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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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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博从蛋糕店出来时,我正好走到院子西门,拔的电话他也没有接,直接朝我这边走来。透过他手上的磨砂提袋,可以看见里面的三色土司和两只罗宋包。

把他要的东西(一叠托我办的票据)交给他,然后我们并肩步行,走向惠康多。

路上很多无脚毛虫一样的杨絮跌在地上,被人们熟视无睹踩过后,散发出杨树特有的酸涩气味。行人不时擦身而过,一部分人行道被贴有楼盘喷绘广告的围墙挤占,与巨大的行道木夹成只容一两人通过的狭路,我们索性走在助力车道上。

这是蕴含冬末寒气的春日傍晚,从穿着上似乎看出人们在穿衣上的纠结,一些人上身还穿着羽绒服,而另一些人腿上仅剩白色和黑色的丝袜。我仍穿毛衣,套着烟灰格子的薄呢外套,缪博则穿摩洛哥蓝狼爪冲锋衣,里面有一件深红色的抓绒。

不一会儿走到惠康多广场。实际上,“惠康多”的名称已换下,经过转让与一段时间的装修,变成海港城商铺的一部分。电梯还是过去通往超市的电梯,两边墙板上仅穿牛仔裤捂着Ru房漂亮女孩的写真馆广告不见了,至于换成什么广告我未认真留意,只随着人群盯视着前方新挂的巨大LED屏幕,上面播放着巴黎时装周的走秀。

通向地下的扶手电梯将要结束,倾刻间,我想起超市开业不久的炎炎夏日,似乎是很久以前了吧,步行经过工人文化宫,迎面遇见缪博外公,他双手提着超市的塑料袋,一副神采焕发的样子。然后,从印着红圈白字“多”的袋子里拿出一块小三十二开本大的巧克力塞给我。牌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牌子,自然也忘了。继续朝惠康多走去,把巧克力存在寄物处,拿到一个红色的数字圆手牌,然后,出奇而仔细地逛了这个刚开业的超市。回忆至此,我和缪博这时又走到以前的寄物处,不同的是,这里已被拆除一空,具体用途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做出决定。

转了弯,超市已是没有尽头栉比的小格子玻璃屋,加之走廊宽阔,灯光熠熠,使得空档的头脑恍然变为通往死后几秒的天堂隧途中的错觉。第一次,的确是有这样的不适应,毕竟,熟悉的惯常超市景况转换成生疏的许多不明的片片玻璃压迫而来。然而,一瞬间的眩晕,让我陡然想到濒死体验的不快,在我的人生中,算是莫名的头一遭。

不久,某个字母与数字组合的铭牌号前,我和缪博停住了,走进去。

这是他女朋友的铺子,面积很小,里面好看的吊灯却让人想到无数条鼻涕。坐在沙发上的时间里,不时有女孩从橱窗前走过,一两个女孩脚上还穿了带皮毛的雪地靴,走动的样子使我想起电影里日德兰马小腿上浓密的边毛。

也许男性在店里,来看服装的女孩寥寥可数。加之半小时后便觉得憋闷,俨然单间狱室,就出来了。外面有什么与甲醛混合的气味,开店的女孩儿们似乎坐不住,或没什么生意,站在门口闲聊。走进斜对面一家“小时候食品店”,里面的确有一些让人想起小时候的食品,我买了一包卜卜星,缪博买了两小包无花果干和几个细长条的泡泡糖。过不久,走廊显得有些混乱,缪博女朋友把店铺门锁上,这时间里,一件衣服也没卖出去。朝来时入口的方向走去,不久,便看见打卡器的地方蜿蜒了长长的队伍。

在安全通道等待的时间里,两个男子来此吸烟。天花板的音箱里传出KerenA

的一首什么歌,声音很轻,音质不好,但久违的旋律听来让人感触。这是头一次见他的新近女友,大概是第几个,已推算不清楚了,也不想弄清,只是觉得一个不如一个,质量逐个下降。当然,这样说并不公平,好与不好的感受也仅是在他们心里才有资格来评断的,我自然不便说三道四,虽然,我说的感受也是事实。并且,也没有表达出来,只在心里想了想而已。

他最初的女友,或者举止优雅或者笑容和善,即便现在,我还记起分别与她们吃饭时温馨而其乐融融的情景。不过她们都离开了缪博,造成现在的原因,缪博与我并未就此做过深入交流,然而,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丝丝失落,即使又有了女友,也无法再看到曾经自然欢畅的一面。那些原因,想起来,不论是他,连我自己都有些感到无奈。

打完卡,他们一起迎来,然后,我们踩着灰泥楼梯上到地面。

地面上有很多咖啡色阳伞与塑料藤椅,木栅箱里的植物排列在宽阔的火山岩地砖上,一路之隔的索宝美食一条街橱窗明净,灯光妩媚,按他女友的意思,进了一家韩国料理。点了石锅拌饭和自助烧烤,指针指在近九点处,柔软的红沙发上坐着不少下班族在吃着寿司、荞麦面。服务员端来卡炉放在漆黑色的仿大理石桌面,上有一只有同心刻圆的铁板锅,在其中放入杏鲍菇、茄片、五花肉就可以马上填肚子了。我没吃,只坐着目视五花肉滋滋作响,上面的油脂被榨出来,随着同心刻圆流进一只铁制收集杯里。

缪博说起摄影俱乐部,听来像几年前,其实也只是一两年前的事。提到的一个我熟悉的女孩儿,去了南方,住在什么香蜜湖别墅区,缪博想当然认为她在那被衣食无忧地滋养着。我似乎不认可他这么说,她当时的男友是个在公司上班的普通男孩,他们在一起谈着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爱情。男孩有一辆铃木雨燕,银行工作的母亲为他付了在北郊一处房子的首付。这些是她告诉我的。记得我和他们一起去唱歌,她喜欢挑一些黑撒乐队的歌来唱,虽然不觉得那些歌有多好听,但从她嘴里唱出来的方言十分爽朗可爱,加之她站在那里舞动纤柔的腰肢和手臂,让人顿觉通身快意。与小鸟依人随便就被人养起来的女孩儿相比,简直隔了十万八千里。

和她出去过很多次,有和许多人,也有单独在一起。摄影有时只是个堂皇的借口,尽管有时沿着城墙从南门走到含光门,再从报恩寺街走到四府街、五星街、琉璃街一路扫街下来(中途我们还吃了一顿驴肉火烧),确实拍了很多照片。她看到路边的狗仔,便并脚蹲下来,两手合在双腿间。看到街边收废品的三轮车上没有人,便坐上去做出骑踏的姿势,也由我们拍照。妆容的明亮,眼神的纯净(正好戴着美瞳)与车上杂乱脏污的废品形成鲜明的落差而让人实在难以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照片。她就是这种率性,看见卡车会爬到驾驶室去握着方向盘,看见有人在公园拉小提琴,不懂乐器的她也会把下巴压在琴箱上讨教拉小提琴的pose,即便看见架宇宙飞船,想必她也会想办法奋力爬上去,然后摆出一手揽着另一臂肘的招牌姿式。有人认为她的这些近于“半疯”的地方,在我看来只是性格使然,但我不得不承认,她潜意识里可能认为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便可以从不同的男人那里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是后来她男友告诉我的。有一天,他当面还了她借走我的购物卡。至于那些的行为是不是“吸引”表演,我已无法下出判断。

她是市委党校的一名辅导员。一次接到她的电话,说没有课,一个人在附近的遵善寺闲逛。我没什么事,就去找了她。寺院里樱花已经落尽,僧人们把厚厚的花瓣用扫帚归拢成堆,樱花似乎只有落下时才散发出暗含铁腥的气味,而目睹了那样高的粉花堆,着实有些震撼。她将第一把花瓣抓起来轻轻扔了一下时,我们的内心都为之一亮。接着,默契地由我来大把大把撒起樱花瓣,她立于其中,白石雕栏杆上的相机将这一切摄入镜头。然后再换做她抛洒。花瓣色泽新鲜,像清晨作为最后期限从树上齐刷刷铺落的,没有什么杂质。我从天空不停地抛洒它们,那种浩荡,胜过坏的小朋友,用脚狠狠踢樱花树时花瓣涌向地面的情景。

接着,我们就走出寺院,一路拍着街上的行人与街道上的国槐。有闲暇的老人走来问是不是园林局的,来检查树木的病虫害,她答说不是,然后,他们停下来聊着。这时候,草场坡的斜坡上,远远走来睡眼半惺的王彬寰。他把设计提前做完,偷潜回来,看望供职于曲江文投某个公司,而居住于此的短期女友那里。女孩是外院英语专业的学生,不甘心回到安康的教书生活,两年后重新回到西安。

我见过她一次,当我坐着她朋友开的车经过大唐不夜城时,无意中指着晃眼的灯问:“这些叫什么名字?”没有人回答出来,包括她。过了一会儿,她仍记着,对我说:“叫流星灯吧!”名字似乎是她想出来的,因此,我对她的感觉不坏。王彬寰向我说起过,在一个什么节日上,她策划过从八条河里取水,然后带到鼓楼擂二十四只写着气节的鼓祈福的事,想想,未免傻气,然而,她还独挡一面地策划过Vitas来西安,听来绕有兴味。或许,我喜欢那人。或者不如说我喜欢的某个女孩喜欢他,对明星方面没有鲜明爱好的我自然也对他怀有好感。比如开什么车去接的他,演出结束后吃了灌汤包子之类,这过程中她又忙前忙后做了什么,不一而足。然而,在餐桌上,她都细致地回答了我。

我对她的了解大约如此。只是几天之隔,他们已经住在一起。

三个人沿南稍门到南门的国槐树荫继续走下去。南门外的烂尾楼被包起来施工,不久将变成高档酒店的样子,路对面,某个商业广场巨大广告牌上写着让人忍俊不禁的的广告词,“世事无常多购物”、“经营生活,从逛超市开始”、“能唱海喝是麦霸的先决条件”……最后,我们走进书院门,去了刚开张的于佑任旧居,继续拍照。那是个文化产业组织的一次讲座。

我还记得和她去西北大学拿票的情形,巨大的法桐树干荫蔽出来的安静里,一两个穿薄棉布裤的男生,发出极其微小的帆布鞋声,夹着书行走其下。她转头向我说起弟弟学习不好,想找个老师学习绘画,准备考美院。接着,就突然说:“想去朔州。”

“去那干什么?”我问。

“去那里教书,我什么都会教。”像是回应我疑惑的神情,她继续道:“无需什么优越待遇。”

这在我听来觉得不可思议,何苦说这样没有头脑的话呢。

拿到入场券后,我们随意走入西大西门外的服饰店。那些门面貌不惊人,里面却相当不小,春天与初夏的颜色款式种类繁多。我帮她提着上网本,一手环抱带蝴蝶结的水桶包,坐在柔软的低沙发上。不一会儿,她穿着水绿色褶裥连衣短裙从衣衫掩映的试衣间出来,远远向我走来,眼睛定定注视着我,直到离我很近时说:“好不好看。”

她变了一个样子,当然好看。转而想象走在人群中,走在夜晚的街上,以及她的性格和行走时一升一降的特别步法,我则回答了:“还可以。”

这样试了五六次,衣服款式本身无可挑剔,只是颜色让人觉得更胜一筹。接着,她在另一家店同样试了几款夏季的裙子,有裹胸的和镂空的。她用手撩动了几下裙摆,依旧定定的眼神问我:“好看不。”

我说:“好看。”

然而,她一件也没买,像只是表演给我似的。

我们最后一次是在网上见面,在摄像头里,她哭得泪水滂沱,完全失了形态。从背景上看,在一个两人的宿舍。

她向我倾吐了男友的母亲对她的盘问,甚至要查看她的身份证。她是不是市委党校的辅导员,我已无从得知了,不过我很晚送她到大门口过,她也约自己的漂亮同事和我一起吃饭,好几回她叫我一起去那院子里采四叶草,她说那里不知是不是被撒了特殊的肥料,反正四叶草很多。至今,我还想去验证一下她的话,只是,我从来没有踏进过那里一次……

回忆至此,不知是突然想到,还是对缪博提供信息可靠度的不情愿,我不怀好意掷给他一句话:“记得你去广州出差,买了几种进口的巧克力送她。”说完便看了一眼他女友。她像得到指令,随即启动既定程序开始追问,接下来缪博用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详细解释起女孩和他之间仅有的一切。这时间里,我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朵像塞了耳塞,目光投往玻璃门外。

路上的车辆很久才擦过一辆,对面的藤椅与仿裂玻璃桌像黑夜湖面黑魆魆的枯荷残苇,看不清楚。缪博从前说,海港城刚建时,每天课间从学校的骑楼上看一眼,和同学猜测这建筑的用途。那里一直有一个旗杆,很久后才看到“惠康多”的圆牌挂上。此时,我也尽最远的想象,搜索着与自己相关的部分。某个时间,这里触目皆是搭着简易的大棚,摆着简陋床摊的服装市场。夏天到来时,姐姐挥着汗水带着我,穿插在拥挤的人群里为我买一双皮革凉鞋和一条皮带。

吃完饭,缪博把早餐的面包递给女友,送她上了的士。我们则用快于来时的速度步行返回。路上他问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说我很好。

“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开心。”他一改平时的高昂声调,声音变得细柔。

“没事,只是不想多说话。”我说。

于是,他没再说话。

侧耳倾听,在建的和建了很久还没建好的那些建筑里,偶尔传一两声空漠悠远的回响,巨手臂一样的吊塔下,包裹脚手架与绿护网的楼体罩在灰雾与工业材料的气味中。我不由叹了息,它们建好时,附于过去旧景的印迹恐怕是彻底剥落无余,幡然一新的景观将把街道两边的旧格局送到人们记忆尘埃之下。小寨还叫小寨,却是在一些人心中不存在原来样子而一下呈现在眼前的属于他们的富丽的小寨。不过我还是少年时,看到的小寨,比如我常去的一家四方邮社、农贸市场旁的文具店、小寨俱乐部里的桌球厅和录像厅……也就是一直印在我心中痕迹的小寨,对于我的父辈而言何尝不是另一个新小寨呢,怪只怪变化太快,我们在奋力向前时,才意识到它们看不到的剥落。

进了陕美,与走进一条长廊无异。拆毁的两栋砖结构家属楼堆起的两座小山已然被清理妥当。建了很久的美术馆,看不清内部结构和屋顶的巨大身姿让走过其身旁的人都会有压迫感。一直沿着路边停满轿车的这条路走到尽头,王彬寰已在花坛的大理石条凳上等待,他起身,向我们走来几步。

“没骗你们吧?都开了呢。”他指着地灯旁一棵开花的樱树。

我和缪博不以为然地看了看缀满花苞的树。其实,也就三棵树,熟悉的院子里,我们从不记得有这种树。

从朔州回来后,王彬寰没有再回去。他在那里的公司工作了七八年,不过还是想回来,这次请了长假。至于具体干什么,他也不清楚,至少最近,他打算应聘一所新成立的设计公司。

经陕美北门,来到画室。在二楼门口取了钥匙,然后上五楼拿了画夹。沿着敞开门窗,许多绘画身影的画室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用刻有“画-516”铭牌的钥匙打开一个小房间。

王彬寰把画夹放在桌子上,拿出绘画用具,把颜料挤在调色盘上,绷上画布,从画夹底部拿出画笔。开始临摹快完成的马奈的《阳台》。

我坐在表面磨去红漆剩余木纹理的树根上,扫了几眼堆在墙角的石膏头像。散着原木味的画架竖在窗下,窗外一路之隔马路上的重型卡车不时经过,震撼而嘈杂,手一摸就掉屑的特殊纤维板墙壁不知是用来起什么作用,门和地面间也能看见三四厘米缝隙。那些嘈杂声,让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后来,打开一本画集,就胡乱学着画起来。我什么也不会,画得当然不是作品,但是我喜欢看到各种颜色在画纸上任意组合,而且,是从我这“装腔作势”的画笔画出。此外,我的脑海能浮现出潘恬说过的话:陕美画室刻苦画画的人越来越少了。刚才的走廊,透过门上小窗口,能看到一些房间是空的。有一次经过,她给小提琴买了一块松香,大概很久没有来这里的她,路上,随便聊别的。到了这里时就想到什么,转朝过脸,似乎郑重对我提起,又似乎想起她自己每天去琴房练琴的情景也未可知,大概就像她说过,我不了解很小练琴的人对乐器的感情。如果她和小提琴产生了某种依赖和融融,却不得不从事与其无关的行业,这一点,或许同样是我不了解的。

绘画停止了,从王彬寰的画笔上滴下一些颜料,滴在地上。看着被我涂鸦的画纸,嘴角上扬了一下,问我怎么突然会有画画的冲动。我笑了笑,一时说不出什么。看上去,我没有打扰到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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