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池有莲拳有意琴有心，水无波人无奈剑无情
三个人在正午的林野里奔行着。
霍尔顿扛着凌伯扬，全速向前冲刺；说书人面色发青，牙关打战地看着周围飞掠的景色。突然，他视野里面一空——前面是一个斜坡！少年还没来得及喊一声，霍尔顿脚步不停，已经是顺着斜坡滑了下去。在两个男孩子背后，琴像一阵青烟一样悄没声地跟随着他们。
随着霍尔顿猛地蹬地，精灵少年和他肩膀上的说书人一头扎进了一大丛丁香花里面，幸运的是并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口。凌伯扬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从地上坐起来，琴声到这个距离已经很清晰了。霍尔顿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用身体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但是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三个人抬眼望去。
连绵的数丛丁香前面，就在山坡下，是一不小的莲花池，新荷才露出尖尖角，在池中清秀地随风舞动，透过阳光明媚地笑着。莲池中水波摇动，清澈异常，蔓延的血色也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池水的最中间，碧绿色的荷叶上，正端坐着一位身着黑袍的少女，一张古琴横于膝前，正在抚琴。随着她的动作，琴声铮铮琮琮地传向四周，一道道涟漪轻轻地在池中散开，搅动着水中的血痕。六七个白袍人围在她周围，似乎是在考虑现在要不要动手。霍尔顿伸长脖子，透过那些摇动的荷叶，发现池子里面已经泡着三四个白袍人的尸体了。
“先别动，他们还没看到我们。”凌伯扬举起手：“你视力比我好，能看到她黑袍胸前的那个绣标吗？”
“……似乎是一个卷轴？卷轴旁边还有两……三柄长剑……”精灵少年左摇右晃，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他有些不确认地说。
“……”凌伯扬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假设说那些白衣人都是白银阶，有没有把握把她捞出来？”
“那要试过才行。”霍尔顿挥手，镜湖化作长剑——自从他学过凛风剑术之后，他就特别喜欢把这团流动的金属变成巨剑。他从地上站起来，弓下身子。说书人一边轻轻哼着远处少女的琴曲，一边打着拍子：“三、二、二、二……”
琴在后面无语地举起连弩。
“一！”凌伯扬手中的折扇猛地下劈。
于此同时，白衣人也动了，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根莲枝，此刻纷纷将莲枝举起，仿佛那是有千钧之重的武器一般——
但是霍尔顿比他们更快。
少年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一般，从丁香丛中一跃而出，手中长剑从身后猛地前斩——
凛风剑术，势一。
一瞬间，随着霍尔顿的剑风，半个池塘的水面结出了一层薄冰，那是寒冬女神柏欧奈的叹息。首当其冲的一名白衣人甚至没来得及把手中的莲枝放下，锋利的长剑已经砍掉了他的脑袋，大好头颅掉到了池塘里面。少年还没来得及转身，左右两柄莲枝已经打到，他没敢托大，举剑去格，只听轰隆两声，霍尔顿直接被砸进了莲花池里面——这看似轻柔的莲枝少说也有几石重！
白袍人正要再动，远处机括声连响，一串小箭在水花和荷叶之间刺出条条笔直的线，把霍尔顿左边的白衣人打成了筛子。少年借此机会，镜湖化作水银，缠住右边的白衣人，直接把他按进了水里，一个纵身，稳稳地跳到了后面的荷叶上。他的面前，剩下的四个黑衣人有两个已经放弃了少女，向他冲来。
确实是白银阶的水平……精灵少年苦笑一声，镜湖化作长剑直插水面，轰的一声，巨浪浮动。少年低喝一声，凛风剑术全力催动之下，巨浪连同脚下的水面化作了厚厚的冰墙。
只需要挡一下就可以，霍尔顿丢下长剑，脚下发力。
随着一声脆响，冰墙被两朵柔弱的花枝打的粉碎，纷飞的雪粉中，精灵少年双眼血红，一个箭步穿过漫布在空中的碎冰，双拳齐出，他脚下的冰层被踩得粉碎——
两个白衣人已经被他打的飞了出去。
少年踩上荷叶，正要追击，耳边传来一声清越的琴声，如同昆山凤鸣，他还未站稳身子，就看到四个白色的身影倒飞了出来，接着，那股巨大的冲力也砸在了他的身上。霍尔顿喉头一甜，把嘴角的血咽了下去，他也被那阵琴音轰飞到了空中，但是他调整平衡的速度显然不是白衣人可比的。在白衣人掉到水上之前，他已经踩稳了荷叶，一手一个抓住两个白袍人，把两人的脑袋往一起猛力一撞，这两个倒霉鬼一声没出就晕了过去。
他随手丢下这两个人，向前一大步，正好和另外一个受伤较轻的白袍人对了一拳。那人满脸麻子，痛苦地抖着手。少年右脚踏水，又是一拳，白袍人仓促举起莲枝去挡，被霍尔顿一拳把莲枝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咔嚓一声，他的脖子被那朵轻飘飘的花枝压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形状。少年再回头时，发现最后一个白袍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脖颈上整整齐齐插着十支小箭。
霍尔顿拍拍手，表示人已经解决了。凌伯扬突然伸出手来激动地指向他身后，他有点没听清，疑惑地向后看去，发现那个弹琴的少女已经晕了过去，正飘在水面上。琴像影子一样从他身边闪过，一把拉过女孩，顺手把古琴丢给了霍尔顿，少年双手接住乐器，她已经把女孩从水里拉了上来。
“救她一下！”凌尘已经跑到了水池边上，估量了一下池子的深度，站着没敢动作：“你不是说你也是白银阶吗？”
“这些人不是正常的白银阶，他们不会战斗——更像是获得了远超常人力量的普通人。”霍尔顿挠挠头：“只是力气大的惊人。”他在心里说，就像刚离开马戏团的我一样。
“这些先别提了，”说书人看着地上正包扎着少女伤口的琴：“她确实是锦书楼的人。”
“就是那个皇帝的特务组织？”精灵少年思考了一下。
“锦书楼可不仅是特务组织啊……她伤的好像蛮重的？”凌尘突然说道，琴已经站了起来，冲两人比了个手势。
“都是内伤。”精灵少年开始掏自己的项链：“我真的没什么能治内伤的东西……等等这个好像还剩下一点？”他掏出一个巨大的瓶子，里面鲜红色的液体还剩下一个底——是龙血药剂，琴喝了一大半，他喝了一小半。
“龙血汤？可以可以。”凌尘举起瓶子：“你看她现在晕过去了，怎么喂给她呢？”
“当然是撬开牙喂进去了？”少年不解地问。
说书人诡秘地摇摇食指：“这多不浪漫啊，当然是我先喝一口，然后嘴对嘴地喂给她了，你看那些小说话本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霍尔顿面部肌肉有点抽搐：“……你真的是读书人吗？”
“当然是了！我这就——啊！”凌伯扬的脚被狠狠地踩了一下，差点把瓶子掉下去。他委屈地低下头，以为是琴踩的，却发现自己正看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小脸，琴正震惊地看着那个少女从地上站起来。
“多谢公子挂心。”少女一字一句缓慢地说：“这药还是我自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