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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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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傍晚,蔷薇庭院

窗外,柔软的树枝在夏风中懒洋洋地舒展晃动,虫鸣时响时停,空中飘着两朵橙粉云絮,世界自有它的安宁美好。

炽光在圆凳上出神地坐着,然后他站起来,又搭在床沿上。他面容美丽,却仓皇、笼罩着苦楚,仿佛被霜打的繁花。他又站起来,开始在空荡的屋内踱步。

以撒和戈薇练武的画面刺激到了他,戈薇不愿和他说话、甚至不想见到他,两日来他心中痛苦、发狂,夜不能寐,却苦苦寻不到解决之法。

积累的郁结似乎快要撑破他的心,他在晚上睁着眼想,和公主谈一谈……谈一谈……

在这样的矛盾与痛苦中,炽光终于再次走上二楼。

傍晚昏黄,血魔又在屋外的桌旁研究那本厚重的魔法书。

她知道么?每到深夜他都会来看她才觉得安心,她在意么?床头的琉璃瓶中,每天早晨他摘下的白色蔷薇……

炽光凝视着那个身影,路过花丛时,他俯身折了一只白蔷薇。

“公主……”他轻轻地、深情地呼唤。

血魔的眼前出现一只攥着蔷薇的手,那只手修长白皙,指尖被刺划开,渗出一缕缕血丝。

她冷漠地抬起眼。

“有什么事?”

“你喜欢这种颜色吗?不喜欢我换一种。”炽光哀伤地看着戈薇的眼睛,沉着声音说。

血魔没有说话,眼睛里已有不耐。

“你喜欢什么花儿?我去买来。”炽光仿佛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血魔脸色漠然。

“不管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做的……公主。”炽光抬手触碰自己的心口,在那里,他的心为她疼痛地跳动,好听的嗓音沙哑起来:“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的公主--薇?”

此时血魔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炽光如此执着,也许,她确实应该和他说明白。

“告诉我方法,公主,告诉我……”炽光丢下手里的蔷薇,用两只手捧起了戈薇放在书页上的手,他的双手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哀求她。

晚风忽然吹来,哗啦啦翻乱了书页。

他盯着她的眼睛,渴望那冰封的心能有一丝松裂。

戈薇抽出了手,看着摇摆的泛黄笔记上一个个符号,她站起来,啪地合上书。

她抬眼看向天边的暮云。

良久,血魔似乎沉重地叹了口气,说:

“忘记吧!”

炽光一怔,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血魔继续说:“你不必要我原谅你,就当那个公主已经死了,我们是陌生人,放下吧火灵使。过去的事情已经死去,不要再拘泥于过去,你离开这里,去自由的生活。”

“公主……!”世界朦胧,朦胧中她的身影像一片薄薄的刃,划开他心底最柔软的血肉。他痛呼出声,只觉喉咙腥甜。

似乎觉出他在流泪,血魔没有回头看他,又说了一句:

“你走吧!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尽管受着剧烈的情绪冲击,炽光仍从戈薇的话中寻到他所关注的。俊美的男子任凭泪水淌下,他苍凉地说:

“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原谅我,我现在就可以死去。”

血魔终于转过脸,一年前的一幕仿佛重现,只是对换了角色,这一次,是她看着他流泪。

他那么桀骜,那么美的人,泪水顺着他玉石般的脸滑下来,任谁见了都心生不忍。

血魔摇头:“火灵使,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公主,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请你接受我,好不好?好不好……?”

炽光颤抖着去寻她的手,想像曾经那样把她苍白脆弱的双手握在手心、捧在心口。

指尖相触的刹那,血魔弹开了手,她被激怒了。

“你刚才说,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去做,是么?”只听那淬冰的声音冷冷道。

“对,哪怕让我去死……”自从炽光从日冕城返回时,他就已经不怕死亡了,他只是想活着替海戈薇报仇,如今,只要公主能原谅他,便死而无憾。

如果可以,最好的话,他还能继续守护她……

“我请你做最后一件事。”血魔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轻而残忍,也就是在那时,炽光在那双沾染了疯狂气息的灰水晶眼里,看到了--恨……她恨他。

“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血魔一字字说出这些凌厉的话语。

刹那,炽光仿佛无法呼吸,他整个人都凝固了一般,绝美的脸庞迅速灰败下去。

血魔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黑夜似乎急急忙忙地降临,留他一个人,心中痛的简直生不如死。

“咳、咳!”呼吸回到他身体的一刻,他被咳地向前一晃,炽热的鲜血喷洒出来,洒在他匆忙掩口的手掌间。

科帕萨王宫

宏伟的宫殿如武士伫立,金银双月在云层中穿行,将光芒洒在他们头顶,而他们则沉默看着下方渺小的人影。

“第七、第八。”水华昭扳着指头在心底默数,就差四个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还有两天,如果能顺利完成,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这两日不知是时烬有事还是忘了她,她终于得到自由,她心中虽感怀时烬对她的好,但也深知两人阵营立场不同,所她还盼望着那个贵族青年不记得她呢。

然而她走着想着,左前方原本隐在夜色里的一方矮草忽然像着火一样亮起来。

她一惊,抬眼看去,只见火光中分明躺着一个人影,那是……仅仅一眼,看到那熟悉的红白色衣袍,水华昭猛地一滞。

火光渐渐又熄灭下去,躺着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

时烬、他怎么了!?水华昭几乎没有犹豫,就跑了过去。

男子侧身躺在杂草间,水华昭跪坐下来凑近看,发现时烬闭着眼睛,那秀气的眉毛此时紧紧锁住,面容流露出痛苦之色。

他受伤了!水华昭伸手推他:

“时烬,时烬,你醒一醒!”

黑暗中,那双温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了,最开始,他仿佛看不清,只是茫然睁着,水华昭就瞪着他看,不一会儿,地上的人终于发出低吟:“嗯……”

“你怎么样了?”面对这个曾经友好帮助她的男子,水华昭发自内心地关心道。

时烬虚弱地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目光移到他的唇间,才发现唇瓣已经苍白干裂,水华昭心思一转,立即用自己的水魔法给他喂水。

一滴滴甘洌的纯水从她的指尖滴落到男子的口中,时烬闭上了眼,水华昭不知道,他闭上眼是因为他难以在此情此景下继续睁着眼睛看。

喂水远远不够,水华昭凝着眉毛对他说:“我背你起来。”

“……昭……”男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为了能够听清他在说什么,水华昭往后跪了跪,直接趴在地上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去听。

“不用……管我……慢……就好。”断断续续的,他似乎这样说。

水华昭诧异地惊起,“为什么?”她看着他虚弱的面孔,“你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啊……”

时烬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个宽慰的笑。

水华昭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竟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但看着印象中玉树临风的男子此般境况,善良的她于心不忍。尽管担心暴露实力,但她还是咬咬牙,坚定地说:

“我们碧色城的姑娘都有很好的治疗术,你要是不嫌弃,让我来试试吧!”

说罢也不管他怎么摇头,水华昭先将时烬的身体扳过去,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她开始检查、清洗伤口,最后,她使用治愈法术替时烬恢复能量。

然而,原本就因法阵而衰弱的水华昭,治疗术又消耗了太多能量,勉强做完那一切后,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她复看了一眼闭目的男子,喃喃一声:

“时烬……”便手撑着地倒了下去。

水华昭晕倒之后,在一旁的时烬就睁开了眼。这段时间他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不习惯女子的手在他身上捣鼓,索性闭上眼睛。

为了变强,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试炼,每次都是重伤而返,他又不愿自己的脆弱暴露人前,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伤好后才回到师傅身边。他只需要躺一两日,就可以自我恢复了,之前的红光是他的治愈法术,不料竟被阿昭看到。

阿昭……他微微动了动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旁边昏迷的人。除了草叶的味道,还有一股清新的香味闯入他的鼻翼,那是属于海边女子的味道……念及此处,他的内心忽然有所撼动。

因缘际会,奥妙难说。原本只当是偶遇的独特女子,想到她方才慌张关心的脸庞,想到她俯身听他话时落在他脸上的发丝,想到那双灵巧的纤手抚过他的伤口,想到她咬着牙为自己治疗时坚定的神情……

男子深深皱起眉,内心一片混沌,似乎正有天人交战,心中有某种想法如被云雾包裹,但他不愿走近,拨开迷雾。

后来,很深的夜里,时烬抱着水华昭将她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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