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自己夫君，武照很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什么叫大义灭亲。她每天唯一的固定娱乐便是乐滋滋跑去问小莓，事情到底有几个版本。
陈师心中的委屈劲甭提了，听说过李霜河暗地里送了几个美少年到陈府，汲斯年得知此事，很不要脸很不厚道地笑，“看来在皇上心里，你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陈师不理他，放下食盒转身就走。太子从汲斯年身后走来，远远看到秦锦程忿忿不平的样子，便问道：“先生，秦大人今儿个怎如此不忿？”
莫不是东宫哪个不识抬举的人惹他生气了？
汲斯年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估计是挨骂了吧。”
太子点点头，不再追问，做错事挨骂是常有的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太子往前走着，不急不缓往勤政殿去。
一打开门，发现唐太尉仍孜孜不倦劝皇上收回成命，以求附属国平衡。如果非得开战不可，退一万步来讲，那也是他们亲自派军队镇压，且师出有名。
怎么会答应让一个附属国去攻打附属国，荒谬，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李霜河无奈至极，头疼不已。他总不能明着面说把漪澜国当做走狗这等极度刺激人的话吧？
兔死狗烹的道理难道没听过吗？怎么就执意要朕收回成命。
他是趁机漪澜国伺机挑唆天朝与附属国的关系，对于唐希辰的担忧，李霜河同样也不懂。目光短浅之余，猜忌心特别重，皇上愈发荒唐。
两人吵得不欢而散，太子默默往里缩，站在先生身后不语，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见父皇大怒，脸都气成猪肝色。
太子咽了一口唾沫，悄悄地望了父皇一眼，拽了拽先生的衣袖，汲斯年暗暗安抚后，往正堂站定，作揖道：“皇上……”
李霜河不想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招呼太子过来。经过先生的身旁时，他怯懦的眼神让汲斯年心里一紧，笑道：“臣在屋外等候太子殿下。”
说罢，知趣地退下。有此承诺，太子也不那么害怕了，有个熟悉的人守在身侧，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他缓缓走到父皇身边，盘坐蒲团上，看他把一份浅显易懂的奏折放在眼前。
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心的不安摇摆不定，父皇近在耳畔的气息令他感到别扭，强作镇定，随父皇指点忐忑学习批阅奏折。
汲斯年站在走廊处百无聊赖与吴玉宸说话时，远远看见武照挎食盒而来，身旁跟着一个陌生的太监，既不是原来的秦锦程也不在名单上，他心生疑惑，不是说好进长生殿的人一定要给彼此过目吗？
武照面无表情路过他时，身后的太监给他异样的熟悉感，苦思冥想后，差点吐血而亡，这货是长青！
他来干什么？汲斯年茫然不解，吴玉宸见他一直盯着清秀的小太监看，不禁也怀疑他是否有龙阳之好，虽已娶妻生子，但万事皆有可能。
说不定和陈师也有点莫名其妙的关系。吴玉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眼睛下意识转了一圈，心道无人知晓才安然。
每个想法都事出有因，但也是恶魔的种子，一旦摘下，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他慌忙低下头，更加少回答。汲斯年无聊得炸了，只好倚在栏杆上赏春光。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子满头大汗跑出来，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回东宫。
汲斯年连唤几声才有所反应，回答道：“父皇对我好像很不满意。”
是他太过急切，总以他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完全没想过梵儿还是个九岁的孩子，怎能理解大人眼中的权力纷争。
随着太子娓娓道来，汲斯年一直在沉默，他发现有些问题连他都要深思熟虑才能回答，而有些他无法组织语言描述。
李霜河未免也太苛刻了。
苦寻不至，太子单手托腮蹙眉，困扰不已。连带着小昪也开始为他担忧，偏偏此时太傅又去了翰林院。
武照的到来，像是希望的曙光。武娘娘聪慧过人，定有解答。太子急切地拉住她的衣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惹得武照也也跟着不满。
她蹲下身体，牵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什么叫战争？就是把你眼前这些熟悉的人和事，一切的一切完全抹杀掉。”
看出他眼里的疑惑，武照带他走出东宫，看到一片明媚春光，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的笑声传来。
她朱唇轻启，曼声道：“像是你眼前所看到的，肆意嬉戏的蝴蝶，匆忙而平和行走的宫女太监，井然有序的生活被完全打破，你所熟悉的朋友，家人，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你会得知他们的死亡。”
“终日提心吊胆，何来平稳生活。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哪怕再匆忙，也无需担忧会有敌国的人冲进来大肆屠杀。”
太子恍然大悟，谢过武娘娘后，飞奔往书房走去。片刻后传来李霜河暴怒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瓷瓶等等破碎声，谁都不敢贸然进去，路子派人寻了太傅回来。
汲斯年内力深厚，敏锐地听到太子在里边解释着什么，李霜河的勃然大怒似乎毫无征兆，夹杂着太子的轻轻抽泣求饶声。
“你是希望这次讨伐一败涂地吗？明知朕已下旨随时待命，却口出狂言，太傅就是这么教你忤逆朕吗？”
面对父皇雷霆大怒，他只得跪在案前请求原谅，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他唇色惨白，咬牙一言不发，不解释，只拼命求饶。
哪有父爱可言。
汲斯年叹了一声，站在门口等太子出来。
须臾间，太子禁足的消息传到长生殿，细细询问才得知缘由。武照惊讶，她说得没错啊！战争的确会把一切熟悉的都抹杀掉。
她长叹一声，看来不是每一个想法都能得到认可，对于李霜河来说，这段话无疑被解读成不支持此次开战，对他的旨意明目张胆地违抗，不生气才怪。
慌忙让陈师去东宫一趟，表示歉意，以免伤了孩子的心。陈师领着他爱吃的螃蟹走到东宫，小昪避开众人会见太子，把食盒放在他眼前道：“武妃说，她觉得对不起你。”
梵儿摇摇头，拿起螃蟹，掰下蟹腿，说道：“她说得对，是父皇太多疑了。”
还记得小时候父皇不是这样的，随着他年龄增长，父皇的疑心病也越来越严重。
说实话，他越来越害怕与他相处，自搬入东宫以来，动不动受到惩罚，虽为他好，但远远不如与先生等人相处来得自在。
汲斯年请他坐下，推开桌上竹简卷书，亲手沏茶，边温杯边说道：“事情如何？”
“掌控之中。”陈师拿起白玉杯浅抿，随即放下，看一眼在别处厢房看书的梵儿，略显担忧，又道：“我现在比较担心他能否经得住压力。”
到时一旦击垮，在他身上多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期限又得无限期延长。
汲斯年想了一会，说道：“他很有想法，应该不至于被这点压力击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