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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骨肉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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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羽赶至秭归之时,离着韩刍夫离开南疆大本营已有整整七日了,分别时的音容还在眼前,此时那人躺在木榻之上却犹如一具没了魂魄的躯体。秭归是离着南岭最近的大凉城池,将士们只能护送着重伤垂死的他来此落脚。他全身上下刀伤不下十数处,且好几处都伤在要害,然则这些都是皮外伤,不管是秭归守军营中的军医,还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江湖郎中,都说他致命的要害在身体内,背上的骨头都被石块压砸得变了形,虽救治的及时,该接的接上了,该放回原处的放回原处了,能否恢复如初,只能看天意了。

三伏天里,热意灼人,赫羽趁着旁人为榻上的人擦洗身子之际,匆匆去寻了吃的裹腹,她在军营里待了那许久,早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这是一处废弃的府邸,只是门口未有牌匾,她不知是哪位曾在此居住过,看其格局装点,当是位女子。血红色的残阳洒在庭前院落里,假山下有个小池,无人看管已久,已成了个浑浊的泥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她坐在廊下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吃的,她自今日一早踏进这府里便滴水未进,空荡荡的腹中有食物填满,这颗心却像什么都填不满了,吃进嘴里的白粥明明没有味道,却渐渐和上眼泪咸涩起来。

府内掌起了灯,只是些火把和残烛,赫羽站在门口处等着,待几个将士自屋中送出了郎中,她方才进去。木榻两侧是他亲卫在守着,见她进来了,两人犹犹豫豫,终究还是出去了,连招呼也未打一声。她轻手轻脚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榻前,今夜她本就是打算守着他的,她方才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那郎中不识这榻上之人的身份,便将话说得坦白清楚,若这两三日内他再不醒来,怕是再无转机了。

府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隔墙传来的犬吠声,更衬的这夏夜寂寥。赫羽盯着榻上的男人,她还是第一回见着他睡着的模样,只是若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自己却是万万不敢这般盯着他看的。他宽了衣,身上却缠满了新换的纱布,就连一双臂膊上都如此。那矿道终究是塌了,照着将士们一番描述,他能捡回这半条命来,已是万幸之极了。

赫羽俯下身去,仔仔细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着他面对死亡时是不是也会怕呢,是不是也有悔呢,悔不该当初应了自己的请求,她忆起往事,又忍不住落泪,他以为他总是无所不能,却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她狠狠哭过了一场,便在心里决定了,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唯有不再教他抱憾终生,若他还有余生可言。

长夜漫漫,赫羽乏了便就趴在木榻边上睡上一会儿,醒了便就继续看着榻上的人发呆,就这么反反复复睡着又醒来,榻边的残烛换了一只又一只,还是见他眼眸紧闭,不似半点要醒来的模样。她有些恼,自己何尝如此虔心地等过一个人,他竟这般不知好歹,她越想越气,却对着这样一具虚弱的身体发作不得,唯有狠狠盯着他,可他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气得自己暗然垂泪。

哭也哭过了,横也横过了,可是这长夜还在继续。赫羽又换了一副心思,她拿过他一只手来,捧在了掌心里,心道你不是想要我么,如今我就在你眼前了,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摩挲着那只手,又捏着手指在他掌心里写起字来,她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那三个字刻在自己的骨肉心尖上一般。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写了多久,是不是久到把他这一生都写完了,他卑微的出身,少时的坎坷,遇到平王后的恣意潇洒,带着定王姐弟两远走北疆的闲云野鹤,再到他终究遇到了自己,而后便是一路起落至此,意气风发过,暗然落寞过,而此时,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这里,任由着自己满腔的话不可说,自己曾经对他的所有狠心,而今他这就要加倍偿还了么?

韩刍夫清醒之初,便觉察到了自己掌心里的动静,他辨出了那三个反复被描摹的字是什么,他便只想快些睁开双眼看看眼前人的模样,是那个他闭眼前满心都惦记着的人,此时她正在埋头流泪,为他流下的眼泪。

泪眼婆娑里,赫羽似乎看见掌心里的指节动了动,她倏尔抬首,那人正静静看着她,神色如常,面上甚至还带着笑意,她什么都不及想,只欲缩回手来,却被他反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只是那只手在碰到她掌心的时候,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地一般颤了颤,赫羽想起了什么,更想缩回手来。

韩刍夫捉住那双手缓缓凑到眼前去看,那本该细嫩无比的掌心里脱了一层皮,粉嫩的血肉触目惊心,他一颗心疼得揪在了一起,她定是急着赶来,在马背上待得太久了,连掌心都被缰绳磨掉了一层皮,他颤声开了口,“疼吗?”

赫羽尚且不敢相信他真的醒了,迷迷湖湖间点了点头,却随即又狠狠摇起了头,韩刍夫被她湖涂的模样逗笑了,他笑得气闷,咳嗽起来。

赫羽急得大叫,“医师说了,你要好好养着,动气不得。”

韩刍夫果然听她的话,不再笑了,只是抓住她的手还是不肯放开,赫羽也只得任他抓着,并且为了不牵动他身上的伤势,自己还得配合着将身子往前送送,两人四目相对,无路可退无处闪躲。韩刍夫盯着女子一双眸子许久,艰难地举起另一只手来为她将眼角的泪痕都轻轻擦了干净,她眸子红肿,不知哭过几场了,明明他该欢喜,却满心伤悲,良久,终是涩声道,“我还道...你这一世的眼泪...都为北正公流尽了。”

这是他二人重逢后,赫羽第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她怔住了,她本以为那该会是再一次撕裂般的痛彻心扉,却竟是这样寻常的一句开场,就像一块本该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忽而一夜间生出了一片春芽,暖风微酥,惹人心醉。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却见那人眼眶率先湿润了,她慌了神,她从未见过哪一个男子在她面前流泪,原来他也会哭。她犹豫着,从他掌心里抽出一只手俯下身子去为他擦了擦眼角,她的双唇就在他的耳畔,她道,“北正公...不是昭儿的爹爹。”

赫羽抬起身子再次望向那个男人,她等着他错愕,等着他惊喜,却见那张脸如远山一般沉着,眉眼纹丝不动,嘴角还带着玩味的笑,“你...你早就知道了!”她举起了拳头,若不是见他此时弱不禁风,定要挥拳打下去了。她此时方才明白过来,他二人重逢以来,他对自己百般爱护和顺从着时,心里是有多愧疚,自己若不说,他便要将这湖涂一直装下去。

韩刍夫看着眼前人亦怒亦嗔的模样,只想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他一时动情想从榻上起身来,牵动了满身的伤势,疼得呼出声来,赫羽不得不放下拳头,扶住了他的肩膀,“你还不能起来。”

韩刍夫用尽了力气,便瘫在了她一双臂弯里,赫羽险些被他压倒,只得将身子挪到了榻上,教他靠在自己怀里,二人就这么静静地不说一句话,心里却都在想着同一个小人儿。良久,韩刍夫开了口,“陛下?”

赫羽已许久未听过他这般称呼自己了,“无需这么叫我...”

韩刍夫却不管,自顾自地说着,“你若心里还恨我...便无须原谅我。”

赫羽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更乱了,她恨不起来,却也说不出原谅的话,便岔开了话题,“你是何时知晓的?又是谁人告诉你的?”

韩刍夫似是想了想,道,“北正公有个义妹,你可还记得?”他不欲多说,点到为止。

赫羽如何能不记得,她也不是不晓得那个女子对自己夫君的心思,她轻叹了一声,决意不再追问了。他二人心思还未沉静下来,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却觉得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赫羽望着躺在她怀中的男人,他闭着一双眼,神情安详,他终究没有撒手而去,她回想起方才自己的虔诚来,不禁有些难为情,莫要教他以为没了他自己就不活了呢。

韩刍夫早已睁开了眼,瞧着她阴晴不定的面色,好奇问了一句,“你在琢磨什么?”

赫羽便道,“这处宅子是何人居住过的?”

韩刍夫面色沉了一下,道,“是郡主生前下榻之处。”

赫羽心头一沉,这才想起,自己尚且在右江之时,便听传闻郡主是在秭归没了的,还听闻郡主的遗骨被葬在了亡父之畔。南宫莲月的死定是这人心头难解的结,自己却还趁着他虚弱不堪的时候提说起来,他定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平王殿下的托付,她想起了他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便也鼓起勇气说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没有见过比你做得更好的。”

韩刍夫望着她面上的笑意,也不禁笑了起来,可这笑意很快就被愁苦取代,他道,“我对不住平王殿下,更对不住你,我从未在殿下面前犯过错,却对你做了天大的错事。”

赫羽不顾他说得真诚,脸却先红了,想起他做过的天大的错事,又羞又气,又不知如何掩饰躲避,只得抬起他身子将他往榻上一放,道一声,“我去给你寻郎中来。”人影便就匆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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