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几乎听不清楚。
慕容枫却还是听清楚了。只不过，此刻，他连吻她都不敢，他知道，任何一丝的触碰都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只不过，他知道的有些晚。在那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给她添加了痛苦，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了。
“云烟，去取蓝魅来。”慕容枫朝着窗外喊道。
守在外面的云烟突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要蓝魅的话，那定然是小姐再次发作了！她脚下生风，迅速地离开了。
“不要……”洛水却咬着牙想要制止，手护着自己的腹部，艰难地说道：“孩子……”
慕容枫眸色微沉，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蓝魅虽然可以缓解疼痛，但终究伤身，尤其是洛洛现在还有了孩子，以这个女子的固执，慕容枫相信，她一定是想要单纯地依靠自己来熬过疼痛的煎熬，也不愿意伤害到腹中的孩子一星半点。
“疼吗？”他整个揽着女子的手都是僵硬的，不敢有丝毫移动，害怕会带来更多的疼痛，语气却是出奇地温柔。
他想起，这个女子过去在自己面前，是如何顶着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来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他过去那么无力，又需要这个女子多少次以柔弱之姿护在自己的身前？
一滴泪砸落在地面之上。
谁说男儿不流泪？慕容枫这一刻，只有情不自禁。
洛水想要去回应这个男子，回应他眼睛里韶然的心疼和从未淡过一丝一毫的爱，但却只感觉到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她心里一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紫魑发作之后只有疼痛，密密麻麻的，放佛要从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之下跳脱出来的疼痛，却从未有过晕眩。
莫非，这发作，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异？还是说因为怀孕造成紫魑的发作有所不同？
然而，还未来得及她却思考，她突然感觉到有记忆铺天盖地而来，灌入到自己的脑海之中，记忆犹如是一幅幅画一般灌入到脑海之中，然后是声音，然后是感觉，洛水开始时候还试图保持清醒地抵制，却突然发现，那些记忆全部都是属于洛湘的。
从出生到现今的，所有的，洛湘的记忆。
以前她们需要靠交谈来分享的那些，此刻正汹涌着奔向自己的大脑。
她不再抵制，事实上也无法抵制，任由那些记忆流入到自己的脑海。她曾经放佛观望的一切，如今就好像切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那也是属于她的记忆。
当然，她也还能够记得那个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固执地一次次在打斗中站起，然后被带走，被训练，不断遭受血的挑战，刺杀，结束别人的生命，子弹呼啸，炸弹崩裂，世界分崩离析。
她的，洛湘的，都没有少，此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慕容枫一动不敢动地看着眼前女子的神色不断变换，她的全身都渗出冷汗，湿透了自己的手掌，他却不敢有丝毫移动。
一旁的姬如也同样望着，神色竟然还带着一点紧张。
洛水却丝毫注意不到外界的任何事情，她此刻放佛在自己的身体之内，然后她发现，那些疼痛却似乎开始如潮水般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洛水有些疑惑，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这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都要有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折磨才对。
她的一双桃花眼缓缓睁开，少了与疼痛的坚持，竟多了许多清明。
姬如轻笑：“时机到了。”
洛水还不知道他所说的时机又是指什么，却感觉到男子突然抱紧自己，唇舌毫无预料地覆盖了上来，在自己的口腔之内攻城掠地，直到让她原本就有些力竭的身体气喘吁吁。她却发现，疼痛真的消失了。
然后，洛水猛然间觉得还有什么不对。
洛水努力去感知，却发现洛湘不见了，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是真的不在，任何一处都没有！
但却又好像在，好像就是自己！
“我说过，你就是你。”姬如在他面前站定，说道：“你们终于合为一体，完整了。”
洛水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紫魑长期作用的都是人的精神之中，当洛湘的那部分灵魂和自己的那部分灵魂完全融合在一起之后，紫魑的副作用也会被彻底地中和掉。她再也不必忍受那种痛苦的煎熬了。
然而此刻她还来不及为这些感到欣喜，洛水只感觉到有无数腥咸的眼泪从自己的眼眶之中汹涌而出，那里有自己的还有洛湘的，无数洛湘的记忆此刻也鲜明了起来，是的，她们原来始终是一个人。
然后，她踮起脚，在眼前男子的眉间深深印下一吻。
那句被紫魑拦下来的告白，她不必说了。这个男子，分明什么都知道。
云烟，月笙，荷苏，富贵，甚至是更多人，都发现最近洛贵妃娘娘变了，她的嘴角时常噙着笑，虽然不乏清冷的时候，却少了过去的许多飘忽。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仍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是好事。
尤其是，皇上一脸几日脸上都挂着暖如朝曦的微笑。
大家不由得叹道，曦月公主果然深得宠爱，不管是先皇还是当今皇上，都宠爱倍加，及笄之礼将近，整个京城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公主及笄向来都是大事，更何况曦月公主身为皇室唯一的公主，自小便深得先皇宠爱，慕容枫登基之后也对这个妹妹极好。百官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而最热络的便是京城里世家贵族的公子哥们。
大舜的公主沿袭这片大陆自古以来的习俗，一直都养在深宫大院无人知，市井之间只有传闻公主国色天香，气质高贵，真正见过的就连各个世家的公子也没有几人。
曦月公主在先皇去世之后就更是一步也不肯迈出宫门之外，就连宫中之人，也并不常见。这不但为她赢来了至孝的评价，也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洛水想起来，自己最初见到曦月公主是在和慕容枫的婚礼之上，尚且有孩子的稚嫩，带着一点婴儿肥，只是那双本应澄澈见底的眼睛里却如同一汪看不见底的清潭，仍是干净的，但内里有什么，藏着什么，亦或是空无一物却没有人可以得知。
那不应该是一个孩童的眼睛。
后来又有几次见面，也都是一带而过。她是公主，她是后宫嫔妃，这样的没有交集也说得过去。
洛水原本因为知道司徒轻扬告知自己的前朝秘事而对这位公主多加留意，但是在那之后却有些有意无意的回避。也许是因为那真实身份的尴尬，也许是因为南宫辰的原因。
她习惯性地伸手向枕头处摸索，熟悉的温度却没有出现在手上，冰狸已经不在这里了。那日在看到南宫辰背后的叶子形状已经逐渐形成之后，洛水便让司徒轻扬将那小东西送与了南宫辰。
世人皆知，冰狸乃世间神物，可解百毒。
南宫辰被叶成碧落困扰许久，他手下组织脉络甚广，定然有人知道这冰狸的真实身份和用处。洛水在后来的研究之中才知道，事实上，也许只有冰狸的命才可以换回南宫辰的命。但潜意识地，她相信，那个男子不会伤害冰狸。
冰狸有太多的未知性，虽然和自己亲善，但自从离开了玉龙雪山之后就一直昏昏欲睡，只在有人送来下了毒的食物的时候才会悠悠醒来，一双眼睛微微发光。
洛水习惯揽着它，手心接触到它薄薄的肚皮，那是它最薄弱的地方，却总是毫不保留地暴露在自己面前。兽和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它的信任那么容易判断，久而久之，洛水便已经习惯了那常常蜷缩在自己枕边的一团温热。
而如今手中的空落，提醒着它的不在。
沉了眼眸，洛水在心中不由得想到：南宫辰，他知道曦月公主的身份吗？
记忆中，这位公主并没有自己臆想的飞扬跋扈，温文有礼，谦恭有加，落落大方，那一身华贵的气质最是无法遮掩。
洛水想起这位公主的真实身份，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她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也因为一早便知晓了曦月公主的真实身份，洛水有意回避，才没有更深入的了解。南宫辰虽然没有敌意，但终究立场不同，她可以与其相交，但却不会丝毫不设防备。
不管改变了时间，空间，环境还是其他，她始终是她自己。
她起身，走向梳妆台，在里边找到一支粉红色的暖玉做成的簪子，是天然形成的簪子的形状，没有丝毫的雕刻和装饰，洛水偶然得之，但是却觉得那颜色太过温暖，并不适合自己，因此一直珍惜地收在匣底。
公主及笄，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备下一份礼的。
“小姐，曦月公主求见，现在已经到正厅了。”云烟的声音轻轻传来，打断洛水的思考。洛水一惊，的确没有想过，会被曦月公主主动找上门来。
习惯性对一件事情进行分析，洛水便想到最近几日她和慕容枫形影不离，不过是因为那日萧凡在朝堂上的自动暴露，之后慕容枫的调查也找出了之前徘徊在锦时宫外的几个人与萧凡有脱不了的干系，这才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慕容枫也好，洛水也好，都隐隐知道，那位丹辽王，对洛水，暂时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也的确有了这份放心，加之洛水有了身孕，总是容易劳累，慕容枫才会将她偶尔独自留在锦时宫中。今天，慕容枫也不过是前脚刚刚才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