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丢人了？”
司机听到我打电话，同情地道：“别急，别急，我知道影视城这边的派出所在哪儿，他们有值班的，别急。”
我苦笑：“你先拉我倒哪里看看再说。”
司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到了影视城，晚上没有人拍戏了，毫无阻拦地开了进去，我下了车，司机在这边道：“同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若是什么急的，过来找我，别急，别急。”
我称了一声谢，又打了小李的电话。
“什么？”小李的声音干脆利落。
“我的信号能测到吧？”我问。
“能。”
“行，你用我的信号，对比小兰失踪的那个段位，我一边走，你一边找。”
“好。”
小李没什么别的话，可我却放不下，问：“小张呢？”
“打发他睡觉去了。”
“好孩子。”我感叹一声。
“谁是孩子？”小李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我没作声，只快步向白日的民国区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段位一样吗？”
小李却不跟回答我的话了，只发过来彩信，上面显示了我跟小兰手机定位的重合度。
60%……
70……
80……
当我站在王导命案发生的宅门前，彩信上显示——90%
月高风黑，清风阵阵，我攥着手机，心里的火“腾”地窜了上去，几乎有种杀人冲动，立时打了张焱的电话。
“喂？”
“艹，张焱，小兰在哪里？我告诉你，这她妈的犯法，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丫的？”我破口大骂。
张焱认出我的声音，比我还怒：“小兰？就是跟小萱在一起那个小姑娘，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你他妈的疯了？”
这么理直气壮的，让我多少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了？”张焱又问了一句。
“小兰失踪了，失踪地点，最后查到是白天那件案子发生的宅门前。”我压了压火气道。
张焱闷了一会儿道：“你怎么就缠上我了？”
“这不是你设置的圈套吗？”我干脆撕破脸。
“圈套？”
“不知道跟谁勾结，故意把我诓了进来。”我冷笑道：“估计王导的死，你也搀和一腿吧？”
“你真他妈的疯了。”
张焱说完，“啪嗒”挂了电话，可是一会儿，又打过来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可能很快会过去。你别急，影视城那边我人头还算熟，拜托人来去找了，张总那边也打电话了，小兰估计就是当时就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应该有人认出她来的。”
这话说得我有些清醒了，甩了甩头，嘶哑着地道谢：“谢了。”
“不谢。”张焱挂了手机。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清风吹过，忽然遍体生凉，这才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朦胧的夜，静寂无人的穿堂，古香古色的屋檐，勾栏下的兽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叮咚——”
手机短信响了，小李又发来了彩信，上面显示——重合度95%。
我盯着那彩信看了许久，抬脚，一步步迈进了台阶上，推开了门——槐树下，白衣人站在那里。
我浑身一震，攥着拳，一步步走了过去，却被警戒线拦住了，死过人的地方，这是保护的死亡现场。
哗啦啦风吹，白衣人刺啦作响。
我掀开了警戒线，一步步走到了槐树下，伸出手，抓住白衣人——白纸人，白幽幽的脸，惨红的脸，黑色的眼睛，嘴角咧着正对我笑，这是农村殡葬里，那种纸扎人。
它是死人才会出现的东西。
它出现在王导死亡的现场。
它……
纸扎的人，伸着手，手里握着一个手机，我颤抖的手拿起，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小兰的手机。
“叮咚。”
小李的彩信，重合度——100%
我忽然想笑。
“叮铃铃”
张焱的电话打过来，门外忽然传来很多脚步声，不一会儿涌进许多人来。
“是这里吗？”
“啊，这里，就是这里，你是沈渊沈警官？你好，我是这里的派出所所长。”
“所长，这是什么东西，半夜三更的，看着真够渗人的。”
“纸扎人，殡葬用的，这是谁要纪念王导吧？”
“那跟小姑娘失踪有什么关系？"
“沈警官，能否跟我走一趟，做一下登记……”
一个小时之后，冷萱和张焱也到了，与我的沉默相比，她说得更清楚一些，小兰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关机的，信号显示有在什么地方，并且确认了那个手机，就是小兰的。
“那冷大夫，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被害者的手机，会放在一个纸扎人手里？”
冷萱看着几乎沉默的我，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能否让我们拿着这手机，若是真的有劫匪的话，说不得他们想联系我们。”
“行倒是行，不过……”
“放心，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这个我们放心，毕竟沈警官也是自家兄弟嘛。”
……
回来的路上，张焱在车前镜里看着我，开口问：“纸扎的人，你不拿回来？”
他问的是我，我却没回头，一直侧着头看着车外，深夜的城市，像是沉睡了的巫女，有种隐隐绰绰的危险感，却也是美的。
“失踪案子既然立案，证物应该放在派出所。”冷萱见我不说话，替我回答。
张焱“哦”了一会儿，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让他们查查线索，看有没有看到小兰的。”
“谢谢。”冷萱出奇的话多。
“客气什么？我们谁跟谁？”张焱嘿然。
冷萱不接话了，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车子里就沉默下来，我一直侧着头，盯着车窗外，因为冷萱在车里，没有把车窗开大，只有细微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即将破晓的躁动。
到了酒店的时候，张焱亲自送我们上楼：“在我们这种地方，出了这种事，真是抱歉，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说着，看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谢。”冷萱还是那句话。
张焱耸了耸肩，转身而去。
冷萱看着他离去，“啪嗒”把门关了，转身盯着我。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手里攥着小兰的手机，垂着头。
“别急，小沈，别急。”冷萱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身子忽然急速抖了起来，然而很快她又抑制住这种冲动，她不是挺不住的那种女子，越发这种时候，越需要镇定和冷静。
“别急。”她慢慢走了过来，抱着我的头，拍了拍道：“别急。”
仿佛除了这两个字，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兰在我们的生活里，像是必需品一般的存在，并不起眼，可绝对不能缺少，那样明媚活泼的女孩，在我和冷萱心底里，都当亲妹妹的，忽然没了，而且小张还不知道……
小张还不知道……
想起这件事，会让人有种发疯的冲动，冷萱显然有些扛不住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抱住了头，肩头不停地抖动着，论及与小兰的感情，她比我更深得多……
“小兰没事。”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猛地抬头，眼睛已经溢满了泪，只是强自挣扎着没有流下来。
“她真的没事。”我重复了一遍。
冷萱的脸色变了，因为她看得出我有别的意思——真的是别的意思。
“什么？”她吸了吸鼻子，拿出帕纸擦了擦眼睛。
“我们中了圈套了。”我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