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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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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恬和我去过现在仍存的配电室看过,我们一次穿过二环上那个彩虹桥,步行到教学区的图书馆附近时,顺势就走向了过去这片熟悉的地方。她说,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大约是十几年了。

行走的时间里,这里的空气是滞涩的,初春草木生发出淡泥土的气味。校园午后对于周日的街道或商场,是十分安静的,漆黑的鸟在树间鸣啾,不知从哪飘来一只冒失的柳絮像小行星擦过潘的脸,她条件反射举了手,絮物已然飘失无踪。仿佛专程为打断她的沉浸而来,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很久以前,其实,大约也就是二十年前,这里自然还是校园,每日,我均穿行其中,步行上学。起初是小学,后来是中学,再后来是坐落在此处的大学。前后目睹的类似缓慢换牙的校园变化,在我看来,诸如墙壁的颜色,地砖样式,道路填挖,植被成长之类,其变化次数,与小朋友集齐小食品里隋唐风云人物或神奇宝贝的卡片差不多。只是这些所谓的卡片里,我对其中的某一张,大约应该是十六七年前的整整一年,历历在目得清晰。

绵绵苏式建筑切割成的旷然校园里,散落在朱红砖为网架的水泥乒乓球案子周围的核桃树上,密密附满的骚蝉和鸣蜩刺破耳鼓地持续鸣叫,成片虞美人凄薄地伸向白白的日空。烈日渐渐西移,通透纯蓝的极远天穹之上,悬挂着僵白立体的云絮。龙须草丛生的水泥路面有木条留开的空隙,单车行在路面,每隔一秒会有“咯噔”的节奏。沿途竖着黑色栅栏现在已经拆除,那时,它们围着教学楼遍布挂满小翅膀果实的槭树,槭树中央有几棵年老的银杏,像金黄的灯塔远远映在人们眼里。所有的这些树像审判后,被栅栏囚押于此。

往西,一路之隔是带漫步阶梯的网球馆,后面便是一片荒草茫茫,时有棕兔隐没于草中。穿过高一米带刺花朵和簇生浆果的草丛,有一幢五层建筑,它的面前堆满阳光下熠熠闪光的黑色煤块。一条橡胶传送带呈0度角将煤送往二层楼的一个窗口,这些煤最终进入占据整个大楼的锅炉炉膛。锅炉四周从二层开始,盘虬着全是铁梯和一米左右宽的铁板路面,上面密布了防滑的菱形颗粒。

我问潘恬是否记得,我们百无厌烦在黑暗之中来去穿梭于这座迷宫的时光。她说记得,只是因为看不到任何人会变得害怕,所以每次玩的时候,她不许我离得太远。

我们也上过楼顶,上面有鸟衔的种子在平坦宽大的水泥地缝生长出的野草。四周有很低的矮墙,曾有一个男孩儿上到这来放风筝,可能只顾着跑,结果从上面坠落。因为这件事,每次上到楼顶时,我便会起些鸡皮疙瘩。

锅炉楼附近有座实验室,洋铁皮门紧锁,可能因破窗效应,每扇窗都碎成各种尖状或动物状。变灰的红砖墙上,标语仍隐约可见,久远年代的热度由窗口大小的字体扑面迎来。我们从一块完全没有玻璃的窗口进入,可以在有地下凹槽,上面是形容不出样子的奇怪机器和粗大管道上行走。法桐树叶的斑驳打在脚下,踩起的尘粒只在太阳的光束下肆意翻扬。

实验室西面布满了一些车前草、蓬草、曼陀罗和蓖麻,其间堆放在损坏的高压电柜,上有锈迹和斑痕。清晨睡意褪去,炎热到来之前,我拿起一袋多用旋具和一把活动扳手,坐在那里,把高压电柜里角角落落的部件一一拆卸,其中有“U”形和圆柱形磁铁,仪表盘罩、指针、陀罗,以及可以拿到废品站出售的铜丝和铝丝。

不论蝉鸣多么烦躁,腋下汗水也滑向肚皮,细小的草蛉悄然附在前臂,我仍像蚂蚁一样孜孜不倦,心平气和,除过呼吸,这个世界一片宁静,那时,我便会想起潘恬在干什么?她今天怎么没有来找我。

天空自然是清洁剂一样漂洗多次后的湛蓝,零星的废煤渣在大腿下咯了几个微痛印子,草丛深处像熟睡中猫的尾巴,轻微掀动。不知拆卸了多久,也不知这个夏天里前前后拆除过几个高压电柜。然而,有一点确切清楚,就是,这个夏天的宁谧像飞行中的鸟儿失嘴落下的草籽,随即无从寻觅生机。

荒草似恰恰长到最佳高度被移除,荒草长多高可称为最佳,说实话,我也不敢妄加断定,但那时的荒草低一些便不是苍苍茫茫,无法隐涵住我和潘恬得以探求秘密的举动,高一些,便开始倾倒萎靡,恐怕也不能再称之为荒草。

荒草被移除的那一刻,说明其下的土地开始被利用,由此带来的各种变化,将我心中的宁谧空间开始一一带走,直到今天。人字平房都不见了,代之为各种混凝土与材料的实验室,锅炉房与废弃实验室的原址上起了颜色深暗的高楼,而且绿化有模有样。但是,我和潘恬站在周围空间被挤占,缩成一小块的配电室,视野被阻挡着。与过去的格局相比,十分寒酸落后。

那个夏天有频仍的雨季,夜里也电闪雷厉。可以睡懒觉的清晨时分,当我醒来,枕边放着几个湿润壳滑的核桃和被暴雨打得只有腿会动的鸣蜩。核桃没了青皮,是从树上刚落下来的。我自然明白,母亲下夜班后,从那四棵高直的树下路过,捡起了这些暴雨带来的馈赠品,清理干净放在还熟睡中我的枕旁。

鸣蜩被在火上烤了,胸腔中的瘦肉很美味,可以想象,那是它由地下到地上花了近二十年才长的那么点肉,很精美。我带着核桃坐在大学操场的水泥台阶,看别人打羽毛球。如果潘来了,我就带着她坐在看台看别人比赛。

这里后来拆除,重新修筑,加了聚丙烯塑料座位。操场也在某个时候一改泥土球场和煤渣跑道,全部铺成不同颜色的塑胶与假草坪。核桃树当然在某个时候也悄悄锯掉,我们离开这里时,樱花树被种上不久。现在重回来,一棵棵粗得碗口大,树皮裂着口子。而在这里的大学生眼里,可能已称之为风景的老树林。

那时候,我的世界很小,在我心中,富于感情的人大概只有两个人,就是母亲和潘,我想,现在都变成了我心中重要的人。只不过因为母亲已然消失,而我又能从潘的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使她变得对我更为重要。

实际上,潘说话的口吻,偶尔,让我错以为是母亲。我问过潘,她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母亲说话的方式有特点,她以前听了几次,因为喜欢,也学会了几句。直到遇见我,一些词奇怪地从身体里苏醒过来,有泥土味道的词从嘴里才不经意蹦出也未可知。比如“次灯儿”(火柴)、“老儿爷儿”(太阳)、“狼剌了”(毛毛虫)、“戈蔫”(植物蔫了,不新鲜的意思)、“蟹虎”(壁虎)……只是,潘恬离开我后,我连听她说起那些词语的机会都不存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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