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十几张桌子整整齐齐码在中间，拼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桌子，学生围着坐一圈，最前面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子，正襟危坐。整一个跟亚瑟王的圆桌会议似的。
真鹿和朱天意突然闯进来，明显把他们吓一跳，马尾女孩皱着眉头东张西望两圈，然后站起来，挥挥手，“骑士们”立即站起来，跟着她鱼贯而出，差点把真鹿和朱天意都挤出去。
“是哪个社团在这儿开会吗？怎么这么紧张，跟土匪头子集会一样。”
朱天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可能吧，不管他们了，既然他们走了，我们排练吧，上次我教你的动作，回去琢磨了没？”
“额……”真鹿这几天就没消停过，快把整个艺术节都连根忘掉了，更别说它所带来的一场舞蹈。不过哪吒帮他记住了。
“琢磨了一下，跳给你看？”真鹿硬着头皮说，现在只能指望哪吒了。
“嗯，跳吧。”朱天意在马尾女孩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
哪吒控制着真鹿的身体，化身为一匹骏马，重现朱天意的舞姿。真鹿看到身体自己动起来，跟看走马灯一样，越看越诡异，不过他这会儿更多心思飘在周编那儿，他担心会错过周编的某些动静，更担心他再一次去找钟洁麻烦。
舞蹈落定，朱天意点头：“不错嘛，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就这么一夸，真鹿的思绪被强行拉回来了，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很少被夸，他一字一句问哪吒：“哪吒，你装过逼吗？”
哪吒：“什么？”
“就是用不经意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展示出我的优秀、儒雅和谦逊。”
“交给我吧。”哪吒说，平静地看着朱天意，真鹿在一旁虚心好学，然而就在这时，真鹿的电话响了，哪吒判断接电话是装逼利器，果断让真鹿掏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拐走我妹妹的王八蛋”。哪吒顿时凝重了一点，真鹿曾让刘泽灵监视周编，他的电话可能带着重要的情报。
“真鹿，我们先不装……装逼了，刘泽灵的电话可能很重要。”
真鹿心里一顿失落，但哪吒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他让哪吒接起电话，刘泽灵热情又掺杂一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小鹿，出了点小事情。”
“什么小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周编可能会死掉。”
“你管这叫没什么！”
真鹿急躁地对朱天意说：“老大，我们快去高二的教学楼！”
朱天意愣一下，但在下个一个瞬间就从真鹿的表情中解读到电话中可能的事态严重：“怎么了？”
“一边走一边说！”
真鹿拽着朱天意横冲直撞，哪吒认为不需要叫朱天意，但真鹿跟本能一样，遇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朱天意，无论她是不是能帮上忙，当然，大多数情况是朱天意真的能够力挽狂澜。
刘泽灵说，周编单枪匹马去找钟洁麻烦，却在半路被一群人拦截了，他们围着周编和他一起进了器材室。观察了一圈，那群人都曾经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玩家，他们面色阴沉，好像是要搞什么大新闻。
真鹿拉着朱天意匆匆来到器材室。
器材室位于学校以前的老校舍，一排平房，它在最靠右边的一间教室。门翻新成了铁门，铁骨铮铮。
真鹿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有动静，但声音不大。真鹿有点纳闷，他对周编多少有点了解，他打不打得过别人两说，但叫唤起来特惊天动地，让人想到《功夫》里的包租婆，寸草不生。
真鹿带着疑惑，敲了两下门。
朱天意说这个时候不需要这么有礼貌的，然后走向铁门，准备踹一脚。幸与不幸，她很了解被欺负的人的心理状态，他们无时无刻不再害怕，即便人多势众，行踪诡秘，突然起来的踹门声，依然能够把他们吓得在第一时间打开门。
但这回朱天意意料错了，因为还没等她踹门，门就开了，警觉地探出一个男生的脑袋，看一眼真鹿和朱天意，然后向周围扫视了几圈，小声说：“老师让你们来的？”
哪吒对真鹿说：“真鹿，怎么来了个心理素质比你还差的？”
真鹿笑得苦涩，一句话就暴露自己的没底气，确实像他做的事。
朱天意单刀直入：“周编在里面吗？”
男生满脸慌张，不知道说什么，局促了一会儿，他的脑袋被拉进去，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从教室里出来，真鹿认出来，这就是刚才在排练教室开“圆桌会议”的女孩。她站得笔直，皱着眉头：“周编不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做学习小组呢，别打扰我们，你们走吧。”
朱天意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在这儿？器材室？”
“不行吗？”马尾女孩咄咄逼人，“学习还挑地方？怪不得考试这么烂。”
真鹿忍不住想提醒她，喂喂喂，年级第一站这儿呢，谁给你的自信？
朱天意倒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周编真不在这里吗？”
“他看上去很爱学习吗？”
“那倒真不像。”
“所以他当然不在这儿，白痴吗你！”
马尾女孩咄咄逼人，真鹿快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前维护自己的老大，但被朱天意挥挥手拦下去：“你们学什么呢？帮你们找个辅导老师过来？”
马尾女孩说：“没必要……”
朱天意打断她：“我觉得很有必要，语文？数学？英语？英语的话，我找卫天天老师过来？”
卫天天在学校横行霸道，远近闻名。马尾女孩有点慌了，但慌而不乱：“我们不喜欢老师干扰我们，你要是找别人过来，我们就走。”
朱天意依然带着对一切漠不关心的面具，但声音已经冷冰冰了：“那你们走吧。”
马尾女孩眯起眼睛，盯着朱天意看了将近两分钟，仿佛终于明白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放弃了攻势，以退为进：“我们同学一场，周编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天意走近她：“你们现在这么做，和周编有什么区别，屠龙的骑士最终变成了龙，这个故事你不会没听过吧？”
马尾女孩说：“我们不想做骑士，我们只想复仇。”
马尾女孩的声音一如既往，但真鹿却听得心里发毛。
“你们想进就进去吧，但事情不会这样就结束的。”马尾女孩一边说，一边转身走进器材室。
器材室的门敞开着，真鹿听到马尾女孩在里面说了几句话，教室里腾起一片动静，然后一群人鱼贯而出，跟刚才他们从排练教室出来那一幕一模一样，仿佛具现化后的既视感。
马尾女孩最后一个出来，掠过朱天意和真鹿时，她停顿了半刻，但什么都没说，就跟上大部队离开。
朱天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招呼真鹿进去。
器材室里整齐地码着一筐篮球一筐足球和一大筐排球，周编席地坐在排球框旁边。真鹿看到他之后，终于知道这间器材室没多少动静的原因了。
真鹿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周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