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番外】兵临城下（一）
近来，我竟渐渐地变得嗜睡了。
玉玲却总是喜笑颜开地重复着告诉我，嗜睡是孕妇的癖好，并不需多加担忧的。她自小便服侍我，然而说到底也不过年长我三岁，不知怎地，说这番话时却是说不出的年少老成模样，教我也不得不信服——但到底我也不是担忧，心中还隐隐地欣喜。
每每将手摸上隆起的小腹之时，会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暗沉的天际，带来无尽光明。那时，我总想，真好，这是我和他的孩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孩子，大概是应了这句话的，我和他的，得来不易的结晶。
玉玲大概推开了窗子，有微微的春风拂进来，窗外传来沉稳而略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玉玲转过头来，笑着和我说话，语气中满满的笑意：“小姐，是姑爷来了。”
我小心翼翼从美人靠上起来，虽说是身上不便，内心却依旧雀跃。玉玲过来扶我，还未到房门，却已经有袭人香气，扑鼻而来。我抬眸去瞧，欣喜之感便如同山花一般，漫山遍野在心中盛放开来。眼前一捧姹紫嫣红的鲜花，莹莹露珠，如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教人欢喜。
而我的丈夫，三省督军，程说，在花后露出一张俊颜。
遇上他以前，我从来不知，原来上天亦会这样眷顾一个男子。他的眉毛修长入鬓，眉峰如山，透露着浓浓的男子气息；他的一双眼睛，却又是那样秀逸，仿佛是一潭深邃的水，洒落了和煦的冬日阳光在水面之上；他的鼻子从侧面看犹如斧劈一般的又直又挺，象征着带兵打仗必须拥有的铁石心肠；他的嘴唇也是很薄的，别人都说那是无情的长相，可是他一笑开来，露出那一排白生生的牙齿，便像是春风吹过了大地，连百花都会心甘情愿地开放的。
玉玲老说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督军无论是长相和身段都是很出挑的，可是决没有小姐你形容得这样好——纵然也没有差上多少。可是，啧啧，真长得那样俊美，可不成神仙了？小姐，你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我自知，大抵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情字，可是我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今天这样早？”我伸出手去接了那一捧花，手心被露水微微润湿，肌肤微凉，然而说不出的清凉与甜蜜却自那手上，蔓延开来，到了心尖上去。不知何时，程说养成了每日送我一捧鲜花的习惯，这绵绵情意，便每天承继，一直到了今时今日。
他脱下帽子，交了身后的沈晨曦，才缓缓回答我的问题。语声温和，如同潺潺的泉水，欢快地流淌着，他唇角的笑意很明显：“原本还得拖上一两个小时的，你知道，军务繁忙。可是我不耐烦，又想见你，便掐着时间，赶忙着处理完了。”
我听了，心里万般受用，如同万千星辉，柔柔地照在心上：“你这样赶，不会出岔子？”
他将我手上那捧花不由分说拿了过去，递与玉玲，示意她插在白玉雕夏蝉的花瓶里，只是笑：“你该相信你夫君的办事效率与能力。”他眼神里略略带了点骄傲，更加显出一种不可一世的风度来。
我含笑着拿帕子擦去他一额的汗，却不由自主将目光定格在他这带着傲气的神情里。
这便是我睥睨天下，一步一步攀上督军这个位置的丈夫。
这便是我自一开始便不顾一切，决意永生永世追随的良人。
神思恍惚里，程说却已经捉住我的手，轻轻地替我换了个姿势，转身坐在他的大腿之上。他紧紧地拥着我，一双肌理分明的微微黝黑的骨节修长的手，柔情万丈地放在我的小腹之上，细细地摩挲着，缓缓道：“惜惜，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如果是个男的，自然得改个气吞山河的名字，才显得他继承了父亲的雄心万丈。倘若是个女的，也得想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名，教天下人都知道，程说的女儿也丝毫不损她父亲颜面。”我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感受到他手上源源不绝传来的暖意，还有腹中胎儿微微地动着，心中情绪曼妙。
程说凝视着我，一双眸子里感激与笑意皆有，他说：“无论是男是女，名字都由你改。十月怀胎的是你，辛苦的是你，这命名权，也自然是你的……”他话没说完，却已经铺天盖地地吻上来，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了我的天我的地，飞快地夺去我思考的能力。他唇舌发烫，一如初识之时，热情温暖。
沈晨曦与玉玲在角落里偷偷地交换了个颜色，笑意浮动，却极为识趣地低头出了房去，顺手带上了房门。我眼角余光瞥见他们二人的举动，虽与程说算得上是老夫老妻，却居然如同小女孩一样双颊绯红，怦然心动。
我亦回过头去忘情回吻，唇舌纠缠之间隐隐觉得，这便是幸福。我，他，还有这尚未出生的孩子，一家三口，我已经觉得很圆满。
他技巧很好，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床榻之上。他动作极为小心，进与出之间都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怜惜。倒是我，忘情得打紧，细碎低咽连绵不断，额头也出了密密沉沉的细汗。最后当他的激情在在我体内释放之时，脑海内一片流火，璀璨若万千焰火绽放。我不胜，唯有用如葱十指掐进了他脊背的肌肉之中，大汗淋漓。他略略皱着眉头，嘴边却是笑意，低下头来，吻我的汗珠。
我很满足，情欲渐退，倦意袭人，模模糊糊便坠入了梦乡，居然梦见年前和他相见相识相知的事情来。
这段路那样艰辛，我却偏偏是和程说一路走来。此情此意，终生难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