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她缠着家里供凌树堂考取功名，只等他功成名就时风光迎娶自己。
凌树堂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终于高中了状元。
柳氏喜不自禁，特意备了宴席请凌树堂到柳府为他庆功。甚至不惜在酒水中做了手脚，两人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醒后，凌树堂信誓旦旦定会娶她过门，谁知就在她满心欢喜等着凌树堂上门提亲时，竟传出了新科状元与候府白小姐定亲的消息！
这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柳氏不敢相信，匆匆去质问凌树堂。
凌树堂只说："候府榜下捉婿，相中了我，我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柳氏也不知道。
那是候府！平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所在。纵是柳家家底颇丰，也不过是一般富户，在候府面前与蝼蚁无异。
最终柳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氏那个贱人被八抬大轿抬进新的凌府，那是候府给的宅子。
至于柳氏，只能一顶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做了姨娘。
只因她当时已怀了身孕，除了进凌府做妾，没了别的出路。
彼时她还可以自我安慰，无论如何，她和凌树堂总归是青梅竹马，情分是不同的。
而那白家小姐，算是他被迫娶的，也就称不上有感情，这样她必定是府里实际地位最高的，只是差个名分而已。
然而，现实让她狠狠地撞得头破血流。
凌树堂确实待她不错，但是她知道，那只是对她的愧疚、补偿，并非爱情。
只有在看白氏的时候，凌树堂的眼里，是发着光的，即使白氏对他从不假辞色。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白氏是个短命的。
白氏死后，因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和柳家曾经的提携之情，柳氏如愿以偿地掌了府里中馈，被府中下人尊一声夫人，对外亦是左相夫人的身份行走。
只是曾经的妾室身份，终究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凌以慕的一番话，恰似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她的心窝。
柳氏再也端不住优雅从容的夫人气势，脸色一片铁青。
"我曾是姨娘，那又如何，你母亲是明媒正娶，可她早就死了！
府中中馈不可无人掌管，你父亲早已将我扶正。
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左相夫人，自然当得起你的母亲。而你，也必须尊我一声‘母亲’！"
"哦，抱歉，那是你以为。
我却以为，姨娘就是姨娘，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
扶正，呵呵！本小姐不认，又如何！"
"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如今府里我做主，自然就管得了你。
何况你母亲早逝，没有好好教养你，让你如此不懂道理，是我的错。
如今既已知错，就不能一错再错！
你顽劣不堪，毫无礼仪尊卑，今日需得好生教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重长辈！"
"哟，今儿倒是不用彰显你的大度了？不怕传出去别人说你苛待原配留下的女儿？"凌以慕嗤笑。
柳氏为了显示自己左相夫人的身份，即使看她再不顺眼，面子上也始终表现得十分和善，辛苦经营了一个宽容大度的高门大户夫人形象。
只是可惜了毕竟出身商贾之家，见识有限，表面功夫做也做的有限。
比如这寒碜的小院，若是让人知道，装得再怎么像，也掩盖不了苛待原配子女的事实！
只是柳氏御下十分严苛，敢于传消息出去的也十分有限。
偶然流传出去的那些，也碍于柳氏实在装的不错，反倒没什么人相信。
至于教训凌以慕会惹人非议，柳氏还真是不担心。
"我身为主母，管教子女本就是分内之事。更何况今早菲儿好心来看你，你却将她鞭打成重伤。我不过教你要和姐妹友善相处，人们自是知晓谁是谁非。""
"哦？照你这么说，你是主母，掌管中馈，那府中大小事自是全部知晓。
那不知，我这嫡长女，按说身份再尊贵不过了吧。这嫡长女的份例..."
凌以慕前后左右打量了这破旧小院一番："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左相府竟已亏空至此！
堂堂嫡长女，只能住这偏僻破旧的小院，一次三餐不过是馒头咸菜，还不管饱。
不知你这中馈，是怎么掌的？"
说着说着，又摇摇头。
"不对不对，要说是府里没银子，那也不是。
至少方才我出去转来一圈，别的院子可都是光鲜亮丽，十分气派的。
府中厨房，也是食材丰富，厨娘的手艺也是十分不错，例如我刚吃的三妹妹的早膳，就十分丰盛。
如此看来，我这个嫡长女是有意被苛待的？这可跟管教无关吧？谁家管教子女也没有这般管教的。
并且我是没母亲的，顽劣一些也就罢了。
三妹妹可是自小就养在主母身边的，按说有主母亲自管教，那必定最是知书达礼不过了。
可是，似乎三妹妹比我顽劣得多吧？从小到大，你可没少给她擦屁股吧？
你说了早上我打她的事，那我也想问问，这十几年来，她凌以菲隔三差五就来我这小院子发疯，对我这个嫡长姐不敬，甚至动手动脚，那次数早数不清了。
我想问问，这，就是左相府当家主母亲自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再看看你的亲生女儿，恐怕你的心尖尖凌以萱，才是你辛辛苦苦按照大家闺秀的样子养出来的吧？
果然是嫡庶有别，再说不是自己肚子爬出来的，管她长的正还是歪呢！
柳..姨娘，若是这些情况，让外人知道了，不知你这左相夫人，该如何自处啊？"
凌以慕多说一句，柳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此时已是脸黑如墨汁。
而周围的下人皆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些事，府中人谁不知道？可是没办法，他们都是死契奴才，只有听命行事。
即使摊上这样的主子，他们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时时处处维护主子。主子好，他们才能跟着好。
凌以慕欣赏着柳氏的脸越来越黑，眼看马上就到爆发的边缘了，谁想柳氏竟突然想开了般，不仅脸色转晴，竟还轻笑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