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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游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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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佣兵团就出了城。

对于迫切想要赶去挑战恶魔的小勇者来说,他们一行人实在是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冬日的珀默城终于难得地有阳光光顾,不再是一片阴沉沉的天空让人感到精神焕发。这座城市的居民区醒得很早,贩卖黑咖啡和面包的店铺已经有小麦被烘烤得暖熟的气息飘散而出。背着与自己的身形毫不匹配的大大背包挨家挨户送上报纸的小报童稚嫩的脸上还有着沉沉的困意,他踮起脚尖够着手把又一份报纸投进信箱,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又继续摇摇晃晃地行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再向前走去,路上的行人开始渐渐稀少了下来,一路上精致的房屋之间相隔了大片大片的花园,走在最前面的伊杰很快就注意到了那栋华丽而高大的,有着洁白外墙的建筑。显然,这是这座城市的富人区,在这座城市的上流社会之中拥有最华美宅邸的人必然有着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名望和地位。伊杰见过很多贵族盛气凌人的宅邸,他们的屋檐都镶金镀银,恨不得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家族富有并且地位尊贵。但眼前的这座宅邸却优雅随和,葱翠的绿色树墙将花园与外界划分开一条自然的界限,宅邸的主要部分则大多隐没在晨雾之中,如同一位掩着薄薄面纱的娇美少女。

这让人不禁好奇,宅邸的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伊杰抬起头望向这座宅邸时,一个女孩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之后,也正看向他的方向。她微笑起来,样子像是一朵洁白无瑕的山茶花,随后女孩悠然转身,离开了那扇落地窗。

她裙角大片大片的暗红图案,成了清晨的珀默城最为鲜艳的一抹色彩。

佣兵团的下一站,是巴雷特城。

以这座城市的富有程度以及并不算太多的物产而言,它在大陆上的名望实在与它本身并不相称。但听说过这座城市的人大多也记得它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别称:“公主的城市”。上一任国王将这座城市交给了自己的女儿,举国上下都在等着看这位公主殿下会不会将这座城市弄得一团糟。但五年过去了,巴雷特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作为国王的子嗣,就连女孩也分毫不逊于男人。

伊杰一向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旺盛的热情,但对于这座城市,他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期待。因此在他的催促之下,佣兵团赶了一整天的路,最终在天黑之前落脚在了巴雷特城。

大家都很清楚伊杰这么做的原因,这座城市里,有他的姐姐。

黄昏的巴雷特城仍然有不少人在出入,运载着满满当当货物的马车疾驰过铺着碎石的平整街道。随着身边民众们的欢呼,三人看到不远处城市中心上方的天空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映亮,天边橙红色的晚霞明艳得如同能工巧匠手中的织锦。唯有在盛大庆典才能看到的焰火足足持续到了远方的天空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夜色笼罩了这座城市,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我听说,明天就是公主殿下与帝国公爵继承人的大婚,”注视着远方天空的莫琳忽然出声,“我猜这就是祝福的烟花吧。”

“是吗?”离开帝都许久的伊杰似乎也因为这样的消息而震惊了片刻,他的脚步一顿,继而又很快地笑了起来,牵着马继续向前走去,“如果这样她能够幸福的话,那就太好了。”

贵族之间联姻通婚的牺牲品是不可能幸福的,恶魔走在最后,暗自嘲笑勇者的天真。

有多少女孩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出嫁,最后只能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在寂寞冷清的庞大庄园里等待年华老去。她们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被修剪羽毛,训练得优雅得体,却只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而已。但对帝国的未来而言,这样的一桩婚姻却是有益而无害,掌握了重权的公爵家族需要皇室的血脉来保证他们的忠心。

人类交际的基础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以较小的利益换取更多东西,这是只有人类才明白的高深哲学。

托了公主殿下的福,整座城市的旅店几乎被涌进巴雷特城的民众全都住满。大婚期间这座城市会举办三天三夜的庆典,人人都有幸见上一眼公主殿下的容貌。这是千载难逢的盛事,几乎没人愿意错过。

佣兵团一行三人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终于在一个城市偏僻的窄巷之中找到了一家还有空房间的旅店。

这是一家门面小得过头的旅店,没有招牌,也无人招揽,在走进去之前霍莱彻几乎没有想到这是一家正在营业之中的旅店。这家被莫琳发现的小店与其说是还有空房间,倒不如说是几乎没有人住进来。空荡荡的清冷大厅之中零散地放了几张桌椅,倒是石砌的壁炉之中新添的木柴熊熊燃烧着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伊杰刚刚踏入旅店的大门,一连串清朗的琴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声音来自于壁炉边的一个游吟诗人,整间空荡荡的旅店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壁炉的火光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宽大的帽檐之下他湛蓝的双眼注视着自己怀中的琴,那样的眼神更像是注视着自己深爱的恋人。他随意散乱着的金发带着卷曲的弧度,一直垂到皮革马甲的肩头。伊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和悠扬轻慢的宫廷乐曲截然不同,出自游吟诗人之手的曲子节奏轻快悦耳,让人想起旷野上跳动不止的篝火。

游吟诗人大多走遍了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自由得如同不受束缚的狂风。

听到有人走进旅店,游吟诗人停下了自己的弹奏,他打了个响指,壁炉之中的火光霎时间明亮了不少。歌手的声音大多悦耳清脆,他也不例外,游吟诗人摘下了自己的宽檐帽,鞠躬行了一个古怪的异族礼节。

“真有趣,”他笑,“没想到这间小店,还会有客人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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