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僵在半空的脚连忙抽回,甚至想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但靠前的她背后都是围观的人,想退无门,只能头皮发麻地杵在原地。
开口断言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夜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他一袭玄黑长袍,泰然自若地观察着尸体,丝毫没有任何不适感。
“活阎王月公子,居然是他!”
苏绵竖起耳朵从人群中听出了个大概,这位月公子,是大理寺卿的座上宾,传言手段残忍,刑讯逼供堪称一绝。
残忍,苏绵是见识过了。
不过,苏绵没想到,他是个正派人物……
暗巷被威胁的经历,令她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一道浅淡的伤痕。
大理寺卿唐炎旁观着,“月兄何出此言?”
青铜面具的男子抬起了死者的手,那手,布满了薄茧,指甲盖里布满黑灰,而中指弯曲。
死者还未呈现僵化,弯曲是因为骨节断裂。
“他将死之时奋力反抗,只不过是黔驴技穷,凶手势必孔武有力。”他说罢,拾起锅铲,拨开死者耳后的发,一枚指印,清晰可见,“证据在此。”
可以想象到,当时这伙计正在忙碌着,蓦然有人背后袭击,将他压进那一锅热粥里,他试图自救,压断了手指,结果还是徒劳。
随着他言之凿凿,人群中骚动不安,谁人大胆如厮,在校场杀人!?
“依月兄之见,凶手是谁?”唐炎不慌不忙,活阎王在,他不必出面。
面具男抬眼看向门口,苏绵无处遁形,这厮下手毒辣,光天化日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会不会连她一起扔锅里煮了!
苏绵紧了紧荷包,千头万绪涌来,打架她肯定不是面具男对手,暗杀他也很在行,玉佩确实在自己手上。
交出去是否能免于一死?
四目相接,苏绵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心脏骤停。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念及此,苏绵往前迈出一大步,“唐大人,可否让我查探此案?”
“哦?”唐炎再看苏绵,兴趣愈发浓了些,“苏小姐对查案还有研究?”
面具男灼灼目光中,犹如一把达摩克斯之剑悬在苏绵头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掷地有声道,“唐大人,我若查出真凶,是否也可成为大理寺座上宾?”
这什么月公子,再凶残也不至于向同僚下杀手吧?
再者,苏凡失踪,身怀调配江湖势力的信物,加入大理寺,不仅能保命,还能调查苏凡身上的谜团。
“想进大理寺?”
唐炎笑,“女子不可入仕为官,苏小姐难道不知晓么?”
“我不做官,只查案,怎样?”苏绵心急,生怕面具男动手。
至始至终,他那双冷厉的眼,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她,保不齐突然冲上来,怕她泄露了什么,一刀毙命!
唐炎若有所思,瞥了眼活阎王,隐隐察觉其中猫腻,“苏小姐若是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进大理寺做客卿,也未尝不可。”
客卿说白了就是兼职,给点银两,为官府卖命,对唐炎来说并无损失。
苏绵吃了颗定心丸,向着面具男走去,两人之间隔着一具尸体,空气间夹杂着肉粥的香,要不是苏绵学医十年,解刨过的尸体无数,不然早就吐的昏天暗地了。
尽量忽视面具男的存在,苏绵查看过尸体的状况,面部朝下,皮肤已经烂了,可见粉色的肌肉组织。
挪动尸体大可不必,人死如灯灭,就是剁成了肉酱也无妨。
她细致观察,不放过任何一点细枝末叶,在锅边发现了一根毛发,一指长,两指摩擦时,很明显角质比头发要硬,大概是跟胡子。
“冒昧问一句,牛二平常有什么嗜好?”
她问着看热闹的将士们,沉闷的气息打破,热闹起来,“吃肉喝酒,玩大小!”
玩大小是一种骰子赌博,军营里或是衙门里,闲来无事的男人最喜欢做的事。
“他是不是常常欠钱不还?”苏绵又问,一个火房的厨子,恩怨无非两种,情杀或是谋财害命。
“这倒没有,牛二手气好得不得了。”
“逢赌必赢,上次喝酒,他打算过些时日请辞回乡,盖房子娶媳妇儿!”
逢赌必赢?
苏绵挑眉,她只听过十赌九输,没见过能靠赌博发家致富的,除非出老千!
她上手在牛二尸体上摸索,引得唐炎皱眉,女子向来胆小,苏家小姐养尊处优,面对惨死之人,竟还下得去手?
很快,苏绵找到了牛二的骰子,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劈开。
果不其然,这骰子里面裹着是一块黑色的石头,粘在了菜刀上。
“磁石?!”
“我就说嘛,牛二运气次次那么好!这龟孙赢了我不少!”
苏绵思路清晰无比,既然不是欠钱,那就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想要抓住凶手,证据还不够,凡事讲究证据,特别是在大理寺卿还在情况下!
如果,凶手能主动招认最好不过……
怎地才能做到这一点?
苏绵苦思少倾,猛然抬头看向了身侧的面具男,他不是活阎王么?
“这位公子,可否帮个忙?”她不知死活地问,眯眯眼星光点点。
苏绵只是异想天开地一问并不报希望,却见他半张面具下,薄唇勾起似笑非笑,“愿为苏小姐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