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
两位守夜的军士正搓着冻的发红的手掌。
西部的寒季很长，哪怕是夏日临近的三月，夜里也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说，佐伊小姐回来了后，发现世子违背了伯爵的遗命，两兄妹会不会打起来？”
无聊的气氛中，一名微胖的士兵挑起了话题。
“你不要命了？”
另一位高个子士兵刚准备打呵欠，被他这一句话吓的睡意全无，赶紧赌上了同伴的嘴巴。
“你怎么敢在背后议论伯爵血脉的长短？他们一家人都是顺风耳，万一传到世子……，得，我怎么和你一样还叫世子呢，得到了星教的认可，达维尔大人就是下一代的红蝎伯爵，懂么？”
“得了吧。”那名同伴没有被他的煞有介事给吓着，移开了高个子的手，揶揄道：“遗传了伯爵听力的是佐伊小姐，达维尔少爷可没有这项能力，或许正是由于对遗传基因的偏心感到不满，所以达维尔少爷才会向杀死伯爵的凶手妥协。”
“你可真够大胆的。”高个子捂住了头，想阻止微胖同伴说下去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言辞。
“你不要忘记，是什么将我们牢牢吸引聚集在红蝎旗下。”微胖同伴一脸凛然接着说道，“红蝎的风骨是不畏强权，不忘恩义，达维尔少爷这么快选择了遗忘，他不配作为家族的继承人。”
“少爷有他自己的压力，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怎么会懂？”高个子觉得同伴的言辞未免有些过分，于是反驳道，“这两天内，星教、帝国皇室，甚至包括我们的盟友戈登家族，都派使者来说些会严厉谴责惩治卑鄙的刺杀行径的客套话，但实际上他们的态度都是在暗中警告我们不要自己做出激烈的报复行为，放弃复仇虽然很屈辱，但到访的每一方势力都作出了丰厚的抚慰允诺，前两个月和麦考的战争便可以说明一点，家族不缺能征善战的勇士，缺的是钱粮和资源，只需要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们就可以借助外界的助力重新兴旺起来，想必这也是伯爵大人在天之灵希望见到的结果。”
胖子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胸膛道：“就怕到时候咱们腰包和肚皮鼓了起来，这里，却没有了红蝎武士的气节和风骨。”
“如果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麦考继续交战，咱们这里首先会失去心跳。”高个子反唇相讥。
“那我也认了。”胖子一脸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我最受不了的是，少爷还没等小姐回来，就急着和星教和帝国的人达成协议，刚才说道顺风耳，你还记得昨天有一位自称听风鼠的家伙，带着另一位大汉来找咱们这雷耶姑爷么？”
“记得啊，他们还拿了一张雷耶姑爷的画像，咱俩一眼就认出来通报府上了，据说是姑爷试炼之前委托了他们事情，让他们在试炼结束后找上门来。”
“我就问你，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高个子愣了一愣答道：“被路过的基拉先生带去问话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那就对了。”胖子一脸笃定的说，“基拉先生是世子的人，很明显，他们已经在盘算趁小姐和姑爷不在对付他俩，和帝国的人、戈登家族和帝国的人达成合约具体对世子有什么好处？戈登家族是世子的母家，世子夫人出自帝国高层的名门，这两大势力本来就和世子有渊源，家族在形势上仰仗他们，世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最合适的家族代表人物，还有星教，本来是佐伊小姐的最大助力，但如果可以用这个机会将那些神官拉拢过来，世子又何乐而不为呢？等到小姐为了伯爵的遗愿奔走的筋疲力尽回来，家族大势便已形成定局，要我说，世子这个人，相比伯爵的快意恩仇，我倒觉得继承戈登家族那股精明商人算计头脑比较多一些，真正的红蝎传人还得是珍妮夫人的后代。”
“你想的太多了吧。”高个子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别忘了，戴伦少爷也不赞成向麦考动兵，他可也是珍妮夫人的骨肉。”
“但他更反对这么快达成和解，戴伦少爷说过了，谈判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不要让对手觉得你需求迫切而已容易满足，这也是真正的聪明人，但世子没有听从他的金玉良言，要我说，没准戴伦少爷现在的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如果佐伊小姐打了过来，世子没准会将他绑上战场作为人质，这很符合他的风格，毕竟世子手下没有能和姑爷匹敌的强者。“
胖子继续滔滔不绝的讲述道，高个子听的心惊肉跳，不由得向四周打量了几眼，这一看之下，便在暗处发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孔，骇的几乎瘫倒在地。
胖子察觉到了同伴眼神中的恐惧，立刻警觉的抽刀向后方斩去。
胖子的斩击去势凌厉，一看就在这手刀上耗费了十数年的心血。
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在他面对的对手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一道若有若无的蜂鸣声流淌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出鲜血的气息。
胖子仰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发不出声音的粗气。
他的喉咙，已经被暗夜中的敌人所割破。
凶手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向另外一人。
高个子浑身颤抖，背部紧贴着墙面。
他虽然天性较为胆小谨慎，但也是红蝎武士的一员，对敌迎战露出此等怯懦姿态，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因为动手杀人的不是敌人。
“你来给他最后一击。”基拉·宾将染血的刀递给了高个子。
瑟瑟发抖的高个子，以及奄奄一息的胖子，此时才意识到刚才那句世子手下没有能和雷耶匹敌的强者是多么错误。
高个子再三咬牙，最后还是举起了刀，眼神中不敢流露对同伴的丝毫同情。
他明白，那个齐心协力团结在伯爵一人身边的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为了活下去，自己必须站好队，而下手杀死对世子极其不敬的胖子，则是他表明态度的方式。
鲜血高高溅起，夜色始终如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