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蒙蒙亮,司笺就骑了马,奔驰在京城繁华街道上,往杨府去了。
杨府距离周府不远,半柱香功夫就到了,此时杨芳清已经起床了。
她正在吃早饭,听到丫鬟说司笺来了,她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她的丫鬟也急急忙忙跟着出来,要阻拦司笺,司笺却冷哼一声,把她甩到了一边,径直进入堂屋。
堂屋里,杨蕙香、周延庭、杨芳清都坐在那里,司笺单膝跪地,双手捧着纸团呈上来。
“大小姐,请您收下它。”他道,周延庭的视线从那张纸团移开,看了眼司笺。
司笺跪姿端正,腰背笔挺,一丝不苟,杨芳清伸手接过,她没看周延庭,就径直把纸团拆开。
上面有四个字:“速归!”这是周衡的笔迹,她曾经读过周衡写给她的诗词歌赋,每一首,都是她熟悉的字体,她深深印在心里,周衡,他真的还活着,他要回来了!
这份激动和狂热,几乎淹没了杨芳清的理智。
她猛然攥紧了纸团。
“大妹,什么字条?”杨蕙香故作好奇问,“我也看看。”说罢,她就凑过来要拿。
杨芳清倏然合上了纸卷,塞进了怀里。她对杨蕙香笑了笑:“大哥在家等我。”说罢,匆匆离开了,杨蕙香咬牙切齿看着杨芳清的背影。
司笺则站起身告辞,周延庭望着杨芳清离开的方向,目光复杂,司笺骑马去找周衡。
周衡已经在客栈里睡了,他昨晚喝醉酒,今日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客栈里,浑身疲倦。
他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
然后,司笺敲门,说杨芳清派他来找周衡,让他去西北,救援他的妻子,周衡惊呆了。
杨芳清派司笺来找他,这意味着什么?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衡心里一团糟,他没办法拒绝司笺,也没法子再耽误时辰,便随着司笺走了。
杨芳清的父亲杨忠庭,早早就备了车辇,带着周衡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周衡被关在一间牢狱里。
杨芳清坐镇军帐内,她脸颊绯红,似是醉了酒。
“你回来了。”看到了周衡,她露出了笑容,周衡也回以一笑。
“我没有害你。”周衡道,他说完,就闭嘴了,他不喜欢这样解释。
杨芳清也笑,笑容更加灿烂,但眸光依旧清澈如水,道:“我知道啊,我相信你。”
周衡松了口气,眉梢舒展开来,杨芳清吩咐人准备热水,又让厨房煮姜汤给周衡。
周衡的衣裳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黏糊糊难受。
待姜汤热了,周衡慢腾腾喝着。
杨芳清则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彼此没有言语。
一盅姜汤喝完了,周衡擦了唇角,低垂着眉眼,静静凝视着自己的脚尖。
他不开口,杨芳清就不会主动说话。
周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眉毛弯成了月牙形状。她皮肤极白,唇瓣朱红润泽。
他看得出神。
“我知道。”片刻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句。
这句话,令杨芳清微怔。
他知道她什么?知道她知晓一切?他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杨芳清心里闪念过万千,但是面上,她仍是温柔的浅笑,看着周衡。
“……你知道些什么?”杨芳清问,嗓音清雅柔媚。
周衡没有立即回答,他低着头,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周衡沉吟了一瞬,终于开了口,“你比我聪明……”
杨芳清心中一滞。
聪明?
他在夸她聪明吗?可他从来没有夸过她的!
“……所以我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事。我也知道,杨氏有钱有势,你能够帮到我。但我不愿意用别人施舍而得来的力量……”周衡继续说道,“我宁肯一步一步努力。”
杨芳清愣愣盯着他。
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对她改观了。
“可我不想让你失望。”他继续说道,杨芳清抿唇,她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才是最佳答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求你回来?”杨芳清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周衡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嫁给我。”
他顿了顿,道,“你这样好的人,值得更好的男人。”杨芳清的表情僵硬。
她不想听周衡说这种话,她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喘不过气。
周衡看了眼她苍白的脸,继续道:“我会照顾你。芳清,你安稳度日,将来找个疼惜你爱你的男人嫁了。”
“谁要你照顾?”杨芳清突然厉声反驳,周衡愣了下。
这句话,刺伤了杨芳清,她眼睛蓦然通红,眼泪簌簌落下来。
周衡慌了,手足无措看着她,他没料到,自己只是说了句实话,居然会引起她的哭泣。
“芳清?”他喊了她的名字。
杨芳清却扑到了他胸前,嚎啕大哭。
周衡僵硬,任由她抱着他痛哭流涕。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可不是这里的人,自己只是蛰伏于此地,易容扮作他人,周衡狠了狠心,甩开杨芳清。
“断了吧,我要走了。”
看着周衡冰冷的眼神,杨芳清不敢置信,这怎么和以前的那个人不一样呢。
周衡呆不下去了,径直走开,留下杨芳清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出了军营,他翻墙而出,轻轻松松避开了军营外巡逻的兵士,往城东跑去。
天亮的时候,他抵达了京州府衙,进了县衙,找到了杨忠庭。
杨忠庭已经年过半百,穿戴整齐。
“周少爷,你回来了?”他很诧异,同时又欣慰,“总算你平安无事!”
“杨大人,借我五百亩田地,我要建造新的宅院,雇佣工匠。”周衡道,“三天内,我要搬过去。”
“这……”杨忠庭迟疑,“你一次要这么多地?”
他知道周衡有点私产,却不太清楚,周衡竟然有五百亩田地。
“嗯,五百亩。”周衡点头道。
“可是你要干嘛呀?”杨忠庭问,“咱们府上的宅子很大,够咱们生活的。”
“租赁出去。”周衡简短说道。
杨忠庭错愕,瞪圆了眼睛:“你租赁出去?”
“我在西南买下了一座宅子。我的银子都投资在里面了,如今还差五十两银子,我需要赚回来。”周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