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州市西边，老头子留下了一套房子。哎，再穷起码还有房子住，说起来也不算山水到尽头啊~
很多城市发展都有些类似，人们就像候鸟迁徙一样。工作在城市一边，晚上回家又在另一边。早晨上班浩浩荡荡，晚上下班也是如此。郑州同样如此，而且更明显。
憨板凳这家伙没心没肺已经睡了。那呼声好似打雷，这时候把他抬出去恐怕都醒不过来。有时候我很羡慕这家伙，好似一点儿心事都没有，更没有任何压力。吃得多、睡得快、拉的多，最重要还能长这么高不发胖，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手拿抹布在屋中仔细擦拭着一切，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不开心或者心情郁闷，我就会大扫除，开始擦遍家中每个角落。
迷茫，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敌人。未来如何，我为什么活着，学这门手艺到底有什么用等等问题不断侵袭过来，难不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年危机？哥们儿，你来的太早了！
老头子买这屋子是二楼，一层架空，所以一层的屋顶正好成了我家的后花园。这里有把躺椅，我晚上会躺在上面思考人生，当然这位置之前都是老头子所有。
咯吱吱、咯吱吱，我轻轻晃着椅子，这刺耳的声音不断传来。哎，难道它知道自己主人不在了，也想随着离去么？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忽然开始想念老头子了。虽然这几十年在他手里受尽了折磨和苦难，但……起码他在的时候，这还算个完整的家啊！
再看眼前，如果不是憨板凳作伴，恐怕……
我站在一层屋顶边缘，身子微微向外。曾经不止一次我这样站着，有各种冲动，甚至想要通过这手段结束一切，可最后都……
“我说柳三，你又站在这儿，多危险！下面就是我的小店儿，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吓跑客人成不！”
这烦人的声音正是楼下店老板。我们这一楼一半架空，另外一半是临街商铺。这个老板姓刘，在下面开了个二十四小时超市。天稍稍一暖和，他就开始在外摆摊兼卖烧烤。从小到大我每次想不开，他都会及时用呼喊声制止。我谢你全家啊~
哼，现在城市管理，不让外摆，他竟敢顶风作案！得亏我没手机也没电话，要不然天天打电话举报他！奶奶滴，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算了，时候不早，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至于人生……放在明天思考好了。
轻轻拍着躺椅：“老伙计我回去了，你一个人注意休息~”说着向屋中走去。
“小子找不到目标了是么？”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透着沧桑。
嗷嗷两声，我吓得一跳三尺高，翻身过去将躺椅撞倒护在身前，嘴里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头子你……你在天有灵，我今天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但……稍后我会想办法惩治自己，您老就别操心了。好走，好升天吧~如……如果因为你性格原因不能成仙，那就下地狱好了，别挑嫌太多，这样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已经把我胆子吓破，开始胡言乱语了。因为在认知范围内，年长的只遇到老头子和今天的罗老。而老头子就是心中恐怖的代名词，所以听到沧桑的声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看我这反应，那人竟然笑了。在我记忆中，老头子从来没笑过。尽管爸妈说我出生时老头子笑得像个孩子，可我自己没有记忆，这不算！
听到笑声，我的心反而平静不少。从躺椅侧边偷偷看去，在屋面一角正有一个黑影。看他右腿蜷着，踩在屋顶边缘，左腿伸着，双手扣在一起抱住右腿膝盖。最诡异的就是他那双眼，竟然放出微微蓝光，好似……
看我还是躲在后面不敢出来，那声音又说：“小子你过来！”满是命令口吻。
我思索片刻后才起身，慢慢走过去。途中心想：“这家伙是谁，怎么会坐在这儿？翻墙偷盗的，还是游魂野鬼？我这一辈子可没做过缺德的事儿，如果真是妖魔鬼怪或者勾魂使者，您可以尝试找屋里熟睡那位~”
来到那黑影面前，我竟然一声惊呼：“傩面具？”
就见那人脸上正戴着一副面具，看不到原貌。这面具很奇怪，不似一般的傩面具，很小巧，和脸型大小类似。最奇怪的就是材质，绝不是木或纸壳，金属、玉、骨等更不是，这更像是……
那人用手轻轻摸着自己脸颊，才发现他还戴着手套。“小子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这傩面具。”
“可……一般傩面具要比人脸大不少，这……为什么尺寸这么好？”我下意识提问。
他并不回答，竟然反问：“有什么奇怪，甘深平留下的双色胎面不也是这样么？”
一怔，自语道：“那面具是……是祖爷爷留下的？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怪事特别多，尤其是我发现自己对整个家了解竟然这么少。这几十年究竟怎么了，我都做过什么？”
看我竟然失神了，那人却一伸手，大喝一声。
这瞬间好似掉进一处漩涡，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能得救。最后被漩涡吞噬，呛得直咳嗽。呼叫、挣扎、哭泣没有一点用处，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忽然，耳边有个声音在呼喊。虽然细若蚊声，但这声音仍被我捕捉到了。这是……老头子？怎么会是他，如果在梦境或冥界，我还是宁愿见到爸妈才好。
不对、不对！我忽然警醒，这不是梦，更不是冥界，这是……幻境！奶奶滴，难道这是幻术，世间真有这玩意儿？我一直以为这是老头子哄小孩子的话，谁想到竟然是真的！
看看周围一片漆黑，漩涡就在自己胸口以下，而且慢慢在往上升。看这速度，可能再过几两分钟，我就要翘辫子了！但不知为何，瞬间的恐慌不见了，毕竟这不是未知，仅仅是幻境而已。
抬起右手，握拳。看着拳头许久，最后一咬牙，重重捶在自己脸颊上。妈呀，疼死了！一声大叫后，眼前景象变了，还是屋顶，一切都没有变。漩涡不见了，那怪人却仍在眼前。
我趴在地上呼哧带喘，冷汗顺着后脖子往下流。好家伙，要不是小爷反应快，意识就会被永远留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幻术，真特么可怕！
啪啪啪几声，那家伙在为我鼓掌：“好小子，表现不错！当年甘深平中了这招，也耗费了更长时间才出来的。你却用了不到半分钟，孺子可教也~”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一声，惊呼道：“你……你是当年林间那……那鬼面人？”
听我这么说，他站起身，略带吃惊地问：“怎么，你听甘深平说过？”
摇摇头。拜托，我出生时太爷爷早就不知道投胎到谁家了。确实见过，见过他的画像和照片而已。关于当年林间那场怪异遭遇，我全是听老头子说的。而且他每次说，总有些细节不同。不知道是人老记忆差了，还是其中有很多水分。反正对我来说，就当一个故事听罢了，从没上过心。
此时眼前这人很可能与那故事有关，怎能不让人惊奇。这就好似你读……嗯，读一本童话故事，忽然故事中人物竟然从书里跳出来，来到面前，那种惊奇感可想而知。
听我这么说，面具人一笑：“我是不是故事里的人物不要紧，但今天来却有目的。”说着又坐下去。虽然他脸上罩着面具，仍能看到那双如鬼火一样的眼睛盯着我，一眨不眨。
好么，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盯着，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这气氛好尴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知道对方何意，只能等着。
我们僵持许久，面具人才说：“我要你去个地方，不知有没有胆量？”
“没有，不去！”怎么样，我回答就是这么干脆！
可没想到那人冲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顿胖揍。好家伙，下手太狠了。
从小到大我只学了傩面具制作技术，其他什么也没学，尤其是防身武术。因为老头子说我体质不适合学武，这就是为什么留下憨板凳当儿徒的原因。当年太爷爷的功夫，加上爷爷的本事全部倾囊交给了憨板凳，他就是我的保镖。
可这会儿憨板凳不在身边，随便一个有功夫底子的都能要小爷这条命。
哎，老头子，这事儿你没想到吧？
打够了，面具人重新坐回去，气呼呼地问：“再问你一遍，要不要接受我的委托？”
我勉强爬起来，脑袋肿得像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奶奶滴，你管这做法叫“委托”？老小子，你恐怕对“委托”这词的理解和常人不同吧！
心里虽然生气，但碍于对方武力，不敢说什么。只好搓着手假装孙子，嘿嘿笑道：“您、您老请说，无论何事，小子万死不辞~”
看我这模样，面具人竟然嘿嘿笑了：“油嘴滑舌，甘家可没你这样的人！好了，时间不早，废话少说。我要你去四川瓦屋山迷魂凼，寻找二十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