振。
自箱子里寻了些野果和红毛分食。将跌落满地的青竹箭一一拾起，背上箱子，燃起火绒，点燃青竹箭，借着这微弱的光明，去探索这黑暗的世界。
青竹箭不久就燃尽了，鸟蛋换了一支继续前行，再换再前，这山腹中的空间巨大无比，隐隐有滴水之声，却看不到滴水之处。脚下渐渐湿润，似乎是向下行进，青竹接二连三的燃尽，鸟蛋剩下的青竹箭不多了，脚下流水渐多，前面隐隐有哗哗之声。这是到了河流了吗？
旁边忽的有黑影闪过，鸟蛋一惊，脚下一滑，顺着流水一路滑行下去，速度并不如何快，鸟蛋也就不很惊慌，任由滑行一阵，前面忽然光亮起来。扑通一下子掉进一个水潭里，鸟蛋这样的经历不止一次，这水潭也不深，鸟蛋几下划到潭边，爬了上去。
鸟蛋一边脱衣服拧水，一边四处观看，自己处身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中间水潭有十几丈方圆，周围岸上都是高高低低的钟乳石，如雨如云，五光十色，光彩斑斓，映得那水潭也是波光粼粼，恍若仙境一般。
鸟蛋见那钟乳石如同倒挂的巨塔从洞顶垂下了，下面似乎滴着东西，于是靠过去，低头细看，白色水滴一般的液体在塔尖悬而不坠，对应的地面也有一个小小的尖塔，塔尖出凹陷如同一个小碗，里面是牛乳一样的液体。
鸟蛋忍不住伸手指蘸了一点，放在口中品尝温温的，有点粘，有点苦。
背后一个声音道：“你品尝的这个东西是石乳，有些药用价值；素人管这个叫石髓，不死药，说是吃了可以长生，不免虚妄了！”
鸟蛋回过头来，见是师父拄着乌木杖，慢慢的踱着步子，鸟蛋大喜过望，跑过去，道：“师父，又见到你了！”
师父摸着鸟蛋的头，道：“乖，这里也能被你找到，真是不容易呢！”
鸟蛋道：“我是从山缝里掉下来的。”
师父道：“这就是你鸟蛋的造化，旁人可没有这个运道，不是摔死了，就是被吃了！”
鸟蛋道：“啥——”
“走——”师父说着，在前面领路，“这里是雷公山山腹，暗流涌动，不可以随意走动，会没命的，这里还是灵的居所，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掉进来，不死就成了灵的祭品。”
鸟蛋道：“是小青那样的大蛇吗？”
师父道：“小青可比不了，太小了！”
鸟蛋咽了口吐沫，小青都有接近五丈长，比大黑差不多长了一倍，比小青还大，那得多大啊！想到大黑，鸟蛋没来由的有一丝心痛！
一路上行，地面逐渐干燥起来，也更加光亮，鸟蛋注意到洞壁上嵌着一些明珠，大的如拳，小的如眼，散发着光芒，将山洞映照的光亮异常，仿佛白昼一般。
行了半晌，到了一处石室，里面有石床、石桌、石凳，兽皮、斗篷等等，看来是师父的居所了。
鸟蛋将箱子放在石桌上，师父在石床上盘坐，道：“鸟蛋，过来！”
鸟蛋走过去，师父道：“跪下！”
鸟蛋就跪下，师父道：“磕头！”
鸟蛋就磕头，一连磕了九个！师父道：“起来，坐到我的旁边！”
鸟蛋就坐在石床边上。
师父道：“鸟蛋，你现在是师父正式的徒弟啦！这十万鄂山中的巫师，只要受过我的指点的，都算是我的徒弟，就连卯涯达也算！但是师父从来也没有一个素人徒弟。这是一个先例，师父也常常犹豫，曾经想杀掉你，然而巫灵指引我，放弃了这个想法！你跟了我大半年，证明你正直勇敢无私，与鄂山的山山水水天然的亲和，是巫道的最佳传人。”
鸟蛋道：“师父——”
师父摆摆手，继续道：“然而成为我的徒弟，并不会给你带来多少欢愉，更多的是磨难！畲人中没有多少人敢质疑我的决定，但是那些巫师，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暂时不会公开你是我的徒弟，反而会说你是我的素人奴仆。”
“师父我能理解！”鸟蛋道，心想这个和姬先生的做法差不多。
师父道：“不是说说这样简单，我还会在你的眉间种下一个奴印，这样你在鄂山其间，所有的畲人都会打你，骂你，欺凌你，时时刻刻想要杀了你，而你不能反抗，最多只能逃避！你能接受吗！”
鸟蛋道：“——能！”
师父继续道：“你不要急着答应，我知道你的素人道法有些成就，师父不会封印你的这些能力，靠你自己克制不用，如果你在奴印消失之前，使用了这些能力，那咱们的师徒缘分就此断绝！”
鸟蛋站起来，坚定的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好的，不要让师父失望！”师父抬起手来，一指点中鸟蛋的眉心，鸟蛋如遭受重锤，倒退两步，眉心火辣辣的疼。
红毛飞起来，啾啾鸣叫，似乎想要飞近师父，却又不敢，只是远远的绕着师父兜着圈子，愤懑不平的叫声。
良久，鸟蛋才感觉疼痛稍减，师父道：“你这只白鸟也真是个异类，你要约束一下，不然以后他看见你被人欺负，只怕会生出许多事情来！”
“知道了，师父！”虽然仍然很痛，鸟蛋都不禁一笑，红毛可是个报仇不过夜的主儿。
“好吧，接下来，你就寻个地方勤加练习符咒吧！清静日子没有几天啦！”师父道。
原来这就是符咒。在鄂山中行走的时候，师父让鸟蛋在树叶上画飞鸟，就是练习符咒的第一步，行笔。鸟蛋行笔之惨，那是不用说的了，事实证明不用树枝，用毛笔、炭笔、还是羽毛笔，都一样，到了鸟蛋手中就比雷公山还重，只适合涂色，其他什么也画不成。
但是，鸟蛋可以用手指画，那可就是不可思议的灵活，石啊、花啊、草啊、虫啊、兽啊，只要师父给个样子，鸟蛋用上半个时辰，就画的七七八八，有模有样了！
师父每次看了鸟蛋的画作，都是悻悻的离开，分明是有点嫉妒了，可有什么可以嫉妒的呢？师父那水平鸟蛋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啊！
羊皮、朱砂、阳光、石案，鸟蛋不停的画着，夜深人静鸟蛋修习完抱月术，会借着幽幽的月光，羊皮上画一株仙草，轻轻一吹，仙草就亭亭站立在石案上，轻轻的摇动，鸟蛋会心的笑着睡去。
这天鸟蛋正在那一线阳光下，奋笔描画，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蒙叔，你怎么也上山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卯噶，跟你一样啊，禾麻派人跟我说八部都上山，参加修建神庙，我怎么能人后呢？这不就给骗上来了！”
卯噶粗犷的声音带着喜悦，道：“蒙叔，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上当啊！”
蒙叔道：“别的事情可以不管，重修雷神庙，人家将来说我没有出过力，这可不好交代！”
一个尖刻的声音道：“禾麻就是利用了大家不能落后的心里，把大家诳上山来，不愧是背叛巫灵，下山十代的禾部后代，狡诈的很啊！”
卯噶道：“真是狡诈，日后跟他说话可要留个心眼！”
蒙叔道：“这禾麻果然是有过人之处，我看他的指挥调度，加上我们这些人手，落星节前倒真是有可能重建神庙！神庙重光，真也是大喜事，我畲人复兴有望，受些欺骗，也无所谓啦。”
尖刻的声音道：“蒙叔，就是好说话，您还不知道吧，那个禾麻可不是重修雷神庙，重归巫灵的怀抱这么简单，人家还要常驻雷公山，一统畲人呢？”
“呸，凭他禾麻也配！”卯噶道。
蒙叔道：“果真如此，他要怎么个统一？”
尖刻的声音道：“蒙叔啊，这还用问吗？山川大地尽归畲王，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蒙叔道：“办不到！”
卯噶道：“除非把我的脑袋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