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支撑头疼欲裂，缓缓抚按太阳穴才好些。慢慢地沉思，慢慢地陷入无尽空旷中，似大海，似星空，疼痛与迷茫都永无尽头。
小照外出未归，不知还能有谁让他毫无顾忌地倾诉。他是尊贵的，同时也是孤独的。
不愿再多想，他铁了心要答应夙飞尘的请求。传唤太监，一封封白色信笺在铜盆中烧为灰烬。
明摆着不纳贡给众附属国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许多国主都在想为什么她可以，而我不行？纷纷含着怨气，不情不愿。
就算如此，他也忍了好多年，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竟开始想要挖走一心培养的国之重臣，这万万不能忍。
刚好夙飞尘要出头，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响，打断李霜河所有思路，吴玉宸匆匆走进来，拱手道：“皇上，唐太尉求见。”
他不想说话，随意摆手示意让他进来。吴玉宸前脚刚走，唐希辰后脚就进来了，迫不及待的急切样子让李霜河尤为好奇，是什么事能让见惯血雨腥风一步步爬上来的悍将急成这样。
唐希辰充分发挥他作为将领的风范，手势也改为抱拳，开门见山道：“皇上，关于漪澜国一事，臣有异议。”
李霜河乐了，他才刚下定决心，连旨意都未曾拟定，太尉如何得知朕有此意？
三千红尘滚练过的人，到底与一般人不一样。
唐希辰见皇上不怒反笑，像吃下一颗定心丸，渐渐恢复沉稳神态，详细介绍了开战的种种弊端。
李霜河听完后，没做出任何形式的表态。唐希辰一下子急了，慌忙跪下请求道：“皇上，打仗并非只是纸上谈兵。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不管对方实力如何，战后极难恢复原先状态，臣斗胆，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在他低头一瞬间，李霜河脸上浮现嘲讽的冷笑。朕十二岁就跟着先皇东征西讨，也是见过风雨的人，不会连小小的弊端都看不清楚。
当利大于弊，他身为一个皇帝，还会怎么选？
眼见唐希辰又要开始他滔滔不绝的说教，李霜河抢先一步：“关于战争，朕知晓残酷，可没有强大的军队威慑天下，只会有更多的附属国蠢蠢欲动，何来和平？”
如此诡异的局面，只能称之为恐怖和平。
两人说到一半，几乎要吵起来时，吴玉宸再次走进来打断，陈师借着献上名角若文，觐见。
得到指令后，他快步离开，剑拔弩张太厉害，难免殃及池鱼，念在笙歌曾提醒他的份上，也稍稍提醒陈大人罢，以免被无辜牵连。
他只是来凑个热闹，怎么一个个如此紧张？他又不是坏人，长得仪表堂堂，论凶悍还比不上唐希辰一丝半点哩。
听闻过程，昔余反而不在意，淡笑回应：“我只是带人给皇上过目，一会就走，无伤大雅。”
他不像唐希辰有两朝元老身份，可以随意于皇上争论，还是小心为上。面对吴玉宸的好意提醒，昔余不想拂了他一片好意，轻笑一声应了，表示自己有听到。
吴玉宸见此状也满意，陈大人谦和有礼的传言，果然不假。
他领着一个明媚的女子走入书房，弯腰作揖道：“听闻皇上喜梨园戏，若文乃是一代名角，唱腔婉转，特来推荐。”
白衣女子下跪磕头，曼声道：“民女若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霜河就坡下驴顺着话茬道：“起来吧，朕今儿无心听曲，太子心心念叨要听，你随路子去梨园。”
“是。”若文应了一声，起身时，李霜河才惊觉此女堪称人比花娇，佳人兮步迟迟，腰肢袅娜似弱柳，不盈一握，体态修长，妖艳勾人魂魄，美得让人惊心。
他不是好色之徒，收回惊艳与诧异，他把目光转回陈师身上，只见他一如既往清清冷冷，站在那儿就好似一幅画，便开口问道：“想必漪澜国之事，你已听说，对此有何看法？”
“臣不知具体情况，只知漪澜国因强辱士兵一事，要向幽梦国开战。若无其他原因，臣并不赞同开战。”
“漪澜国虽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但幽梦国也并没有大错，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你说他能不帮助夙飞尘吗？他现在可是顶着陈师的身份，若不帮，害怕陈师会急冲冲烧了他家门。虽不常知晓朝政，但要猜测李霜河的心思简单得很，换作长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对易容师来说，洞悉人心是必备技能之一，否则难以过上安宁生活。
唐希辰见陈师也这么说，放下心头大石等皇上表态，原以为他会站在对立面，没想到是统一战线，到底是参加过杀伐的人，历经生死后果然不一样。
可在李霜河心里，陈师这番话无疑是相反的，在他看来陈师不主战的原因完全是幽梦国素来秋毫无犯，虽然他很早就知道她们从来不纳贡。
但这点，他也知道不足以构成对幽梦国开战的缘由。其余的，很难说。李霜河勾起一抹笑，道：“朕意已决，两位爱卿休要再劝，做好支援准备即可。”
唐希辰一听就急了眼，事情远远超乎意料之外，皇上怎能如此意气用事。他急忙拱手道：“夙飞尘包藏祸心，一旦吞并变得强大，耐他不得。”
想要以此点醒皇上，可如今看来收效甚微。如今陈师不得宠，人微言轻，再难找到人左右皇上想法。
李霜河摆摆手满不在乎，不就一个女儿国吗？能有多大能耐，那点国土朕也不放在眼里，还不够朕远征的粮草，他既然愿意，就让他去吧。
唐希辰心如死灰，知道无论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去，他铁了心想做掉幽梦国，哪怕是送给他人提升威望也在所不惜。
退下后，昔余佯装不满主动上前搭话，问道：“皇上为何铁了心要灭掉幽梦国，似乎不仅仅只是不纳贡如此浅显的原因。”
只可惜唐希辰现在心灰意冷，实在没心思与人攀谈，简单说了几句后借口乏了之后，在奴仆陪伴下登上马车离开。
昔余无所谓，哼着小曲往宫外走去，长青远远地等着门口，远远看到公子迈着悠闲的步子缓慢走来，急切跑上前询问。
昔余伸出玉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好气说道：“在你眼里，我就有这么差吗？好好的心情被你浪费掉，不高兴。”
长青摸摸被戳痛的额头，蹙眉道：“我错了，顶多——顶多我回去找鸢儿给你唱曲。”
对于长青的回答，昔余甚是满意，拉着他的手往烟雨楼的方向走去。
长青低着头不敢看路人惊疑目光，犹犹豫豫拽了他的衣袖道：“公子，你这样牵我的手会被人误会的。”
“哎呀，人生苦短，只消做自己想要的事便好，注意旁人眼光作甚？”
“可是公子，你现如今是陈师。”
昔余闻言似更生气了，拽住他的手生疼。恨恨道：“哼，我知道是他才如此行径。哄了为他卖命，本公子很不满意。”
可公子——你何苦要拉上我，寻别个可好？
一时之间，前丞相陈师不仅好男风，且招摇过市的消息传遍长安城大街小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气得他吹鼻子瞪眼，好你个昔余，竟然如此胡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