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我们信使需要遵守的规定和那神秘的裁办,更让我觉得难过的是寄信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本来就听草莓提起过些许,但一件事轻描淡写的了解,是不会理解其严重,直到我真切的看到白纸黑字的规定,才意识到一封信的重量,和它承载的感情,不觉身上压力巨大。
但……这样真的好么?
用下辈子的幸福,去改变上辈子的命运……
值得么……
睡梦中,我感到有人在轻声问着我,但声音仿佛来自深沉的海底,遥远的外太空……薄弱而不真实。
迷迷糊糊的我,伸出手胡乱的抓着,想问“你是谁!!”,却发不出声音……
醒了之后,梦境不复存在,连同那关于梦的,记忆。
……
“那么,您就是我的委托人了,我是0318号信使,柠檬。”打开会客室的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对着我坐着,没有慌乱与不安,她十分平静的回过头看我,冲我点点头。
是一位年龄近百的老人,而且是一位绝对出于名门的老人。
我坐到老人的对面,“我是来完成您信息传递的,您的信件写好了么?”
“是的柠檬小姐,请您务必妥善保管。”老人缓缓开口,眼神中透漏着温柔,微微欠身拿出一张灰色的信件递给我,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优雅。
“请放心,这是我们的使命。”老人话很少,仿佛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只是简单回答我的问题。我拿出任务版,开始填写:
“寄件人姓名?”
“赵璎珞。”
“收件人姓名?”
“……薛风……”
老人垂下眼帘,怀着复杂的情绪吐出这两个字,刚刚的冰冷之感也在瞬间起了变化,这个名字有这样的力量么……我不禁开始好奇。
“请设定收信时间。”
老人又重新看向我双眼,坚定不移的说,“请回到我订婚的时候,即是我23岁那年的秋天。”
“10月可以么?”
“……稍微早一点吧,10月中旬我就结婚了,太晚……我怕来不及……”
“那9月中旬?”
“麻烦您了。”老人微微点头,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般,释然微笑。
其实本来登记完这些我就可以离去,但看到这样一位年近过百,出身贵族,举止优雅,仿佛一辈子什么都不缺,一辈子得到了世人所渴望的所有东西,现在她却在这里支付什么来改变那样的命运,这难道不会太奇怪了么……
老人整理了下花白但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对我微微欠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于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送出……我知道这可能会改变什么……但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变……”老人摇摇头,“……我太了解他了……”
“……好的,我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这并不违规。”
“谢谢你了,小姑娘……”老人怅然一笑,却又暗下眼帘,微微摇着头准备离去。
看着老人单薄无力的背影,我想起她刚刚唤起那名字的一瞬间,吐出的不过两个字,却好像用尽一生的力量。
她绝对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那个……”我还是忍不住,终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没完成的程序么?柠檬小姐。”老人疑惑的再次回头,看看我。
“……这……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您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呵呵,每一个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吧。”
“您说的没错……”我想起了杨小艺的母亲,那张慌乱迷茫又带着害怕的脸。
“怎么,信使小姐对我这个老太婆的故事感兴趣?”
我微微抿起嘴,点点头,不敢直视老人的双眼。
该死的好奇心……
静了一会之后,老人关上门走回来,在我前面坐好。
“呵呵,信使小姐既然想听的话,我就大致叙述下……但一定不像你想的那么精彩,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关于白玫瑰与红玫瑰的取舍……千古难题吧……”
我抬起头看向老人,老人面带微笑,优雅而慈祥的看着我,我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想知道的话,去观测台就好啊,怎么会直接叫住人家,看得出那是她刻骨铭心的记忆,否则也不会形成这么深放不下的执念,让当事人自己挖开自己的伤疤……我会不会太残忍了……
“别乱想,信使小姐,这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也很乐于与你分享的……这样……即使我忘记了,也有你可以记得……”
“不好意思……”
“呵呵,真的没什么……这故事该从哪开始讲起呢……让我想想……”
我安静的看着老人陷入沉思,白玫瑰与红玫瑰的故事么?果然是段难忘的爱情了吧。
“……就从我还小的时候开始好了,我会尽量长话短说的,描述不好的地方,还请柠檬小姐不要取笑才是。”
“哪里,很荣幸,可以分享您的回忆……”
老人微微一笑,闭上眼开始了她故事的叙述……
我,出生于一个背景显赫的大家庭,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得到非常多人的祝福,爸爸花重金从国外买了一个精美的颈圈来为我庆生,妈妈说,愿女儿能一生开心快乐,如颈圈上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漂亮永恒,于是给我取名为“璎珞”。
从小,我便受尽宠爱,父亲常常出门工作,母亲总会把我打扮的很漂亮,然后带我在家里的后花园散步,小时候的我,从不懂的什么是忧愁,也以为这个世界,就是我所见到的那样,悠闲而美好。可能也正是这样的教育环境,让我对未来社会的黑暗,一无所知。
5岁那年,爸爸曾带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来家里玩,当然,这是后来母亲为我讲述的,毕竟当年我还很年幼,记忆不是很好。
那个孩子说他叫“苏慕阳”,是爸爸至交好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非常绅士,一看便知是良好家庭出身的小少爷,我与他的交集并不多,只依稀记得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也许这就是个过客吧……但结果并不是这样……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到了要去上学的年纪,父亲说不愿我成为没有知识的女人,便与母亲商量将我送去学校读书。
母亲舍不得我天天外跑,曾提出为我专门请一位老师来家里教学,但父亲没有同意,他认为人不能脱离群众,而且他并不希望我成为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母亲说不过父亲,只好泪眼婆娑的把我送去学校读书。
真的与同龄孩子开始相处,那还是第一次,我清楚地记得我多么手足无措,多么难溶于他们欢笑的气氛,我所认知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出现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