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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智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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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宋琢,在献朝是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

这个地位高到什么地步呢,高到甚至阴晴不定、心思难测的嘉佑帝,也给予了她无尽的宠爱和耐心,女儿所求无不满足。

献帝膝下子嗣繁盛,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不论生死,已有皇子成年七、未成年十,是献朝开国至今皇子最多的皇帝。然而相反的,献帝的女儿缘薄得很,至今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其中,大公主是他三十三岁所得,那一年,他已经有七位皇子了。二公主乃是一个小小嫔位所出,如今只有五岁年纪。

如此情形,天下百姓无不感叹,这位大公主殿下定是女娲娘娘转世,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既嫡又长、极品富贵、天姿国色,且没有其他公主争夺宠爱的地位。而在感叹之余,百姓们又十分好奇,如此极尽娇宠下长大的公主殿下,该目中无人、不通情理、蛮横无情到什么地步?

然而,百姓们的料想却是大错特错。

古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这世上之所以有恶人,是因为他受到的苛待和悲惨太多,而每一个人心中的阴暗面,如嫉妒、吝啬、残暴、冷漠,都是因为自幼经历了太多的忽视、薄待、屈辱和伤心,才会产生。

正应了那句话,有因才有果。

从这个理论反推回去,大公主宋琢的心便好似一块玲珑剔透的璞玉,没有半点杂质。她爹是皇帝,娘是皇后,亲哥哥是太子,自己是嫡长公主,且很多年来还是宫中唯一一位公主。

这世上,没有人敢指责她半句,身边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莫说刁难和欺凌,便是谄媚和讨好,也在皇后娘娘的严防死守下毫不存在。只要她想要的,一定即刻就有,以至于任何宝物在她眼里都是稀松平常。

如此一来,她便长成了一个开朗、活泼、有同理心的纯真少女,毫无妒忌、阴险、贪婪等阴暗面。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可爱的,世上的人也都是美好的,除了在知道人会生病会死去后,她单纯的心有了些许悲伤以外,其他时候都好似春日的朝阳和秋日的晚霞一般,浓烈、温暖、明媚。

这样一个人,在听到朋友突然判了斩刑,怎么能不担心呢?

虽然她与陈青水只有两次接触,可在她心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正如宫里无论是嫔妃、侍卫,还是宫女、太监,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朋友一样。

而在听到他之所以被判斩,是因为参与盗窃东海夜明珠后,她就更疑惑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一颗破珠子,会比一条人命更重要,在她的生活际遇中,只有人的生老病死不能随她心意,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

她想不明白,理所当然地觉得案子判错了。她听教她拳脚的师父说过,朋友之间要重义气,讲究两肋插刀。她将这份义气套到自己身上,当即决定要救青水的性命。

下了这个决定,她第一时间去了东宫,找太子哥哥求情,然而太子正在巡视天子祭天的仪程,尚在宫外没有回来。她等不及,因为听宫女们说,今日午时陈青水便会被问斩,所以她即刻离开东宫,又分别去找父皇和母后帮忙。

不想他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在会见朔羌、戎狄、夜幽等国派来的使臣,一个与外邦皇族家眷举办茶会。公主殿下头一回哪儿哪儿都进不去,无奈之下,只好孤注一掷,直奔天牢。

从皇宫到天牢,路程不能算近,好在公主殿下有御赐金牌在身,进出京城每一道门都是畅通无阻。于是这一路快马加鞭,倒也在两名暗卫的近身护送下,赶在巳时末抵达了天牢。

下了马,公主便冲着门口守卫高声大喊:“别……别杀人!”

那守门衙差何曾见过这等景象,毕竟公主殿下也不常到天牢作客,他们都不认得,只从她一身明艳大气的穿戴上猜出是个贵人。可天牢是什么地方,再贵的贵人也不能随意出入,所以他们恪尽职守,将她拦了下来。

宋琢好不急切,解释半天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两个衙差听到“大公主”的名号,登时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打开了大门。

宋琢得以进入天牢,一副阴暗、幽闭、腐朽的景象扑面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罪犯凄惨的叫声以及地上没有擦干净的血渍。大公主见惯了金碧辉煌,头一次有如此景象入目,这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然而此时此刻,她已顾不得许多,抓着衙役便问青水关在哪里,有没有被问斩。那衙役哪敢耽搁,连忙带她弯弯绕绕,到了一间稍整洁的牢房面前。

在见到青水活人后,宋琢的心才安了下来,可转瞬,她又发现这位朋友的处境好像和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她以为作为一名死刑犯,青水就算不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也至少要担忧恐惧、惊慌失措。可面前的陈青水,却衣衫整洁、面色沉静地坐在牢房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碗白米饭,吃得非常悠闲。

这……是要被问斩的样子吗?

宋琢还没想明白,青水已从陡然见到公主的惊愕里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大……大公主?”

宋琢回过神,愣着应了一声。

青水好奇问道:“你怎么到天牢来了,是来……找我吗?”

他有些不敢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不管怎么看,他和公主的交情也还没有深到值得她到天牢探望的地步。

不想宋琢却点了点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眨了眨,神情很是认真。青水心中立即掀起惊涛骇浪,竟许久没有喘气。

好半天,他才平复了心情,问:“公主殿下,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宋琢道:“对啊,我听别人说,你偷了惠王哥哥的东海夜明珠,被判了斩刑。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想去找父皇和皇兄求情,可是他们都忙,见不到人。我没办法了,就想着先到天牢拦着不让他们行刑,过后再让皇兄好好查查这个案子,还你清白!”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挚,紧张担忧的情绪溢于言表,叫青水听得心中很是温热,不知为何,眼睛便有些发酸。

宋琢忙问:“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吗,打你了吗?”

青水连忙摇头,抹眼泪笑道:“没有,我在这里很好,一点委屈也没受……多谢公主关心!”

宋琢又皱起眉头来,很是不解眼前的情况,想问一问死刑犯在狱中的待遇是不是就是比别的犯人要好一些,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陈公子,抓住了,抓住了!”

青水神色一亮,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宋琢却更加疑惑了,问:“抓住什么了?”

那衙役得知面前站着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大公主殿下,连忙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答道:“回公主的话,抓到偷夜明珠的盗贼了!”

宋琢忙问:“在哪里抓到的?”

衙役答道:“京兆尹府!”

宋琢还是不太明白眼前的情况,皱着眉,嘟着嘴,很是不解。青水见她这副纯真神态,一颗心愈发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脸颊莫名发起热来。

他赶紧岔开眼神,问衙役丁明的下落,在得知已启程押往天牢后,对宋琢笑道:“公主既然来了,要不要听听,这个盗贼是如何被抓住的?”

宋琢歪着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不多时,丁明被五花大绑送进了天牢,而在牢中等着他的,正是两日前他误闯房间碰上,还当作救命稻草的小兄弟,陈青水。

看到他之后,丁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十分欣喜地笑道:“哎哟小兄弟,你还没被砍头啊,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怕晚了一点赶不上,白白搭上了你一条小命呢!”

青水知道,他还沉浸在自己设下的骗局中,一时竟有些惭愧。然而想起宋琢还在隔壁,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你都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去京兆府尹还夜明珠?以你的身手,翻过城墙逃出京城也不是难事,府衙的人想抓住你根本不可能!”

丁明一脸淡然道:“逃跑,我当然拿手了,可害人性命我就不在行了。干我们这行的,偷东西价格贵重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技巧高超!我丁明好歹也是飞贼界炙手可热的新星,偷个小小的夜明珠,还要连累别人为我掉脑袋,我这张脸还要不要?”

青水心想:你这张脸已经见光,看来是真的不能要了!

他清了清嗓子,退后两步,朝丁明很正经地作了个揖。

丁明被绑得像个粽子,却还是弹起来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青水道:“丁大哥,不管怎么说,你到京兆尹府去还夜明珠也是为了救我,我这一躬,既是感激你仗义,也是向你赔罪!”

“赔罪?赔什么罪?”

“你这次落网,埋伏是我设下的!”

丁明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自己这次被抓,确实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自己一路没有想明白,这一刻,他才豁然开朗起来。

“你……你……”丁明顿时气得满脑袋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冷静下来,却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一个侍卫,可以在发现我之后,就开始设计陷害老子?我没猜错的话,从你答应帮我逃出天和驿馆的时候,就已经在给老子挖坑了吧!”

青水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过分平淡!

丁明怒道:“你要只是普通侍卫,为什么要这么对老子,老子虽然偷了东西,误打误撞闯进了你的房间,可从头到尾也没伤你一根头发,你……你个小王八蛋,狗娘养的,为什么要陷害老子?”

青水无法坦荡说出他罪有应得的话,顿了顿,神色认真道:“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目的,不方便对你说,所以,只能对你说声对不住!”

丁明见他神色认真,态度诚恳,心中狂怒倒也消了大半。

坐在地上,沉吟半晌,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还夜明珠?”

青水道:“因为你的态度,我觉得,你是个有底线的贼,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一样!”

丁明有些得意又有些被算计的愤恨,冷道:“看你年纪不大,赌徒心态倒挺严重,竟然敢对一个飞贼下赌注。我要是不还夜明珠,你这颗脑袋岂不真的要被砍了!”

青水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丁明很郁闷,咬牙又问:“我还是不明白,你要是为了夜明珠,那晚不帮我不就行了!或者,不想萤火虫的主意,而是先答应帮我引开贾遇,出了院子再倒戈,不都行吗?为什么非要弄那么复杂?”

青水淡淡一笑,道:“因为那样,不见得一定能抓住你。你能在重兵把守下偷到夜明珠,可见非常厉害,虽然那晚你让我帮你,但其实以你的能力,独自逃出去的可能也是非常大的,你只是想有十分把握罢了!”

丁明的表情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憋着气问:“那你怎么保证,那群官兵一定会相信你?”

“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那天晚上,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逃出去,却非要故意掉下去被抓住,就是为了让我以为你是因为我被抓,让我心生愧疚?”

青水点了点头。

丁明愤怒道:“那京兆尹府呢?你又怎么猜到,我会去那儿还夜明珠,提前埋伏了重兵?”

青水平淡道:“其实不止是京兆尹府,刑部、大理寺,其实都埋伏了。当然,这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设了局,然后把事情告诉了审案子的人。圣上寿诞在即,他们就算不信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丁明无话可说了,便是被这个表面上看老实憨厚的小子算计了,心里也确实气得要死,可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服气的。

这种看起来像受虐狂的心态,其实丁明自己也很无奈!眼下面对献朝天字第一号牢房,对他这个摘得天下第一神偷之名的他来说,不知是奖赏,还是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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