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马车出宫之后，禹恒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以为自己一直能掌控大局，算来算去终究还是输给了人心。如果父皇没有那么决绝，或许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知道。”她医得了他的身体，却医不了他的心。
如果接下来他还是如此消极，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禹恒想到赵王今天的表现，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他们几个兄弟当中，好歹还有一个不但可用也可以相信了，今天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了。
莞儿怀抱手炉，一直低着头，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司渺儿转头看了看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禹恒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看她的眼神格外珍惜……
等回到了奕王府，司渺儿亲自安排着莞儿休息之后，夫妻二人回了禹恒所住的院子，因为疲累而选择和衣而睡。
司渺儿睁着眼睛有些难眠，禹恒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低声开口：“渺儿在想什么？”
“我想姐姐了，不知道为何，今天我在皇后娘娘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明明姐姐并不爱穿白色的衣服……”
“爱穿白色衣服的人是你。”禹恒低低地笑了笑，说道。
“那也是年纪小的时候，后来我不是就不爱穿了吗？行走江湖多有不便，白色的衣服实在太难洗了，想要维持‘飘渺仙子’纤尘不染的形象还得时刻注意。姐姐就不同了，直接就不爱穿，那时候她还笑话我一身谪仙的气质倒是轻而易举地就撑起来了。然而她不穿白衣也拥有一身谪仙气质，这是我所比不上的。”
“有什么比不比得上的，你们姐妹俩本就不同。你也别想太多了，皇上醒了，至少这一时的危机是解除了，你姐姐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说着，他拥她的力道略微紧了紧，又说道：“只是如今更需要留下来的人是你了，有赵王在，我倒是可以休息了。”
“不，你休息不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身体……说不准也就在今夜了，以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是不好操持这些，全压在赵王身上也是不妥，还有太后娘娘，她的身体也一样令我担心。”她感觉到了太后的强撑，也害怕她随时会倒下。
“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经历了这些事情，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她的成长比我想象中的快。倒是真相明了之后，我感觉并不比皇上好受，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击垮皇上和我的会是最信任的人的算计。为了江山社稷，亦或是他的一己私欲……”
禹恒今夜格外地感慨，司渺儿闭了闭眼，她也想不透这个，只觉得分外残忍。
也不知道姐姐临死之前知不知道其实这都是禹显之的安排，如果她知道，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赴死的？
“如果没有这么多事情，或者没有被我们察觉，或许他的计划还能实现吧。然而残酷的真相只会让皇上起逆反之心，希望皇上到时候还是会以江山社稷为重，不会……”司渺儿怕的是禹止走极端。
毕竟像他那种从来沉稳的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将会比一般人可怕万倍，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帝王。
“皇上的心志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所以他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万民的事情，我倒是怕……”禹恒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司渺儿闭上了眼，也没有因为他的欲言又止勾起好奇心。
因为走到这一步，就是再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足为奇了，她只想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明日或者后日姐姐要下葬了，她也好打起精神来……
这一夜只有一个人久久未眠，云飞只是坐在房顶，看着这京城夜里的灯火，眉头微皱，眼里尽是迷茫。
第二日一早，禹恒与司渺儿尚在睡梦之中就听到宫中有人急急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薨了，让他们赶快进宫。这在司渺儿的预料之中，禹恒也不意外，只是觉得很伤心。
如今贤妃的丧事还没有办完，太皇太后又薨逝了，也不知道对于禹止是什么样的打击，而他自己饶是见惯了生死，想到这些年来太皇太后的慈爱，还是觉得难受不已。
进宫之后他们才知道强撑好几天的太后也倒下了，后宫中的事情现在都是皇后在操持。还好秋蝉并没有让人失望，她在身边的掌事嬷嬷的帮助下，做得很好。而禹止只比秋蝉晚起了一会儿，然后也开始操持起了前朝的事情。
见到他终于露面，前朝的文武百官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局势算是彻底稳定了。只是许多大臣一看禹止出现就急着要他处置禹岩以及太宴余孽，让他一阵头疼。
太宴余孽他不管，但禹岩终究是他的手足兄弟，无论杀不杀都会有人反对。最近逝去的人太多，他也不想在太皇太后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杀死兄弟。
“这些事情推迟再议，如今正值太皇太后与贤妃的丧期，朕不想大开杀戒！”太宴余孽牵扯众多，而太宴废帝又是太宴百姓心中最后的那丝希望，现在处置无异于是在动摇民心，所以这两件事最适宜使用的是“拖字诀”。
禹止着重处理了几件事情，这才借口精神不济散了朝，但他出现的作用已经达到，只消文武百官回家，这几日以来关于他因为贤妃而病重不理事的流言便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回到御书房之后，他只觉得万分疲累，坐在案桌边看了看那一堆被禹恒处理过的公务又抚了抚额。
秋蝉来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她的脚步放轻，不由得深深看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见是她，开口：“皇后，有何事吗？”
“臣妾前来是想问您贤妃是否明日下葬……”
禹止一听到“贤妃”二字立刻清醒了起来，沉默片刻，这才说道：“不忙，等到与皇祖母同日下葬吧……”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又觉得有些无力，便对秋蝉伸出了手。
秋蝉见状有些愣神，但见他神色淡淡，这才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