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一把就走，甚至顺手杀了被抢的人，这叫土匪。可要是不明抢，只让你知道我有随时随地取你性命的手段，逼你每天给我上供，这叫什么？”
白尹话音刚落，竹琪便忍不住举起了手：“还是土匪啊！”
“那，若是这土匪赶走了周围的其他土匪，保证你能安心种田，然后每年从你的田里抽取十分之一的收成呢？这叫什么，还算土匪么？”
芷珑汐支着下巴，喃喃道：“这不就是官府吗……”
“没错，大云王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在他的核心领地之内，他的所作所为与官府有何异？”
竹琪不由问道：“可他在领地之外，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啊！”
白尹点了点头：“那是当然。领地以内才是他的基业，领地以外又不是他家，何必爱惜呢？其实就按照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来理解，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哪一句话？”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我好像……”竹琪咬着下唇，沉思半晌，“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说出来。”
少女凝视着那少年的脸庞，纠结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了：
“因为他手下的匪徒数量有限，所以不能扩张得太远。而在他的控制范围以外，是给洛国官府纳粮交税的顺民，不会主动给他送上财粮。没办法细水长流，便只能直接动用暴力，抢一把就走。”
白尹轻轻鼓了鼓掌，又伸手摸着少女的脑袋：“不错，开窍了啊。”
竹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讲得如此透彻了，我要是还不明白，岂不是太笨啦？”
这时，芷珑汐却突然问道：“白师傅，那在大云王的眼中，我们这样过路的商队，又算是什么呢？”
白尹微笑着答道：“这就要看那位大王的心，究竟有多大了。看他只是想在大沼泽里称王称霸，亦或是想要未来某一天能得到岳山的承认……”
听他这么说，竹琪张口便要反驳。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她自己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很想说，岳山绝不会承认无恶不作的土匪为一国之主，可是再回想一下从岳山流传下来的记载，各国雄主在发家之时可没几个宅心仁厚之辈。屠城、坑杀降卒之事，史书上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芷珑汐又问：“所以师傅，您是觉得那大云王的野心不小，不会做那杀鸡取卵的事，所以不会对路过的行商下手吗？”
白尹闻言却摇头道：“不，我没见过那人，怎么知道他是何等野心？我不打算赌，所以前面的岔路口，我们就往东北去。”
既然已经问清楚了大云王的老巢在南偏西方向，那么朝着与之几乎相反的方向进发，自然就安全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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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是车队里年纪最小的车夫，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视力最好，所以被安排在最前面，驾着领头的那辆车——做出这个安排的人，是车队的领头人，白尹。
得知了这个车夫在视力方面的特长之后，白尹立刻就做出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决定，而且没有任何人质疑。
作为一个给人放牧养马而长大的车夫，孙福知道自己的长处除了眼睛好使，就是能跟马打交道，把车子赶得稳稳当当；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就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了。不过饶是如此，他也能看出那位白公子的不凡，以及车队里众人的心态转变。
就跟车队里的其他人一样，孙福一开始也以为领头的这位只是个公子哥。可是随着旅途的进展，许多细节却让大家不得不刮目相看……从面对乱兵那干脆利落的一脚，到后来身陷险境时不慌不乱的谋划，还有骗取守路匪徒信任轻松过关，要是换成其他人来领导，这车队怕是凶多吉少，哪可能如此轻松？
于是到了今天，白公子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足以让全车队的人认真以待了。只是有些议论，还是难以避免——比如此刻，孙福就听到了身后车厢里一个武夫的声音：
“那两个小娘们，真好看啊！”
另一个武夫咂巴着附和道：“也不知道白公子每天跟两个娘们一起，能不能应付得来？”
“他应付不来？难不成你还想掺一脚进去？”
车厢外边的孙福听着这些人百无禁忌的对话，不由得冒了两滴冷汗。他觉得像自己这样没读过书、常年睡在马厩里的车夫，在那些高贵的公子小姐们跟前就已经很难抬起头来了，可是这些武夫，怎么还好意思如此……那个词儿是怎么说的来着？
“低俗，”孙福低声念道，“对，就是低俗！”
车厢里那些堪称低俗的扯皮聊天还在继续，孙福却不经意间瞥到远方的黑影，连忙勒住了缰绳。
于是，最前面领头的车停了下来，而后面的车辆紧接着停了下来。幸好赶路时这些车辆有着一定的前后间隔，后面的车才来得及勒停，不至于追尾。但尽管如此，对于后面的人而言这种急刹车的感受无疑很不好受。
但在此刻，没有人出声抱怨。大家都明白，车队还没完全离开那伙以大云为号的匪徒之地，况且最前排的车不会无缘无故停下来。
孙福坐在原位，只等待片刻，就听到一旁传来了白尹的声音：“你看到什么了？”
年轻的车夫指着道路前方，低声道：“太远了，我也有点看不清。但那好像是……又有人摆了拒马，拦住道路。”
白尹微微扭头，循着孙福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却更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略微思索过后，白尹屈指用力一敲车厢壁，扬声道：“都下来吧，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孙福应了一声，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他一扭头，就看到那些刚才还肆无忌惮地议论白尹和少女们的武夫，此刻却是一本正经，毫无猥琐的神情。
“变脸变得真快……”孙福暗暗啐了一口，转头望去，就见车队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下来了。
孙福连忙跟了过去，与其他人一同站成了一个圈，将白尹围在里面。
然后就见白尹决然道：“再往前，就是荆国的土地了。所以前面若还是些土匪拦路，我们就别客气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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