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
门口传来老人的呼喊声，白夜心呆呆地看着地面散落的瓜子，没有回应。
“小夜！”
老人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这才把发呆的白夜心给唤醒。
白夜心好像还没彻底回神，只是抬起头，发现是小卖铺的主人王老爷子回来了，然后木然的点点头：“……噢，老爷子啊。”
“怎么啦小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想喜欢的姑娘？”老人笑着打趣他，一边绕开柜台走进来。他看上起七十来岁，穿着已经有些褪色的青色唐装，从衣服外轮廓可以看出老人身子瘦弱，还有些驼背，但面上精气神很足。
“哎哟，这怎么搞的，怎么弄了一地瓜子儿啊？”绕过柜台进来王老爷看到一地狼藉，吃了一惊。
“哦，抱歉，我刚才拿瓜子的时候走神了。”白夜心轻声应着，低头拾取满地的瓜子。
王老爷楞了一下，看着低头的白夜心，抚着胡须笑了笑，然后也弯下腰跟着捡。
“老爷子，刚才有人找我，好像是外国学校的老师……”白夜心忽然开口问。
“啊，然后呢？”
“她让我去他们的学校上大学。”白夜心接过老爷子捡起来的瓜子，全部倒回了纸袋里。
“外国学校啊……”老爷子缓缓站了起来，笑着抚了抚长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你应该有了决定了吧，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不知道……”白夜心叹了口气，“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多年，但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除了您……”
“但这都不是你犹豫的理由，不是吗？”王老爷子微微一笑，一语中的。
白夜心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不是。”
他转头看向外面，远处的太阳即将落山，夕阳顽强的散发最后的余晖，超音速飞机带着有些刺耳的尖啸声撞破云层，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云痕”——一旦接受瓦尔哈拉的邀请，那么三天后他也会坐上这样的飞机，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地方。
人真是矫情的生物啊，只不过离开一个呆的有点久的地方而已……
白夜心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舍不得这里，他只是有些害怕。
他和白海棠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了，然后他自己又独自在这生活了三年，尽管他的人际关系很淡，但这个地方也充满着回忆——回忆里充满了白海棠的画面。
如果他离开这个充满白海棠生活痕迹的地方了，瓦尔哈拉学院又让他失望，那白海棠就真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了……
“小夜，我虽然认识你不到半年，但我看得出来……”老爷子拉了拉身后的躺椅，坐了下来，看着白夜心说道，“你不是留念这里，你是在等待，而这个地方是你选择的等待地点。你已经等够了，所以换一个方式——去寻找你要追求的东西，这挺好的，不是吗？”
“老爷子，你……你到底知道多少？”白夜心有些震惊，王老爷子一直以来就给他很睿智和善的感觉，但也不至于敏锐到这个地步吧？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提问，继续道，“我知道的么，也不多，但多少能感受到些东西，你只要不上学的时候就守在家附近，假期的时候没事就来帮我守铺子，别的年轻人整天想着热闹、想着玩，你却从来不去离家太远的地方，总是一个人守在家附近，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我听邻居们说经常看见你在窗台上盯着楼下发呆，一呆就能呆上一天，你在等什么人吧？”
白夜心垂下了头，“老爷子，你没去当刑警真是警察界的一大损失。”
“呵呵呵，那你现在应该是觉得等不到那个人了吧？”
“这么多年了，再等下去，恐怕老死都不会有结果，去那个学校，还有找到她的一线可能……”白夜心双手捂着额头，“可我有些害怕，我害怕去了得不到答案，或者得到我最不想要的答案，那还不如就待在这里，至少……”
至少，我还能守望她的影子；至少，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等下去……白夜心心里这么说着。
“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但至少你有可能去得到想要的答案。否则你只能抱着疑问，永远得不到答案，或者因为不去寻找答案，而导致它变成了你不想要的答案。”老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带着一往无前的刚毅，他仍是在笑着，却不再像个迟暮的老者，而是威严的长辈，“孩子，因为惧怕而逃避答案的只可能是懦夫，而我知道，一个敢在一帮混混面前帮助我这个老不死解围的年轻人绝不是懦夫。”
白夜心呆呆的看着这个淳淳教诲自己的老人，眼中笼罩的迷惑渐渐消散，眼神变得明亮清澈起来。
是啊，等着拥有神秘力量的人来找他，等着失踪的白海棠回家，等着一切自己所期盼的事发生……他等的时间太久，都形成习惯了么？都忘了初衷么？
等待，只是权宜之计，他真正要做的，是抓住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去顺藤摸瓜，寻找答案。
其实没有老人的这一席话，他最终也会走，但也许是在茫然徘徊中走，可这种半吊子心情又怎么能创造奇迹呢？
他可以肯定，白海棠处境危险，那么寻找白海棠的他势必也会面临危险。以这样的半吊子心态去面临危险，只会导致悲剧酿成而已。
他要做的是抛开了这些无谓的杂念和侥幸心理，选择坚定的走向追寻答案的道路，这一路上也许遍地荆棘、暗中潜藏着无数陷阱，可他依然会走下去，哪怕直至死亡的尽头。
“你说的对，谢谢你，老爷子！”白夜心对着老爷子深鞠躬。
“呵呵，去吧，以后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老爷子摆摆手，“哦，对了，你瞧我这记性，你要走的那天记得来我这儿一趟。”
“……好！”白夜心楞了一下，却也没多想，只当老爷子想和自己正是道别。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道别……竟会是如此的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