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惊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莫琳就温柔地从他的手中夺走了那把匕首，用薄而锋利的刀刃抵住了他的后背。
“恐怕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不能随便碰皇室的单子了吧。”莫琳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来自于人鱼血脉的魔法了，但再一次感受到来自于自己本源的力量时，她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本能的愉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先生。”
猎物在怀里挣扎的感觉让人兴奋，匕首穿透了男人的皮肤，有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莫琳扔掉了手中的刀子，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剖开了对方的血肉，握住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这才是真正的人鱼，一头狰狞的恶兽，一种食人的怪物。和上流社会精致的餐点不同，在莫琳眼里，饱含着人类鲜血的心脏代表了一种天性的释放。它并不算有多美味，但却让人在短暂的时间里意识到自己的强大。杀戮是一件最简单的事情，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人都可以抛弃自己的身份和一切无用的表象。
明明自己也是这样残忍的一种存在，为什么要因为伊杰的冷酷而感到不安？
血腥的味道还在口腔中弥漫，莫琳垂眼看了看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女的长裙已经被鲜血弄得一片脏污，黑暗之中，不久之前才夺去了人性命的她看起来像是什么披了人类外表的可怖怪物。得知了自己被杀手盯上的莫琳其实有很多办法警告对方收手，可她偏偏挑了最为直接的一种手段，让自己手染鲜血。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莫琳有些说不明白，而更令她产生困惑的地方，莫过于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会莫名地收敛了这份本该是本能的欲望？
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像是一个人类，而伊杰呢？他却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自己身上只属于人类的天真与怜悯。
莫琳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这样的变化发生，事实上，她也没有资格阻止伊杰做任何事情。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决定，而即便他最后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她也仍然是要站在他那边的。
如果不能一起迎来光明的话，一同坠入深渊，似乎也不是太糟糕的结局。
莫琳伸手想要擦去自己脸颊上粘稠的鲜血，却忘了自己的双手也满是血迹，到头来只是弄得脸侧染上了更多艳丽的红。或许这样可怕的样子才最适合自己？莫琳无奈地放弃了抹去血迹的想法，朝着小巷的尽头走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莫琳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被放在自己口袋里的小物件，正在黑暗里隐隐地亮着光。
这些天里，莫琳已经习惯了自己和伊杰各做各的事情，以至于连续几天都见不上对方一面。她已经很多天独自一人入睡了，清晨醒过来的时候也见不到忙碌的国王陛下回来。虽然说不上伊杰究竟在做什么，可她总是信任伊杰的。醒来的那一刻总是莫琳最为平静的时候，那些令人苦恼的念头还没有卷土重来，而又一个糟糕的日子，也还没有向她显露出让人无从应付的一面。
然而今天，麻烦找上门的速度，要比莫琳想象之中快得多。
“早安，这位小姐，”陌生男人的声音让人神经紧绷，“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向我解答一下，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王城，理应是整个帝国最为安全的地方，莫琳用刚刚苏醒的理智阻止了自己像是一个小姑娘那样惊叫起来，尽可能平静地看向了说话的家伙。坐在伊杰一直用作读书的书桌上的家伙好像丝毫不因为自己的现状而感到担忧，也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闯进别人的房间是一件无礼的事情。皱眉思考了片刻，莫琳皱起了眉，暗自驱动起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随时准备把对方撕成碎片：“我觉得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谁比较好。”
“您就这样对待一个不久之前才被你杀死的人吗？”男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得不说昨晚您的表现还真是吓人，我猜那是什么魔法？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魔法师，果然我这样随心所欲的家伙，很容易莫名其妙就死掉。”
一个正常的人类真的会这样毫不在意地描述自己的死亡吗？莫琳觉得自己好像摊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之后，莫琳终于想起来，那是自己昨晚杀死的倒霉杀手。被弄走了心脏的人类是没法存活的，这是莫琳三岁就知道了的常识，所以眼前的这个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了。莫琳不记得自己会用什么降灵术，又或者是任何能让死者的灵魂停留在人间的魔法，最关键的是，她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是恶魔做的吗？这算是什么品位低劣的玩笑？可他当时根本就不在场，而他也还远没有闲到有空开这种无聊玩笑的地步。
莫琳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男人无辜地耸了耸肩：“拜托，小姐，是你杀了我不是吗？请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好吗？我发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只有您知道一切的原因。”
如果这家伙在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直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莫琳简直要为这样的现状感到内疚了，可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不在意自己死亡的表情。现在不是去想自己究竟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的时候，莫琳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对方的话语，努力静下心来，去思考自己过去的几天里，在什么时候接触了有可能会导致这种现状的魔法。
一张皱巴巴的脸猛然间映入了她的脑海。
那个曾经被自己放过了的矮小侏儒似乎送给了自己什么东西？莫琳一时有些记不起来了。愤懑地在自己床头的外套里摸索了好一阵，她才找了那枚小小的指环。戒指的内圈似乎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莫琳看了一眼，就立马恨不得把它从窗户扔出去。
这是一枚加持了魔法的戒指，而魔法的内容，恰好就是召唤死者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