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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求而不得,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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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盈门客栈的掌柜,微浓一路南下还算顺利。她逃跑时恰好赶上腊月底正月初,不仅官兵惦记着过年,搜寻乏力,百姓也张灯结彩,大街上热热闹闹,为她提供了不少掩护。曾有几次官兵盘查得十分严格,都被她巧妙躲过,有一次她甚至装成叫花子,总之有惊无险。

如此一路走到魏侯的封邑丰州境内,此时已是宁国正顺六十六年的正月十五。入城时太阳已经落山,城门落锁,微浓眼见着无法出城,只好在城内投宿。

当晚有丰州一年一度的灯会、诗会,而且据说比往年都要盛大,这让微浓很费解。王太孙祁湛死后还不到半年,魏侯原殊就在封邑上公然举行这般隆重的集会,难道不怕遭人非议?还是他觉得,他和原澈终于有机会了?

单从这件事来看,魏侯的确是个庸人,且没心没肺。可想而知,原澈从前那飞扬跋扈的性格是效仿于谁。

对于微浓而言,她连日紧绷的情绪在元宵佳节的到来之中得以稍稍放松,但她不敢露面,只好要了间临街的客房凭窗远眺。这些日子她实在太难受了,迫切地需要一些热闹来温暖她越发冷寂的心。

终于等到夜幕降临,城内陆续被各色灯笼点亮,亮如白昼。客栈楼下是最热闹的一条街,也是入城的必经之路,在这种地方摆灯市,能让所有入城之人都感受到丰州的热情。据说,这还是原澈年少时想出来的主意,至今已延续了十年之久。

微浓坐在窗前,将窗户打开一半,初春的寒风扑面而来,夹带着街上的欢声笑语。她探头望去,灯会已经开始了,不远处成群的人聚集起来,其中不乏身姿窈窕的少女,而且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戴上了面具。

有了面具在脸上,就不会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不用顾忌女儿家的名节,更不用顾忌长相美丑,可以尽情游逛,甚至与男人们比拼才学。微浓灵机一动,连忙换了身女装,效仿丰州的女子们买了一个面具。

然而她刚刚走出客栈,街上的喧闹声突然变小,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故。微浓朝街角望去,发现是许多官兵在沿街拦人、疏散通道,看样子不像是抓她的。

难道是魏侯过来了?还是什么别的大人物来了?微浓担心出事,便悄悄后退了几步,站在人群之外方便她随时逃跑。

所有的人都在瑟瑟寒风中站着,等候官兵的下一步指示。也不知这般站了多久,街上仍旧没什么动静,有些人不耐烦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微浓也感到自己快被冻僵了,此时终于听到有人高喊:“所有人脱帽,摘下面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微浓只得随着众人摘下面具。刚抬起头来,便听到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在前开路,拉着一个庞然大物从此经过。

微浓看了一眼打头之人,是个武官,看缨盔至少三品,后头跟着的也不是普通的士兵,更像是宁王宫的禁卫军。只可惜隔得太远,微浓无法确定,只看到他们护送着一辆巨型的四驾马车,那庞然大物就放在马车之上,盖着精致的绸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唯独能看出来那东西是长长方方的形状,大小状如棺椁。

“棺椁”这个字眼突然出现在微浓的脑海之中。对!就是棺椁!套在棺材外头的大木椁!

如果那马车上拉的真是棺椁,又是谁死了?能让正三品的武官护棺,死的必定是王室中人,至少是侯爵之尊。

耳畔传来接连不断的马蹄声,微浓飞速在脑中回忆着,宁王室有哪些人封了侯爵,会出现在丰州以南。可想了一圈,微浓没想到任何一人。

宁王三子之中,大儿子是庶出,生母地位不高,故一直没有封侯,就住在黎都,其子孙更不必说;二儿子宁太子原真,一门子嗣都已死得干干净净;而三儿子魏侯的嫡子原澈远在黎都……

难道是魏侯府的人死了?不对,魏侯府就坐落在这城中,若是魏侯府有人死了,岂会经过此地?这棺椁分明是从城外运进来的!可丰州之南就剩下闵州和幽州,幽州已被燕军占领,闵州也不是谁的封邑,会有谁的棺椁运过来?而且看这样子,他们只是借过丰州。

猝然间,一个奇异的念头在微浓心头划过。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涉及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她又不确定,她甚至连马车上运送的是不是棺椁都不知道。

也许是什么宝藏?什么器物?什么绝世兵器?微浓越想越觉得头痛,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然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又万分犹豫。

思前想后,微浓掂量了自己的能力,还是决定放弃。

经此事一闹,灯会、诗会自然是办不成了,大家都觉得万分扫兴,纷纷揣测士兵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微浓大致听了听,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于是便随着散去的人群返回客栈,准备翌日一早继续南下。

当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幽州时,已经是正月二十三,燕军大营仍旧驻扎在此。微浓开始犯难了——这里都是聂星痕和明尘远的亲信人马,若是明尘远拥兵自立,毫无疑问,这些人一定会追随他。既然如此,自己逃出来的消息是否要告诉燕军大营?被明尘远知道了她的行踪,是好事还是坏事?

微浓有些拿不准,正打算寻个方法查探一番,却被一则小道消息打乱了计划——燕宁要再次开战了!

据微浓所知,明尘远如今还在燕国对付聂星逸!宁王这是看准了她逃跑、明尘远又不在燕军大营的空当,要发起突袭了!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微浓都无法坐视不理,她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先去燕军大营探探情况。微浓本以为回营又将遭到一连串盘问,岂料燕军早已接到她出逃的消息,已交代过守营的士兵留意她的行踪。

“你们如何得知我从宁王宫逃出来了?”微浓一入燕军大营,便向聂星痕从前的左姓副将询问。

左副将如实回道:“腊月底,宁王已经派人搜到了丰州,我们的探子发现异常,打听到是宁军在大肆搜捕一个女子,当时末将便怀疑是在找您。没过两天,有人送了匿名信过来,指明交给末将,信上说您正月十五前后会回来,末将便派人在营外守株待兔。”

说完最后四个字,他又自觉说得不恰当,忍不住“呸”了一声:“末将是个粗人,不会用成语,让您见笑了。”

微浓哪里还顾得上纠正他,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封匿名信上,忙问:“那信你可还留着?”

“留着,末将拿给您看。”左副将立即差人将匿名信拿来交给微浓。

微浓扫了一眼,信上的字迹很陌生。但是能对燕军大营如此熟悉,知道明尘远不在,点名把信交给左副将,又能猜到她是正月十五前后抵达,此人必定对她、对燕军大营都很熟悉。

根本不做第二人想,写信之人定是云辰。

微浓心中颇不是滋味,却没有心思伤春悲秋,再问:“据说宁王主动宣战了,你可曾听说?”

左副将点了点头:“听说了小道消息,但探子没有传回准话。”

“镇国侯知道了吗?他怎么说?”微浓直白追问。

左副将明显不愿再多说了,只道:“镇国侯腊月底便听到了消息,他已经带着援军赶来幽州,如今正在路上。”

微浓沉默片刻:“燕国国内情势如何?”

左副将为难地蹙起双眉,摇了摇头:“末将一直守在幽州,对国内的情形并不了解。不过您放心,末将誓死追随摄政王和镇国侯,定能护您周全!”

誓死追随摄政王和镇国侯?如今摄政王死了,他还能追随谁?微浓心思一沉,却没有表现出来,故作微笑:“那就好,既然镇国侯能返回前线,可见国内局面已经稳定。他没说什么时候到吗?”

“二月初,”左副将如实回话,“若是侥幸,兴许还能赶在开战前回来。”

微浓闻言没再说什么,只叹道:“这段日子就劳烦您和将士们多担待了,我一个女人也出不来什么主意。”

左副将显然受宠若惊:“郡主说笑了,保家卫国乃是我们的职责,再者您巾帼不让须眉,镇国侯回来之前,我们还得靠您指点呢!”

微浓笑着摆手:“先不说这些了,我累了,麻烦您给我安排营帐歇息。”她顿了顿,“殿下的主帐还没拆吧?乾坤阵也还在吧?我就住那儿好了。”

左副将迟疑一瞬,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把微浓带了过去。

一路上,微浓看到了许多面熟的士兵,大家见烟岚郡主平安回来,都是庆幸无比,却绝口不提燕国的情形。微浓只做不知,随着左副将一同前去主帐,路上又状若无意地问:“我这次从黎都出来,路遇好多宁军在运送一个东西,看似很大一个箱子,用绸布盖着,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左副将随口回道,“那东西是从姜国运来的,路过幽州时,末将还曾亲自去看过。”

从姜国运来的?微浓脚步骤停,心思提了起来:“是什么东西?既然是从姜国运来的,你怎么放行了?”

左副将叹了口气:“是宁王买的药材,听说这几年他身体不行,每年都从姜国采买新鲜的药材,今年买得尤其多。末将当然也想拦下,可毕竟是宁姜两国的事,咱们拦下算什么啊?两国停战期间,拦下宁王的药材,这就是挑衅,反倒落人话柄。”

“你看过了?的确都是药材?”微浓还是不相信。

“看过了,通关时末将亲自检查的,本想顺手留下两株灵芝,嘿嘿,没能成功。”左副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微浓面上也笑了,心里却更觉得不对劲。宁王如此谨慎,就算身体再如何不适,在外人面前也是能忍则忍,又岂会大张旗鼓地采买药材?而且还是向姜国买药材?这岂不是把自己的病情白白透露给姜国?他难道不怕姜国在药材里做手脚,让他死得更快?

但是这话她并没有对左副将说,说了也没用。她与他闲扯了两句,岔开这个话题,装作乏累的样子进入主帐。因久无人住,帐内冷得死寂,不过摆设还算整洁。

看见这主帐分毫未动、干净如新,证明燕军还是尊敬聂星痕的,至少一直派人打扫这里。微浓心里总算满意了些,对左副将颔首回礼:“有劳您了,一直惦记着打扫殿下的营帐。”

军中有头有脸的将领,都知道微浓和聂星痕的关系不一般,此刻见她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说话,倒也不觉反感:“郡主哪里的话,我等忠于殿下,可不是嘴上说说的。您就在此休息,有事可差人传唤末将。”

此言甫罢,他便喊了一句“来人”,立即有士兵搬着两个暖炉进来,让微浓夜中取暖。微浓再行感谢,目送左副将出了主帐。

翌日一早,微浓找了个借口,说是军营里多有不便,想进城去采买些女子用的物品。左副将对此深信不疑,派了几个士兵乔装成平民百姓,随她一起进城。

微浓在集市上逛了一个晌午,采买了胭脂水粉等,中午用过午饭,又继续采买布匹。最后她买的东西太多,几个士兵抱着太累,她又提议买了一匹马驮运。

临近酉时,眼见太阳就快落山,微浓还是没有回营的意思,几个士兵不禁着急起来。微浓见状面有愧色,解释道:“就快了,还有最后一家布庄,咱们没进驻幽州府时,我订了几匹布料,可中间遇上征战、摄政王驾崩,我又去了黎都,几个事情一耽搁,到如今还没去取货,今日是非取不可了。”

士兵们都感到无奈,但也无人敢说什么,只好随着她去了

那家布庄,将马匹拴在门外等候。微浓径直走了进去,刚跨入门槛,又略有迟疑,回过头笑道:“今日你们都辛苦了,对面有家茶楼,你们先去喝口茶吧。我得试穿衣裳,估摸还要小半个时辰,一会儿我去对面找你们。”

不等士兵们回话,她已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几人:“别客气,此事我会向左将军保密的。”

士兵们原本有所犹豫,但陪着逛了一整天,确实累得够呛,他们见微浓没架子,出手又大方,便也没再反对,接过银子道:“郡主小心,我们会在对面茶楼盯着布庄,若有什么异常,立刻赶过来。”

微浓掩面而笑:“幽州已是咱们的地盘,能有什么异常?快去吧。”

言罢她不等几人答话,便兀自走进布庄,还不忘对里头的人交代:“马上驮着很多东西,我懒得搬,你们派个人替我看着。”

士兵们见微浓已经进了布庄,这才一起走进对面的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喝茶,方便盯着那布庄。

“郡主真能逛,这可比行军打仗累多了。”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

另一个人则跺了跺脚:“其实我一直急着上茅厕,你们盯着哈!”言罢他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另外几人便坐着闲聊,内容无非是如今燕宁的战况、明尘远何时归来、燕国国内情形等。后来他们甚至说起明尘远拥兵自立之后,会不会娶微浓这种话题。他们正说得不亦乐乎,方才那个上茅厕的士兵回来了,问道:“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我们在说,镇国侯若起事成功,为了拉拢长公主,会不会娶了烟岚郡主?”

“可郡主不是王上的……而且她和摄政王也……”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郡主如今不是王后,摄政王也已驾崩,难道她一辈子不嫁?”

“嘿!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侯爷自从金城公主死后,也一直没有续弦呢!”

“其实他们俩人也挺般配……”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直至小二来添茶水,他们才恍然意识到一壶茶和几盘子点心都已用完了,可微浓还没有出来!

几个士兵对看一眼,都感觉不妙,连忙付了账,跑进对街的布庄。可进去一看,哪里还有微浓半个人影。

“你们快来看!”一个士兵在门外喊道,几人又匆匆跑出来,才发现布庄后门的位置,今日采买的所有布匹、胭脂水粉都被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但运货的那匹马却不见了!

“难道有人劫持了郡主?”几人连忙跑回布庄,逮住老板质问道:“方才进来买布的女子去哪儿了?”

那老板一头雾水:“小人这里光顾的都是女子,您说的是哪一位?”

“就是穿件青色斗篷,小半个时辰前进来的那个!”

“哦,是她啊!”老板恍然大悟,“那位姑娘只是借过啊!她进来之后,问了后门的位置,就……就从后门出去了啊!”

闻言,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在燕军大营打听到确切消息后,微浓便心知不妙,又恐左副将拦着不让她离开,便想出这金蝉脱壳之计逃出幽州府。其实她有信心去和明尘远谈判,但她没有信心去面对这群将士,也许他们都已滋生了新的野心,随时可能挟持她。

国不可一日无君、将不可一日无帅,聂星痕走后的燕国,究竟会走到什么境地?她根本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去墨门求证聂星痕的生死,于是便按照冀凤致留下的记号,驱马前往墨门。走到幽州最南边的渡口时,她却迟疑了,她发现自己面临一个难题:究竟是先去墨门查探聂星痕的生死,还是先回燕国看看局势?

若要去墨门,就必须一直走陆路,而她可能要面临宁王和左副将的双重追捕;若要回燕国,南下的河流已经解冻,她可以选择走水路,如此就能避免与明尘远正面遇上。

情感告诉她,应该去墨门,因为她太想知道聂星痕的生死了。而理智告诉她,应该回燕国,如今燕国的局势才是头等大事。

“记住,千万别去找你师父,否则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蓦然间,原澈的这句话突然浮现在微浓的脑海之中,及时提醒了她。

对!她不能去墨门,万一聂星痕还活着,她这一去,就会把宁王的目光引过去。她应该南下回国。这般一想,微浓当即决定取道水路前往姜国。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没错,她一路上不仅没再遇上宁王的人马,就连左副将也没有派人追来,她安安稳稳地进入姜国地界,改走陆路。

正月的最后一天,微浓抵达苍山脚下,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聂星痕极有可能没死,可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毕竟,当初她亲眼看到了他的尸身,也亲自将他埋葬在了苍山脚下。墨门她一定会去,聂星痕的生死她也一定要去求证,但不是现在。如此想着,微浓决定在回燕国之前,去苍山脚下看看聂星痕的陵墓。

姜王很守约,派了许多士兵守陵,因这只是临时置棺的陵墓,故而姜王并未下令严禁入内,反而对燕姜两国百姓开放,以供他们前来祭拜。因此,士兵们对微浓并无为难,查看过通关文牒之后便将她放行。

但让微浓意想不到的是,坟陵前摆放了许多鲜花与祭品,各式各样,一看便知是百姓们准备的。那些鲜花是随手采摘的,有些甚至还没有凋谢,可见正月里一直有人前来祭拜。

微浓原本酝酿了很多情绪,但瞧见这一幕时,她心里是满满的欣慰。她素手轻抚聂星痕的墓碑,指尖纤尘不染,想起彼此过往种种,感慨万分。也不知在墓碑旁坐了多久,当一腔情绪终于平复,准备起身离开时,她突然发现鞋底很潮湿。确切地说,是四周的土壤很潮湿!

这是一个极怪的现象,苍山处于姜国最北端,与宁国幽州接壤,冬季应该干燥才对。微浓忍不住询问守墓的士兵:“苍山最近下过雨吗?”

士兵们否认:“苍山正月从不下雨。”

正月从不下雨?那土壤为何这么潮湿?难道是……

刹那间,微浓想起元宵节当晚遇见的事,所有的线索仿佛都明晰起来,她心头有什么期待就要破土而出,这迫使她脱口喊道:“快!快把陵墓挖开,我要验尸!”

微浓自然没能验尸,士兵们不知她的身份,把她当作疯子赶了出去。微浓却因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决定赶往苍榆城见姜王一面。

从苍山到苍榆城路程并不算太远,毕竟姜国只占了一个蟾州。微浓快马加鞭赶到苍榆城,辗转找到了燕国驻扎在此的驿馆,才最终见到姜王。她也知道,自己在驿馆露面之后,明尘远必定会找来,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谨慎起见,她没有将聂星痕极有可能生还的事说出来,只是故作生气地询问姜王:“敝国摄政王入葬已经三个月了,但我正月底从宁国返燕,途经苍山前去祭拜,却发现陵墓有被人挖开的痕迹,不知姜王作何解释?”

姜王见微浓怒气冲冲,只好解释道:“您别生气,摄政王的陵墓不是被人挖开了,而是苍山上的陵寝已初步建好,经由贵国长公主及镇国侯做主,已将摄政王的棺椁移入陵寝中了。”

移棺?微浓觉得很疑惑:“既然已经移棺,为何不昭告天下?许多百姓不知情,还在原址上祭拜,就连守陵的士兵也没提过只言片语!”

“此事须择吉日而行,是镇国侯说暂时按下,待国内局势稳定再昭告天下。”姜王无奈地解释,“而且,如今陵寝主体虽已建好,但时值冬日,万物凋敝,园中甚是荒凉。敝国正在想法子移植花草树木,所以总体而言,陵园尚未竣工。”

这理由听起来倒说得过去,微浓半信半疑,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再问:“我在幽州时听说,宁王向您采买药材了?”

姜王并未隐瞒:“今年已经是宁王向姜国采买药材的第六年了。”

“是什么药材,非要找姜国买?而且……”微浓欲言又止,没有往下说。

姜王已明白她的意思,叹道:“不瞒您说,这是从前姜宁联盟时定下的合作,一直延续至今。我也想过放弃这笔生意,但我们姜国地方小,没有耕地,全靠山上这些稀有的草药虫蚁换取粮食。宁王给的条件实在太诱人,即便两国不再联盟,这合作之事我们也得继续下去。”

“宁王买的是什么药材?难道宁国境内没有吗?”微浓好奇。

“有些有,有些应该没有,他年年买的都不一样,今年的品种尤为奇怪,数量也多。”姜王话到此处,却不肯再往下说了,只向微浓请罪道,“还请您见谅,当初两国谈这笔生意时,宁王就要求我们保密,我不能再细说了。”

听闻此言,微浓还是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和聂星痕、祁湛的死脱不了干系。

会不会是宁王也知道了假死秘药的药方,所以今年才向姜国采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材?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祁湛出身墨门,又做了那么多年王太孙,也许他从前对宁王提过此事也未可知。

姜王见微浓蹙着蛾眉,久久不作声,还以为她不满姜国向宁国出卖药材的事,忙讨好道:“郡主既然来了苍榆城,不妨在宫中小住几日,恰好镇国侯大军近日已抵达境内,也省得您来回跑了。”

明尘远要来了?这么快?微浓立即追问:“他几时能到?”

“昨日孤已经收到消息,预计后日镇国侯就能抵达苍榆城外,但十万大军不会进城。”

经历了移棺之事,微浓也改变了主意,她决定见明尘远一面,至少要确定他是否与自己一心。想到此处,她定了定神,朝姜王回道:“那就劳烦您给镇国侯再送一封信,请他抵达当日务必进城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两日后,明尘远率十万大军抵达苍榆城外,就地驻扎。当晚,姜王在宫中设宴为明尘远洗尘,微浓也在席上。因着各怀心事,这顿宴席吃得很潦草,宾主各尽礼节之后便匆匆散去,留下时间让微浓和明尘远说话。

明尘远不等她开口,先问道:“左副将来信说,您逃出宁王宫之后,在燕军大营住了一晚上又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失踪?这个词倒是用得极好,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微浓并未解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反了?”

明尘远沉默须臾:“是。”

“为何这么快?我们明明说好的,你先回燕国稳定局势!”微浓心头大恼。

“聂星逸已经决定归附宁国,我总不能看着他毁了殿下的基业!”明尘远比微浓更加气愤。

“他决定归附宁国,你可以钳制他,威胁他!怎么能说反就反?”微浓顿了顿,本想说几句重话,但终究没说出口,只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要背弃燕国吗?要落下骂名吗?”

“不是我要背弃燕国,是聂星逸要背弃燕国!”明尘远面色肃然,“我就想争口气,和宁国一争到底!聂星逸要做懦夫,我可不做!不管外人怎么议论,此事我都认了。”

微浓仔细打量着他,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话语不似作伪,只得斥道:“你太冲动了,至少也要与我商量才行!”

“我等不及了,我和长公主回燕国时,定义侯已经跑去宁国了!聂星逸连旨意都拟好了,根本没和朝臣们商量,打算赶在我们回去之前就昭告天下呢!”明尘远越说越是气愤,重重一拍桌案,“我恼怒之下,直接带人

闯进龙乾宫质问他,这才被他扣上了‘造反’的罪名,索性我就反了。”

“这不就是个圈套吗?你怎能上当?”微浓听后无比着急。

“上当就上当,”明尘远冷哼一声,“若不是宁王突然宣布开战,我不得已率兵前来,此时我早就杀了聂星逸了!”

“你们已经正面起过冲突了?他手里有多少兵力?”微浓问出最紧要之事。

“不到五万,与殿下的亲信部队人数相差悬殊,他根本不可能打赢我们。”明尘远自信满满。

“聂星逸被架空多年,却还能有五万人马为他效命,也算不简单了。”微浓心下稍安,再问,“他的身世,你说出来了吗?”

一说起此事,明尘远又是一肚子的气:“没有,我本欲曝光他的身世,长公主不让,说这是燕王室的耻辱,有损高宗的英明。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如今的局势重要,还是高宗的身后之名更重要?”

微浓也不赞成曝光,不过她和长公主想的不一样:“不曝光是对的,若是聂星逸的身世被揭穿,所有人都会知道燕王室后继无人,到时候造反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手握重权的大臣都会心生反意。如今不曝光他,局势尚可控。”

明尘远没有想到这一步,此刻听微浓这般说,也是惊出一身汗:“听您这么说,当务之急应是将兵符都收回来?”

“大部分兵权都在你手中,其余调拨各州州将的兵符,收回来也没什么用,他们该拉拢的早就拉拢了,没有兵符,照样能调兵遣将、收买人心。”微浓叹道,“如今大家之所以按兵不动,大约还是顾忌着聂星逸,以及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明尘远只觉得今晚宴上喝得太多,此刻很是头痛:“从前殿下总想着,把兵权收在自己手里头才放心,造成如今连个能用的武将都没有!若非无人领兵,我也不至于被殿下调去楚地平乱,也许殿下就不会死!如今我更不会进退维谷,留在燕国也不是,去幽州也不是!”

明尘远说着,胸中一腔悲愤更难抒发,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这就是聂星痕自负所造成的后果,微浓心里也难受,却自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再问他:“眼下你还有回头路吗?须知‘造反’的帽子一旦扣下来,很多事情都不好办了。”

好在明尘远还算理智,点了点头:“有,连翩当初劝过我,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故而我一直没有公然宣称‘造反’一事,只说是‘保家卫国,拒绝投宁’。”

“朝中大臣呢?他们都知道多少?”

“我在殿下的亲信面前,一直坚称要保住燕国的基业,虽形同造反,但我只拿着聂星逸要‘降宁’的把柄说话,也没有公然承认过造反一事。”

“那就好。”微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朝堂之上,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名”,即便明尘远已经做了什么,只要名分上还是燕王室的臣子,一切就来得及补救。

“若是没把事情做绝,就不能算‘造反’。你安心去前线吧,宫里的事情交给我,我来治治聂星逸。”微浓如是表态。

“你没有兵权,治不住他。”明尘远打击她,“长公主那么恨他,都没与他撕破脸,也是顾忌他手里还有五万兵马。”

“所以你这一仗必须要赢,只有打赢,我们的底气才够硬。”微浓一想起如今的情势便觉得头大,拿下幽州又能如何?还有闵州、丰州、演州,除非打到底,攻下黎都,否则燕军就不可能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然而说是攻下宁国,没有聂星痕坐镇又谈何容易!

“说了这么久,您还没说,您到底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明尘远倒还记得此事。

微浓这才想起,还有一桩大事要说。虽然云辰曾告诫过她,让她提防明尘远,但今晚与他倾谈一番,微浓觉得该信任他,至少现阶段,他心里还是忠于聂星痕的。

于是,微浓决定把聂星痕或许没死的猜测告诉他,可思前想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便压低声音:“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他和宁王的关系……”

这一整个夜晚,微浓将聂星痕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后来她与宁王之间的谈话内容,她如何逃出黎都,在丰州遇上一队奇怪的人马……直至说到移棺。

从始至终,明尘远一直沉默地听着,只在微浓说到“移棺”时,皱了皱眉:“此事您难道不知情?”

微浓听得一头雾水:“我人在宁王宫,怎会知情?”

明尘远面色一沉:“我记得很清楚,腊月初,我写信飞鸽传书送去幽州,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宁王宫给您。腊月二十,宁王宫便有回信,还是您的亲笔信,说您已经同意移棺。”

“我的亲笔信?”微浓面色更沉。

“正是因为您同意了,长公主才特意去了一趟姜国,为殿下主持移棺。”明尘远神色凝重。

腊月二十,那时她还没逃跑呢。若是她没记错,应该是她第一天去原澈私邸的日子。微浓一时大为光火:“此事宁王根本就没提过,我更没写过什么亲笔信!”

明尘远也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对宁王的恼怒更多了几分:“我和长公主都不认得您的笔迹,只觉得宁王没理由阻止,故而见信也就相信了。他为何拦着不让您知道?我实在想不明白。”

微浓在心中默默列出那些有用的线索:聂星痕与祁湛死时是师父在场,师父出身墨门,墨门有假死秘方,宁王是聂星痕的外祖父、祁湛的祖父,宁王对她隐瞒移棺之事,大批买进药材,还有元宵节那夜禁卫军护送的东西……

微浓隐隐感到自己离真相很近了,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随即问道:“你在信上写了什么?”

“无非是陵寝的位置、风水、姜王花费多少人力财力,还有移棺的日子……”明尘远话到此处,发现微浓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微浓也失声喊了出来:“快!去陵寝看看!”

五日后,微浓与明尘远快马加鞭赶到苍山,后者担心延误战机,只得让十万大军趁着春雨时节到来之前,先行赶往幽州燕军大营。

直至两人来到苍山脚下,微浓还在担心明尘远这一决定:“十万援军没有主帅,你真的放心?”

明尘远也别无他法:“宁王虽放出风声要开战,但毕竟还在整军当中,咱们有二十万大军,尚能抵御一阵子,只要我尽快赶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在燕宁即将开战的重要关头,明尘远身为主帅,这个决定太不顾大局了。但站在个人立场上,微浓又欣慰于他这个决定,至少证明在他心中聂星痕比军权更加重要,这也让她彻底对明尘远放心了。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这次来苍山是带着姜王的手谕,还有一千人马相随。守陵的士兵见有姜王手谕和信物,便让他们进入园内。此时已是二月中旬,万物复苏,草木生长,各种具有姜国特色的花草树木遍植园中,为这本该忧伤、沉肃的陵园增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但微浓和明尘远皆无心观赏这景色,两人直奔聂星痕的地下墓室,命令士兵将墓门挖开。这一挖,足足挖了三天。聂星痕的棺� ��移入陵园之后,姜王为了防止有人盗墓,命人在墓门内外安置了诸多机关,虽有图纸在手,但士兵们害怕毁坏墓室,故而进展缓慢。

微浓和明尘远就在陵园里等了三天才等到墓门开启,微浓见机关复杂,分析道:“如若宁王真的曾来盗棺,必定是在棺椁葬入墓室之前行动,否则以这层层机关,相信他很难得手。”

明尘远也做此想,心里感到一阵紧张:“真相近在眼前,进去看看便知。”

他亲自选定十名亲信随微浓进入陵墓,其余人马则都围在墓室外头等候调遣。十二个人手持烛台往地下走去,微浓边走边看,不禁感叹:“他去年九月逝世,迄今不过五个月,姜王竟能建成如此规模的陵园,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您有所不知,这陵园去年初就动工了,本是姜王给自己百年之后修建的,后来听说殿下想安葬于此,他在苍山上看了一遍,没有一处比这里风水更好,遂将这修到一半的园子让了出来,略加删改,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明尘远深深一叹,“单从这点上来看,姜王还是知恩图报的。”

此事微浓毫不知情,如今听到,也为姜王此举感到动容。明尘远见她默不作声,怕她徒增伤感,忙说:“郡主,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查看棺椁吧。”

这才是正事,微浓忙掩去种种思绪,随明尘远往地下深处走去。虽他们越走越觉寒凉,但也越走越是激动。一方面,他们希望看到聂星痕的棺椁安然无恙;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聂星痕的棺椁真被宁王盗走了,去年那场死别只是大梦一场。

终于来到存放棺椁的墓室,明尘远将石龛里的烛台全部点燃,打量着棺椁,道:“从外观来看,这的确是殿下的棺椁没错。”

微浓也抚摸着棺椁上的狻猊雕纹,竭力回想当时所见,这棺椁确实一模一样。

“还不能最终确定,绿檀椁里还有棺,也要看一看。”微浓如是说道。

明尘远便也没再说什么,对着棺椁磕了三个头,才对士兵们命道:“你们当心一些,把里头的棺木抬出来。”

“是。”十名士兵什么都没问,依言照做。

微浓和明尘远再次上前查看,棺木也确实是原来那具无疑,钉子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一切完好如初。

明尘远眉峰紧蹙:“难道真如姜王所言,宁国只是来姜国采买药材的?”

微浓没有回答,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具棺木,轻声道:“开棺,验尸。”

明尘远大惊:“郡主!这会惊扰亡魂的!”

微浓仿若未闻,只低声重复:“我要验尸。”她边说边用手扒着棺木边沿,想要凭一己之力将它打开。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她是在亵渎亡魂,反而都为她这一举动容。

明尘远心中既震惊又为难,伸手挡住她:“不可,如今棺木封死,一旦空气进入,殿下的尸身就保不住了!”

“他一定会理解我的,一定会!”微浓仍旧扒着棺材边沿,“不看到尸身,我绝不死心。”

“郡主!”明尘远拽开她的手,悲戚地劝道,“您也看到了,这墓室机关重重。您也确认了,这就是殿下的棺椁。那您还奢望什么?就算宁王想盗走殿下的尸身,他怎么盗?钉子没拆,棺体完好,即便菩萨在世,也不可能将殿下移走啊!”

明尘远将微浓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痛声再道:“若是宁王想做什么,定瞒不过姜王。但您也看到了,姜王他重情重义,宁可将自己的陵园让给殿下,又怎会把殿下的尸身交给宁王?退一万步讲,宁王是殿下的外祖父,若他真能让殿下复活,又岂会瞒着你?”

明尘远说完这番话,只觉得自己那微茫的希冀也跟着破灭了,强忍着情绪道:“您节哀吧。”

从始至终,微浓只是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她抬眸望着石龛里的烛火,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明尘远怀疑,她是否把他方才说的话听进去了。

“郡主?”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微浓依旧没有反应,良久才道:“你说得对,盖棺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趋于死寂。明尘远知道,她这是真的死心了,愿意面对现实了。可他宁愿她痛哭一场,癫狂一场,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轻声重复着那句话:“盖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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