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你娘了？”慕容通客套地招呼这么一句，未等果果应声，便又接着道：“她给你说了当年的事？”
果果第一反应想装傻，但转念一想，这个老狐狸分明正在给她下套，这种事怎么能不知道呢？
“是！她都告诉我了。”果果盯着慕容通的脸，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讯息。
“那你怎么打算的？淑碧毕竟是太子妃的娘，爹保得住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
果果哼笑道，“当年不是父亲你让她应下这桩事的？今天这般说，怎么不去妍依阁找娘对质，却在这里和我说？”
“你今日身份非比从前，到底是烨亲王府的人，这些事情，你理应帮爹管一管，说来也是咱们家务事，玉兰她也受了许多年的苦，也是该让她享享福了。”慕容通耐着性子解释又说，“文锦已经知道你娘还活着的事了，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此事。爹只能先稳住她，她毕竟是太子妃，处置起你娘来，爹也不好说些什么！眼下，只有你才能帮你娘了？”
“我能帮忙什么忙？”果果反问。
“六王爷之前一直掌管着樊城的禁卫军，而今现在有太子代为接管，明日在朝中太傅必是要奏请皇上恢复六王爷的职权，你只要明天让六王爷不上朝便可！”
“父亲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有这么通天的本事！再说，我娘的事是我娘的事，关六王爷何事？！”
“事关太子，也就事关太子妃，只要你帮忙了太子，文锦那里，爹可以帮你娘去说话。”
慕容通冷道：“这其中的交易，我不说……依你的聪明，还能盘算不出来吗？你知道后果。”
果果淡淡一笑，似一点都不把威胁的话放心上，道：“你要做什么，便做吧。索性也不关我的事。你拿苏玉兰威胁我，以为——就有效吗？慕容丞相，你可想清楚了？”
“那咱们就走着瞧。”慕容通对果果这种表现，一点都不意外，走之前哼道，“离明个早朝，还有几个时辰。你自己掂量着办！”
他说完这话，大甩着衣袖，出了书房。
果果呼出一口气，几乎快要瘫在椅子上，她的药倒是可以让齐烨明天不上早朝，可是若依了慕容通，有一就有二，怕以后会更不得安生了。
天快黑了，果果回到妍依阁，苏玉兰已经在张罗好了晚饭，倒是像在等她似的。
“娘，你吃，不用管我！”果果在她身旁坐下。
“我叫了丫鬟去寻你，她跟我说老爷找你有事。妍依，老爷是不是跟你说夫人的事啊？”
果果笑着摇头，“没有。”
苏玉兰忧心地又道：“听说文锦当了太子妃，这下娘怕是活不成了。她——总归是要替她娘报仇的！”
“好端端地说什么呢？又不是娘做的。放心好了，我有办法的。”
晚间，下雨了，倒不是很大，秋雨细的如丝，透着烛火望过去，又像一大片一大片的雾水，朦朦胧胧的。
用过晚膳，果果对苏玉兰道：“娘，王府那边还有事，我也该回去了。”
苏玉兰点头，她想女儿嫁人了多少不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她路上当着点心。又说了些秋了当心着凉的话。果果应着，差了丫鬟去禀慕容通准备马车。
这哪用准备啊，马车和人是一早都备好了的。
苏玉兰一直送果果到府门外，又坚持看她上了马车，也不肯回去。果果掀了车帘让她回去。苏玉兰冲她挥手，不舍道：“有空就来看娘啊，妍依——。”
果果心里到底是有点愧疚的，也不知道这份愧疚心思从哪里来的，她对车夫道，“走吧！”
车夫扬了马鞭子，马车轮子碾着青石板，“咕隆咕隆”，一声一声。秋风刮起车帘，果果就着车帘的缝隙处回头望了一眼，那府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她这才倚在车窗边上，想着王府那边又该怎么应对。
到了烨亲王府，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那车夫下了马车，去掀府门。
果果扶着马车架子走出来，却未曾想下车的时候，地滑，把脚崴了。
她扶着马车勉强站好，可脚骨筋里钻出来——撕裂的痛，竟是半步路都走不了了。
门很快便开了，里面出来两个小厮。
“原来是夫人探亲回来了。”那小厮向门里吆喝一声。
“夫人，快请进去！落雨呢，着了凉就不好了。”
一名小厮说着。这会儿，崔三娘从里面出来，她打着伞，后头跟着四个穿青衫的丫鬟们，那些人站在大门底下，也不往下头去了。崔三娘像是怕被雨沾湿鞋子似的，脚往回缩了缩，“哟，夫人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去！”
雾茫茫的细雨，潮的很。果果眼瞧着崔三娘，道“你过来。”
崔三娘打发后面两个小丫鬟，“去，看看怎么事！”她心里倒是鄙夷地想，这新夫人倒是越来越摆架子了。
两个丫鬟提着裙子过去。
“我脚崴了。扶我一下。”果果这会儿觉得自己像求人似的，她想彩莲了，若彩莲在这，必是下车前就会扶好她，哪还会在这里看人脸色。她这个小姐，还是那么不中用，不——是更不中用了，以前她还有些胆子做事不用计较后果的，现在她竟连胆子这东西都给丢掉了。
“崔姑姑，夫人把脚崴了！”其中一个丫鬟喊道。
“快，扶夫人过来。”崔三娘嘴上这么说着，步子半分未动，却是一脸着急。
果果到崔三娘跟前也没有停下，倒是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倒是让崔三娘一愣，忙施了个礼请安。果果冷冷一笑，往前走了。
这会儿，碧青和碧秋喘着气跑过来，两人接手了两个小丫鬟的工作，碧青道：“夫人，怎么把脚给崴了？”
果果只道：“不小心弄的。”
“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碧秋又道，“伤着筋骨就麻烦了。”
果果漠然地说：“没事。王爷在哪？”
碧青细细地答：“听安总管说，王爷去见霍大人了。夫人，您的的衣物已经搬到轩澈殿去了。您可以先回轩澈殿等着，王爷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
轩澈殿内，夜已经很深了，果果坐在檀木小茶桌边，望着那轩澈殿那扇门。也许是比较累，眼皮跟打架似的，她手撑着头睡着了。
“齐烨……齐烨”她似在呓语，轻开门的男人，轻匆过来，他蹙眉看着她，怎么睡这儿！
蓦地，齐烨抱起她，往蓝色帐纱后头走。果果眉头拧成八字，脚实在是太疼了，她睁开眼，看到齐烨的脸，一开口声音很沙哑：“王爷，放我下来吧。”
齐烨哪里肯听她的，径直往里去，把她放在床榻上，才说：“不是今晚歇在丞相府吗？”
果果忍着脚疼，坦白地回他，“有事就回来了。”
齐烨脱掉了外袍，看她，语气凛然：“什么事？”
“慕容通说明日早朝太傅必是会奏请皇上，恢复你掌管禁卫军的职权。他让我想办法——让你明天不能上朝。”
齐烨问：“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果果冷冷反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他拿你娘来威胁你？”齐烨的冷眸似寒刃一般，刺穿果果的心事，这正是果果今天等他的目的。
说来说去，她的心还没有狠到放任一个人不管——这个人还是这个身体的阿娘。
果果心头一阵怅然，未见得有用的，她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不过是一棋子，留着性命，也是有用之说。就如慕容通留着苏玉兰的性命。
说到底还是她们的命贱！
果果心中想的那句，“王爷可愿帮忙”——也说不下去了。
却听齐烨道：“明日我不去上朝就是。”他的话，似珠玉落地，清冽的磁性男声，在果果心里仍开出好大一朵罂粟花来——尝起来是让人上瘾的。
“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你留我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你也看到了，我实实在在是个细作。”
齐烨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担心我？”
“是又怎么样？”
“可为什么不愿和我在一起？”
果果看他一眼，“这难道还不够明白？”
“我没有想着利用你——至少现在没有，我烨亲王承诺给你，以后也绝不利用你。”
“可你也马上就要迎娶北阳公主……”
“我心里有你还不够吗？”
——原来这个时代，只要心里有你就够了啊！果果实在不能明白的，威胁她，又要娶别人，这叫心里有她吗？！
果果摇头道，“王爷，你不必解释了。如今我已跟你回了樊城，你也应遵守承诺，放了彩莲和苏稔。”
她到底是不能够明白他的，齐烨胸中似被大石堵着，抓起果果的手臂道：“你竟还想着他！”
果果被他大力带起，她疼的直拧眉，额上早沁出了些汗，脚后跟猛然触地更是钻心地疼，她沙哑地说：“我既是已跟你回城，必不会再逃。我现在都做了你的妾，你还想怎么样！”
说到最后，果果眼眶子里，升起了一团雾气，茫茫的什么都瞅不清，她吸了吸鼻子，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他拢了拢她一头青丝，大手放在她的眼角，粗糙地手腹替她抹着泪。
果果的泪忍也忍不住似地，她哭着说，“齐烨，我脚崴了，好疼。”（未完待续）